贺子衿笑容不变:“找你。”
“你现在应该在处理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处理完了。”
“昨天这个时候你说你刚刚发现一起突发袭击。”
“那是昨天,”贺子衿握住他的肩,“今天没有。”
“哦,”喻汀拨他的手,“所以呢?”
握在他肩膀的力道微微增强。贺子衿说:“你好像在躲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来这里了?原定计划是等到后面我们再一起看比赛录像。”
“因为我有时间。”喻汀抱着手臂,“这样能更全面地观察选手。”
“那你也没必要自己进来,在外面看直播是一样的。”贺子衿说,“你也看到了,这群人没那么单纯,要么只想依附别人,要么天天算计其他选手。没必要和这种人浪费时间。”
“多残忍多会算计的人我都见过,不是吗?”喻汀淡淡反问。
贺子衿指节泛白,唇角拉成一条直线。
他垂下眼睑:“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
“对不起,我今天回去就把拼图拼好。”贺子衿低声说,“有一片拼图坏了,必须要定制,我还没拿到新的。”
“不是拼图的事,”喻汀说,“我想了一下,这个逃生选秀是个很重要的事。既然你没有时间,我就应该多关心一点。”
他背靠着墙,手插在兜里,抬头看天:“你还有事要忙吧?快回去吧,别一会走到半路上,和那些选手说你有急事要走,让别人过来。”
贺子衿站在他面前,一动不动。
“你还不走?”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喻汀眨眨眼睛,问。
这个姿势维持久了,眼睛很容易酸。他现在就觉得眼睛酸酸的,鼻尖也是。
他和贺子衿是在逃生选秀里认识的。
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只是互相听过名字,知道有这样一个人,是自己的强有力对手。淘汰了起码一半选手之后,他们才撞上。
贺子衿的风评不好,据说他心狠手辣,经常会对同一个副本里的选手下毒手,让他们根本没办法再参加接下来的比赛。他要把可能对自己产生威胁的人扼杀在弱小的时候。
在那之前,喻汀没遇到过多少强敌,一直走得顺风顺水。
同一个副本里的选手们一个接一个被淘汰,最后只剩下他和贺子衿。
他知道,按照贺子衿的脾性,应该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赛场。为此他做了很多准备。
但是没有。他们相安无事。一起走出赛场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相信。
为什么贺子衿什么都没做?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喻汀知道了他不像传闻里一样残忍,两个人慢慢地产生感情,就在一起了,也幸运地同时被他们的主神选中。
作为主神,他们的任务是管理自己的小世界的正常运转。
一般来说,一个主神只管理一个世界。一方面,这并不是个轻松的活,所以不可能一个神负责多个世界;另一方面,如果由多个人管理一个世界,又太容易出争执。
能成为主神的人,都是万里挑一,谁都不服谁,根本不可能和平地管理一个世界。
但他和贺子衿想试一试,两个人一起孕育一个新的世界。
他们一起构造了这个比较简单的世界——逃生比赛的赛场。这个世界的构架很简单,人物也少,不容易崩塌。
那个时候,他们是相信他们两个能同心协力,把这个世界慢慢培养壮大的。
谁知道这个世界才刚建成,就遇到了麻烦。
和他们同等级的主神还有很多。有的强大,有的弱小。
主神们可以和他们一样联合,当然也有喜欢争斗的。有的主神就以破坏弱小的主神的世界为乐趣,通过这种方式,将那些世界的一部分融入自己的世界,从而增强自己的力量。
贺子衿最近就遇到了类似的问题。有某个主神——或者是一群主神意图对他的那个世界发起攻击。
敌方非常狡猾,隐藏得很深,每次就只制造一点混乱,看着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一点点小的异常,就可能导致秩序的脱离。
所以他现在天天加班。好不容易约好晚餐结果吃了十分钟人就匆匆走了。
那是喻汀准备了很久的晚餐。
他都倒掉了。
喻汀一开始也表示理解,毕竟涉及到那么多人命呢。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贺子衿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他能见到贺子衿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有的时候,贺子衿就算回家了,也不怎么和他说话,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越来越僵。
他开始有私心了。
即使他知道,贺子衿做的是正确的事,如果遇到这件事的是他,他也会这么做。
他还是会疯狂地去想,贺子衿为什么不能来见他?
为什么他不能更重要一点?
□□就在前一天。那天他完成了自己的世界的日常维护,回到空荡荡的家里。
为了自己不被那种悲观的情绪所淹没,他买了一张拼图消磨时光。
结果拼着拼着,就忘了时间,晚饭也没按时吃,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胃里已经翻江倒海。
他吃完药,躺在床上,垮起脸。
贺子衿那天没有提醒他吃晚饭。
以前都会的。
生气。
吃了药,人容易犯困。
他睡得不踏实,朦胧间,听到有什么声音,捂着肚子爬起来,发现贺子衿把他拼到一半的拼图给踩坏了。
一万块的拼图,需要花很长时间来拼。
现在又要重头开始。
喻汀一下子就把他赶出房间,说什么也不听,蒙头睡觉。
睡着睡着,他胃没那么难受了,情绪也平复下来,想到贺子衿也不是有意的,累了一天说不定还在外面等,心一软,悄悄打开房门,想假装自己下楼喝水,偶遇贺子衿,给他个进门的台阶。
结果人家根本没在,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连条消息都没留。
喻汀彻底认识清楚了,对于工作来说,他是如此不值一提。
仔细想想,贺子衿做的对。作为主神,沉浸于自己的私人情感是不对的。
他也要更加负责。
他自己的世界运转得很正常,没什么好操心的,那就把心思投入到这个新的世界来吧。
至于为什么要亲自参加选秀比赛,他对外一直宣称,为了近距离地接触选手,观察他们的真实表现。
但他知道,自己只是不想见到贺子衿。
他没想到贺子衿会亲自过来,他以为,最多派遣那些黑色的雾气一样的东西过来。
贺子衿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时常让这些东西陪在他身边。一切黑色的东西,无论是黑色的花、鸟还是雾气,都是贺子衿的化身。
反正没几分钟又会被叫走,干嘛跑过来,还浪费导师的精力安排一个新身份。
他问:“你走不走?”
贺子衿说:“不走。”
“你不走留在这里干什么?我有什么处理不好的吗?”
贺子衿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的眼神和大半表情。
他握着喻汀肩膀的力道很重,几乎把骨头捏碎。
“我不想走。”他说,“你还没说为什么生我的气。”
“随便你,”喻汀反手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反正到时候出事你还是要走。”
贺子衿弓着腰扭开。
喻汀趁机甩开他,走向其他选手所在的位置。
他刚走了两步,手腕忽然又被一股大力攥住。
肩膀还疼着呢,手腕又被捏上了。喻汀一根胳膊都要散架了。
他一股火气冒上来,声音提高:“你到底要干什么?”
贺子衿的眼睛里沉着一层红色。
他的眼睛本来就不是纯黑色,而更像一种过深的红色。平常只有眼珠周围一圈红光,现在整双眼睛都翻涌红色的海浪。
“不要走。”
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要去哪里,需要得到你的许可吗?”喻汀的声音冷如坚冰,“你出去的时候,跟我说过吗?”
“我只是去处理突发事务,”贺子衿的语速很快,“我没有去乱七八糟的地方,也没有和其他人厮混。你可以找小黑查我的行程记录。”
“那你走的时候跟我说了吗?”
“小白说你在忙,我就没打扰你。”
喻汀沉着脸。
他从小到大都是早睡早起,偶尔赖个床,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作息。所以他成为主神后,也保持着朝八晚六的工作作息。
他起床的时候,贺子衿一般都在睡觉。喻汀一想,他回来得那么晚,不能把他吵起来,所以每次都轻手轻脚地出去。
等到上午有空的时候,他会问问小黑贺子衿的情况,得到的回复一般都是,贺子衿已经去工作啦,现在正在忙碌。
那他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自己干自己的。
一说起这个,他的胸口就开始隐隐作痛。
他最近一个月晚上有点失眠,熬了几天夜,胸口也不太舒服。
而这个人好像什么也没有意识到。
“下次我一定告诉你,”贺子衿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什么,“去哪里做什么都告诉你。”
“你高兴就好。”喻汀淡淡道。
他指着手腕上的红印说:“贺先生,可以松手了吗?我觉得我不是囚犯。”
贺子衿手指收紧,又慢慢放开,轻轻揉着他的手腕:“疼吗?”
喻汀把手插进兜里:“不疼。”
他慢慢悠悠地晃到选手堆里,给贺子衿留下一个背影。
贺子衿眼睛里的红色越来越鲜艳,手指也紧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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