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真的一点儿都没有要嘲讽周含章的意思,但是我有点儿怀疑他三十几岁就过着八十岁老年人的生活。
我的意思是他很养生,不吃快餐。
周含章靠着椅背看我,似乎有点儿尴尬。
为了缓解这尴尬,我笑着说:“周老师,要不这样,这顿我请,你欠我一顿。”
周含章抬眼看我,好像不太高兴。
我这人有时候就是有这么一种本事,能让原本就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尴尬。
“再说吧。”他低头,又喝了口可乐。
他这人喝可乐像是喝药,非要皱着眉头,像是可乐多对不起他似的。
我拿着薯条,沾了番茄酱:“周老师,那个……您怎么知道我是为了您新书的事儿才来找您的?”
我记得跟他见面的第一天我就说我是替我爸来看他,以及因为自己对他仰慕已久所以才来登门拜访的,如果我没记错,我是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关于他新书的事。
难不成有人出卖了我?
他捏着可乐杯子,我总觉得他把那东西当成我的脑子了。
周含章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叹了口气。
“上次你来的时候,戴着工作牌。”
怎么说呢?我真的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白未是吧?”他说,“那本书确实已经完成,但我也跟你们主编说得很清楚,完全没有出版的意愿,不管你们来多少人游说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周老师,”反正已经暴露,我也没必要再继续演下去,“我确实是因为您的新书来的,但我也的确是您的读者。”
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认真且诚恳:“我高考结束那年读了您的《野渡》,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认真读国内当代作家的作品,而且,或许是因为我从小生长在城市里,又赶上计划生育周围都是独生子女,我们在情感方面十分冷漠,以前简单了解过一些国内涉及到乡村和亲情的题材都完全不感兴趣不想去读,可您的《野渡》打开了我封闭的门,让我知道自己有多浅薄。”
这些话不是虚的,我在《野渡》之前真的不喜欢国内当代作家的作品,我总是觉得那些文字充满了一股“土”气,并不是说不好,只是觉得不合我的口味。
后来我突然明白,其实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是我见识短浅,书没读多少就开始妄下结论,这只会暴露我的无知。
那之后我读了很多国内作家的作品,有些真的厚重且震撼,甚至可以说从文学价值上来讲那些作品是远远超过了《野渡》的,但唯独《野渡》让我时常回味,究其原因大概是它类似于我的引路人,带着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感受到了以前我没感受过的情感。
所以,不管怎么样,《野渡》这本书和周含章这个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讲的确对我不同寻常,至少这一点我没有说谎。
“周老师,既然您都看出来了,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吧。”我咕嘟咕嘟喝了小半杯可乐,撑得要死,还很丢脸地打了个嗝,“我现在还在试用期,领导下令,要是年前我签不下您的这本书就得打包走人了。”
卖惨是不是人类本能?不知道,但是我的本能。
搞文学创作的人应该都挺感性的,也都心肠软,耳根子软,我多卖卖惨,没准儿这事儿就成了。
我说:“周老师,现在找工作真的太难了,我也特别喜欢这份工作,另外,我对您的感情天地可鉴,如果我入行做的第一本书是您的,我就真的死而无憾了。”
我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他:“您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吗?”
周含章看着我,看得我浑身发毛。
应该心软了吧?
应该可以再考虑一下吧?
就在我以为他动摇了的时候,这个比寒冬还寒冬的男人果然没让人失望,他面无表情地对我说:“不能。”
淦。
不愧是他。
了不起的周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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