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芽今年十三,按理说寻常男子这个年纪癸水已经来过了,可他身体较弱,比别人晚一些也正常。
“那,那我去给少爷拿东西。”绿雪脸色通红,低头由旁边的小沙弥引着去拿月事带。
寺里也有男子,或者前来借住的男性香客,这种东西是常备的。
申夫子看向贺眠,她表情空白,“你看看,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到头来自己闹了个尴尬,这回总算是能出去等了吧”
贺眠是反应了片刻才弄明白文绉绉的初癸是什么意思。
她看向床上的林芽,他蜷缩身子侧躺着,眼睛闭上,浓密微卷的长睫疼的轻颤,就跟受伤振翅的黑蝴蝶似的。而从头发里露出来的耳廓则通红,明显是能听到几人的对话。
“咱们都出去吧。”申夫子走过来伸手拉贺眠的手臂,“让他躺着歇会儿。”
她记得自家夫郎每次来月事的时候都不能劳累,总是坐着或躺着,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想来是极不舒服。
贺眠“咻”的缩回胳膊,看向主持跟申夫子,“对,那你们先出去吧,这事我熟。”
实不相瞒,她有经验。
你熟
申夫子表情瞬间古怪起来。
可是看贺眠神色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申夫子只当她担心林芽也就没再劝,抬脚跟主持出去后把门带上。
贺眠问人要了个手炉,用干净的毛巾裹上后递给林芽,见他实在是难受,干脆自己弯腰伸手掀开被子,“放肚子上捂着。”
林芽抬眸看她,贺眠神色难得认真,拿着裹了毛巾的手炉动作轻缓的贴在他小腹上。
热意隔着春衫慢慢传过来,林芽脸色微烫,垂眸别开视线,心尖上像是落了只振翅的蝴蝶,痒痒的,呼之欲出。
“姐姐怎么懂这些”林芽觉得好受了许多,轻声问贺眠,嘴里竟莫名发酸,“是这般照顾过别的男子吗”
当然没有她只这么照顾过自己。
“就见我爹是这样做的。”贺眠含糊其辞,转移话题,目露关心的问,“还疼吗”
林芽疼的小脸都白了,神色却挺开心,“本来是疼的,但听姐姐这么问,突然就不疼了。”
贺眠看小傻子一样看他,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她要有这个本事,早就用嘴开药铺去了,还读个什么书。
“你要是不疼我就出去了”贺眠作势要站起来。
林芽立马伸手攥着贺眠的衣角,抬头眼眶红红的看着她,“姐姐再陪我一会儿。”
“你就是属鸭子的,嘴硬。”贺眠又坐回来,“其实吧,你这种情况很正常。”
林芽双手抱着肚子上的手炉,满眼笑意的听她说话,心里热乎乎的,等着贺眠说些哄他的话。
虽说林芽没来过月事,可他看过话本啊,话本里这种时候女子都会说些甜言蜜语哄男子,好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姐姐平时说话噎人,但今日还是挺心疼他的。
林芽期待的看着贺眠,贺眠也目光真诚的回视他,然后说,“你光盯着我看也没用,得多喝热水才行。”
她又不是止疼药,看她能顶什么用,还是热水实在。
林芽眼里的光亮瞬间熄灭,将本来露出来的巴掌大的小脸埋进被子里,气的肺管子疼,倒是感觉不到腹部难受了。
“我去给你倒热水。”贺眠觉得自己也只能体贴到这个地步了。
就问这个世界的女人们哪个还能比她更懂林芽的痛哪个能比她更体贴入微,知道要喝热水
什么甜言蜜语,都没有热水实用。她单身多年还能连这个都不懂
可惜林芽不领情,全程垂眸没理她,搞得贺眠好郁闷,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错觉,捧着热水独自遗憾。
直到绿雪回来林芽收拾妥当后准备下山了,主持建议他,“平时适当运动能缓解疼痛,这几天少碰凉,多喝热水。”
林芽眼皮跳动,侧眸看向旁边的人,贺眠立马抬头挺胸,轻啧一声,就差在脸上写着:
还能有人比我更懂
林芽笑了下,伸手轻轻扯住贺眠的衣角,“姐姐,芽儿还是疼,如果姐姐能背芽儿下山那就太好了。”
“你那么轻背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贺眠不以为意的伸头往下撇了眼,满满的都是台阶,望不到头。
她又把头缩了回来,沉吟了一瞬,重新看向林芽,狗的不行,“主持说的对,你要适当运动。”
“”
林芽眼眶又红了,低头攥着自己的衣服,“是芽儿没用,总是拖累姐姐,姐姐肯定厌烦我了。”
他轻轻吸气,“没事的,姐姐先下山吧,让芽儿慢慢走,明日早上总能走到书院的。”
听听这善解人意的可怜劲儿。
申夫子眯眼朝贺眠看过来,李绫也看过来,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看过来。
贺眠伸手一把捂住林芽还要说话的嘴,硬着头皮答应,“别说了,我背。”
怕林芽脸皮薄,刚才对外只说他爬山累到了,但男学子们看他的神色就猜到是什么情况。
好在初葵来的少,没弄脏外面的衣裙,旁人也看不出来。
见贺眠妥协,林芽眉眼弯弯的趴上去,顶着陈云孟不善的目光将小脸贴在贺眠背上,感慨道,“姐姐对芽儿可真好。”
贺眠口不对心,“应该的。”
被逼的。
“大家都是男子,也没见别人像他一样,又矫情又麻烦”陈云孟嘀嘀咕咕的跟身旁人说话,企图得到认同。
这事肯定不能跟李绫说,否则她又该说教了。
而跟他走在一起的男子们明显不这么觉得,撇了眼陈云孟,“我那几天的时候也是疼的厉害,也就你身体好才感觉不到难受,我们寻常男子就是这么矫情麻烦,比不得你。”
平时陈云孟跟女学子们打成一片,不少男子都看不惯他这种行为。跟陈云孟比起来,他们还是更喜欢新来的林芽。
人家就只粘着自家堂姐,而不是跟个花蝴蝶一样谁都撩两下,恨不得所有女学子的眼睛里只有他。
陈云孟被同龄男子们排斥了,顿时不屑的撇撇嘴,快走两步追上李绫,表示男子们就是麻烦,自己跟他们处不来。
此时已是黄昏,远方夕阳跟山景融为一体,橘红一片,很是漂亮。
申夫子适时询问,“对于此行,大家可有感触”
“有”声音整齐响亮。
彼行可谓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下山远比上山容易,大家轻轻松松的,在路上嬉嬉闹闹成一团,气氛极好。
申夫子这才说出本次爬山的最终目的,“既然深有感触,那回去后写篇关于行的文章吧。”
“不要啊夫子”
山路上瞬间哀嚎声一片。
贺眠倒是不甚关心写不写文章的事儿,她扭头问身后的林芽,“芽芽,你还疼吗”
林芽眨巴眼睛,歪头看她,乖巧温顺,看起来特别好说话。
贺眠像是被鼓励到了,“不疼你就下来走两步吧。”
她苦着脸,“你越来越重了。”
“”林芽深吸口气,险些没忍住低头咬她
他手臂环紧贺眠的脖子,有种要么你背我走下去要么大家一起滚下去的气势,吓的贺眠立马闭嘴,又狗又怂。
果然不论性别,来这个以后脾气都暴躁。
申夫子给大家留了一夜的时间,说第二天上午收文章。
论爬山陈云孟可以,但要论做文章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回到斋舍陈云孟趴在书桌上,面前点着盏油灯对着白纸发愣。
想东想西,半天落笔写一个字,极其艰难。
再看看林芽,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本书,对着抄了起来,抄完直接早睡了。
陈云孟看的目瞪口呆,他眼睛转动,没说什么。
第二天上午,陈云孟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快的从外面进来。
李绫替申夫子收大家写好的文章,收到林芽的时候,多看了两眼,“林芽字写的很好。”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有人好奇的扒着李绫的肩膀低头看。
林芽字体清隽秀气,跟人一样漂亮。没忍住夸道,“果然字如其人,才华横溢。”
等李绫拿着文章出了讲堂,陈云孟才走过来站在林芽跟贺眠面前。
两人依旧坐在前排靠窗的桌子,他走过去站在桌前垂眸跟林芽说,“我本来不打算说的,但申夫子这个人特别讨厌别人抄文章。”
什么长得漂亮才气过人,还不是跟他一样写不出文章来。好歹自己实诚,能写多少是多少,不像林芽,写不出来就抄,还装作很有才气的样子。
陈云孟眸光微动,略显犹犹豫豫的说,“你还是把文章拿回来吧。”
为什么要把文章拿回来当然是因为林芽抄了。
他当着贺眠的面而且等李绫把文章都拿走了才说出这事,分明就是故意的。
要是林芽去要文章,李绫肯定会问他原因,到时候看他丢不丢人。
“文章是抄的”贺眠惊诧的侧头看向林芽,满眼失望。
陈云孟注意到她的表情,心情瞬间雀跃起来,恨不得搬个凳子坐下看热闹。
小仙男一样的林芽也会抄文章,这下要失望了吧终于看清他是什么人了吧
陈云孟激动极了,等着贺眠说落林芽,就跟李绫每次说落他的时候一样。
林芽也微怔,转头看向贺眠,满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施展,就见她凑头过来低声说,“芽芽,你太不够意思了。”
贺眠目露谴责,神情受伤,“你怎么有资源都不知道分享呢”
陈云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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