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065

    府里一下子走三个人, 忽然显得有些冷清,连说话的人都少了。

    尤其是娄夫子这两日还打算带陈夫子出去访友,而娄夫郎则跟陈夫郎忙着娄允今年的亲事。虽说还有些日子, 可出嫁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只能今天忙一点明天忙一点, 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漏了什么。

    数来数去, 就林芽陈云孟他们这些小辈最清闲。

    特别是陈云孟,沈蓉笙进场后,连个陪他去街上溜达的人都没了。

    “今日天气那么好,咱们出去玩呗。”陈云孟看着正在给自己绣盖头的娄允, 脸都皱了起来, “这个绣起来多麻烦, 买一个现成的多好。”

    怎么男子出嫁都那么麻烦,这要是换成自己, 才没有耐心一针一线的绣这个呢。

    娄允知道他闲不住, 轻声叹息,放下手里的活儿说,“行吧行吧,我去问问芽芽去不去。他来京城这么些日子了,好像还没出门逛过呢。”

    府里除了自己就他们两个少年,总不能只带陈云孟不带林芽。

    要娄允说, 林芽也是真的喜静能耐得住性子, 一住就是半个月, 给他本杂书就能打发了。而陈云孟则不行, 恨不得天天出去。

    娄允让人把林芽请来, 笑着说, “芽芽, 你来京城也不少天了,还没出去看看呢,不如今天跟我们一起去街上正好替我看看一些要买的首饰。回头出门前跟祖父说一声,中午咱们就在外面吃了。”

    他既然邀请了,林芽也不好拒绝,“虽然芽儿不太懂这些,但可以替娄允哥哥参谋一二。”

    “你都不懂还怎么参谋”陈云孟没忍住嘀咕了一句。他就是不喜欢林芽,总觉得他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讨厌。

    林芽垂眸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玛瑙镯子,“是的呢,芽儿平时也就只是戴戴它们,确实没有云孟哥哥懂得多。到时候云孟哥哥可以替娄允哥哥多看看,毕竟哥哥对于首饰懂得比芽儿多。”

    他怎么又换了个镯子

    陈云孟杏眼发直盯着林芽的腕子。

    上次不还是羊脂玉吗怎么这次成了玛瑙的了

    贺眠怎么就那么舍得,一出手都是好东西。哪怕陈云孟不懂玉镯,但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林芽手上的玛瑙镯子不便宜。

    那质感,光看着就比普通玉镯要好。

    陈云孟扁扁嘴,忍不住想起了沈蓉笙,她就送给自己一个小孩子才会带的铃铛镯子,幼稚又不值钱。

    就这爹爹还老跟他说沈蓉笙家境不好没关系,只要对他是真心的就行。

    沈蓉笙对他是挺好的,可惜就是不像贺眠对林芽那样舍得花钱。

    “云孟居然还懂这些”娄允略感惊喜,“那正好可以帮我看看。”

    要说蹴鞠陈云孟还行,首饰却是完全不懂。但他刚说完林芽,现在要是说自己不了解这些,不就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陈云孟梗着脖子答应,挑衅似的撇了眼林芽,跟娄允说,“行啊,到时候我替你看看。”

    谁还不会买东西一样,反正挑选好看的就行。

    娄允让管家准备马车,三人去了京城的几个首饰店。

    其中最大的就是“沈家珠宝行”,里头的珠宝首饰样式是京城所有首饰店中花样最多的。

    还没下马车,娄允就跟林芽和陈云孟说,“沈家生意遍布各地,不止珠宝还有其他行业,沈家都有涉及。”

    沈家

    陈云孟杏眼没忍住亮了亮,撩起帘子往外看。

    离前面的商铺还有些距离呢,他就已经看到“沈家珠宝行”的大匾额,在太阳底下仿佛闪闪发光。

    “沈家怎么那么有钱啊”陈云孟问娄允。

    这要是沈蓉笙家里开的该多好,可惜听说她父母早亡,自家姑母做的还是仅能糊口的小生意。

    娄允笑了笑,“自然因为沈家是皇商了。”

    这天底下,没有谁的生意能大过沈家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商贾之上要数皇商。

    都说商人轻贱,比不得其他行业,可若是能做到皇商这一步,可就跟“轻贱”二字绝缘了。

    可惜树大招风,他曾听祖母提过两句,说沈家近两年低调行事,怕的就是上面的猜忌打压。

    应该庆幸当今皇上膝下的几个女儿年龄还小,没到争权夺势的时候,她自己又正值当年,否则沈家定然比现在还不太平。

    车妇“吁”了一声,马车缓缓停在路边。

    “不说这些了,咱们去看首饰。”娄允撩起车帘探身出去,由小侍扶着手腕,抬脚踩着脚凳下来。

    林芽和陈云孟紧随其后。

    娄允虽没说手里头带了多少银子,但是看他上来就到京城最大的首饰店“沈家珠宝行”来看,应该是不差钱的。

    娄家就娄允这么一个男孩子,可不得捧在掌心里疼着,哪里会在银钱上委屈了他。更何况他这是出嫁,娄夫子可不得把压箱底的银子都掏给他置办嫁妆。

    也许正是因为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使得娄允做人做事都很大气端庄,知书达理又落落大方。

    娄允年龄分明没比陈云孟大多少,但两人站在一起就会显得活泼开朗蹦蹦跳跳的陈云孟幼稚许多,气质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看见娄允进来,店里便有小二迎上来,笑着招待,“娄公子,我们新到了一批金饰,都给您留着呢。”

    娄允今年出阁,这事大家都是知道的,看他来店里就能猜到是冲着成亲用的金饰来的。

    “好,拿来我看看。”娄允叫林芽跟陈云孟,“你们来替我掌掌眼。”

    店里什么首饰都有,金的银的玉的金镶玉的,只有陈云孟没见过叫不出名字的,就没有店里没有的。

    他看的眼花缭乱,之前跟沈蓉笙一起到街上逛,什么时候到这种店里来过啊。

    陈云孟忙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根本顾不上娄允,也把今天是来干什么忘的一干二净。

    倒是林芽走了过来,娄允笑着摇头,从陈云孟身上收回目光,跟林芽说,“怪不得祖父说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让他玩吧,咱俩挑。”

    小二将近日新到的金饰拿出来,下面铺垫着红布,一一隔着干净的巾帕拿出来放在上面,供娄允挑选。

    林芽也没见过这些东西,更没见过这么大的首饰铺子,一时间都觉得金银玉器特别晃眼。

    但他比陈云孟能克制,尽量不把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表现出来。

    他跟娄允一起看金饰,两人眼光恰巧相同,都选中了同一个雕花的簪子,不由抬头相视一笑,默契的不行,看着跟亲兄弟似的。

    小二笑着夸赞两人的眼光,“这款是新品,价格要问过掌柜的才知道。”

    她转身朝里喊,“庆掌柜,娄公子挑中了那款雕花金簪。”

    “来了。”庆掌柜从后面出来,手里还拿着账本,显然刚才是在清点东西。

    她合上账本朝柜台前面的两位少年看去,林芽正好抬眸看她,两人视线相撞。

    看着那熟悉的眉眼,漂亮细长的眼睛,庆掌柜当场愣在原地,手里的账本都差点掉在地上。

    她眼睛不是看向要买东西的娄允,反而定定的盯着林芽瞧。

    “你们认识”娄允疑惑的朝林芽看过去。林芽眨巴两下眼睛,缓缓摇头,“未曾见过。”

    他从小就生活在林家庄,后来才到了莲花县,自认没见过庄掌柜。

    林芽想起什么,眸光闪烁,手指攥了攥。难道是庆掌柜见过他家人所以才这么看他

    现场气氛有些古怪,小二朝娄允他们干笑了一下,扭头小声喊,“掌柜的”

    庆掌柜这才回神,打了个哈哈跟林芽说,“的确没见过,我是看这位小公子看起来面生,好像是头回过来,又长得这般漂亮,我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适合咱们新到的那个玉簪,这才看愣了。”

    原来是招揽生意啊。

    林芽略微有些失望,探究性的多看了庆掌柜两眼,可惜她忙着放账本不再看自己。

    娄允拉着林芽的手,“那待会儿定要把玉簪拿出来给芽芽试试。”

    芽芽

    庆掌柜琢磨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名字,看向娄允笑着说,“娄公子今日带的这两位”

    她看向旁边对着金佛特别感兴趣的陈云孟。

    “那位是我堂弟,这位是府中贵客。”也是因为娄家跟庆掌柜还算认识,娄允才回了这话,要是换个生人,他怕是扭头就走了。

    “我说怎么都很面生呢。”庆掌柜吩咐小二,语气听起来特别高兴,“把店里新到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由着三位小公子挑。看在娄夫子的面子上,也是为了庆祝娄公子即将出阁,今天不管他们买了什么,全都按六折算。”

    六折

    小二听的目瞪口呆,心说掌柜的是抽风了吗哪怕是店里的老主顾过来,最多也就是八折。

    六折纯属亏本买卖啊。

    庆掌柜却不跟她多解释,让她赶紧去办就是,自己亲自招待起三人。

    她替娄允挑选了几件金饰,又替林芽试了试刚才说的那个簪子,连陈云孟都给他选了几个镯子试戴。

    哪怕最后就娄允自己买了件金簪,庆掌柜都热情不减,将三人送出门外。

    陈云孟头回享受贵公子的待遇,走路都有些飘飘然,“这家店的掌柜可真好。”

    娄允倒是觉得有些反常,“沈家首饰行”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自然知道庆掌柜向来待人热情客气,但也没热情客气到这个地步过,像是巴结着谁一样。

    莫非真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

    “许是以为我们也会买呢,所以才跟我们多说了几句。”林芽开口,垂眸看了眼手上的镯子。

    这只玛瑙镯子是张叶父亲送他的,价格不菲。许是庆掌柜看见这只镯子,以为他们也是有钱的贵公子呢。

    娄允转身将林芽上下打量了一下,芽芽长得好看气质脱俗,如果再换身衣服,说是哪家出来的贵公子绝对没人怀疑。

    他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怪不得刚才庆掌柜才极力的夸赞林芽好看,说他恬静的性子特别适合那只温润的玉簪。果然商人重利,说的好话都是为了生意。

    可惜那只玉簪价格太贵,不然自己倒是可以买下来送给芽芽。

    三人坐车去别的地方,庆掌柜目送娄府马车离开之后,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连忙回到后院捉了只信鸽过来,往外送了封信。

    像,太像了。

    刚才那个叫芽芽的小公子站在柜台前面抬眸撩眼看过来的时候,简直就跟主君一模一样

    今天他出来逛了一圈,怕是会被人认出来,到时候沈家那边可能会掀起轩然大波。庆掌柜犹豫了一下,跟娄夫子也送了封信。

    娄夫子访友回来后先是得知林芽跟娄允出门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又收到庆掌柜的信。

    她眉头紧皱,把管家叫过来,语气有些严肃,“对外就说我偶然风寒,所以娄府近些日子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见。”

    陈夫子看着她的表情,目露担忧,“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芽那孩子,跟允允云孟他们出去一趟,怕是被沈家人给看到了。”娄夫子将庆掌柜的信递给她看,“小庆让我帮忙照看他一二。”

    哪怕不能等到那两口回京,也得等到贺眠春闱之后再让林芽知道他家人的事情。

    好在,春闱也快结束了。

    要说贺眠,进了礼部的考舍后就跟坐牢差不多,就那么大点的地方,站不起来躺不下去,全程都是坐着。

    小就算了,还不暖和。要不是自己穿的厚,加上芽芽给她缝制的手套,这几日忽然降温,两只手都能冻成猪蹄。

    她现在做的是第二场的卷子,难度比第一场降低不少。

    也是见到了考卷,贺眠才意识到自己拜娄夫子为师好在哪儿。

    这些内容她虽然没做过原篇文章,但都见过差不多类似的,像是完全不会的几乎没有。

    其中就有一篇还是她跟李绫请教过的。

    那时候她在娄府书房里问这篇该怎么考的时候,沈蓉笙先是假装好心要帮她,结果扫了一眼又说太简单。

    结果怎么着

    它还真就考到了

    娄夫子那天还跟她说,“你别看不上这些基础又简单的文章,许多内容复杂的东西都是从里面延伸出来的。什么沈蓉笙说考不到她才多大,又看过几篇文章,她能懂个屁”

    亏得贺眠又多看了两眼,这会儿看着文章问题就能写出来答案,连思考时间都省了。

    基本考到这个时候,都是考生最疲惫最没有状态的时候,能在第二场里面看见自己熟悉的题目,无异于打了鸡血重新抖擞起来,状态精神又自信。

    也不知道沈蓉笙看见这篇文章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贺眠抖着腿,嘚瑟起来。她也不敢想,但她考完就敢问

    谁让沈蓉笙那天跟自己显摆学霸的优越感,还说太基础,做了也没用。

    贺眠可不是个特别大度的人,现在这个场面无异于风水轮流转,她也没别的要求,就希望最好能往死里转

    这样才能教会沈蓉笙做人要谦虚。

    三人几乎是同时出的考场,李绫颇为感慨的跟贺眠说,“你这个运气也是没谁了,随便问的一篇文章竟真能考到类似的题。”

    听她这么说,沈蓉笙脸皮抽动,心情复杂。

    虽说这篇文章难不倒她,可当时在考卷上看见它的时候,沈蓉笙捏着笔是怎么想怎么气,胸口像是堵了团棉花,呼吸不畅。

    考哪篇文章不好,怎么就考到这篇了呢

    沈蓉笙满脑子想的都是贺眠简直走了狗屎运,写完这篇文章到时候排名不知道又会往前挪动多少。

    越想她心情越不能平静,以至于这篇文章沈蓉笙没能发挥出自己全部的真实水平,事后冷静下来想想,觉得写的并不是多好。

    贺眠看向沈蓉笙,故意问她,“这篇文章那么简单,你肯定写的不错吧”

    “写的一般。”沈蓉笙笑笑,看向贺眠,意有所指,“只一篇文章而已哪怕没写好也没多大影响。我就算没考好也没关系,不像你,拜了老师要是都没考好,那丢的可就不是自己的人了。”

    连娄夫子的招牌都砸了。

    就贺眠的水平,娄夫子再给她指导又如何自己十来年的寒窗苦读难道还不得她努力的这天

    再说了,每天看过的文章那么多,贺眠又不是神人,谁能保证看过了就一定记得

    听听这阴阳怪气的话,简直酸出了天际。

    贺眠抬手拍拍沈蓉笙的肩膀,叹息一声,“谁都没想到她会这么考,别伤心,发挥的一般也没事。”

    沈蓉笙眸光闪烁,连贺眠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都忽略了,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问,“你发挥的也不好”

    连语气听起来都比刚才温柔许多。

    她就说嘛,贺眠看了也不一定就能记住。

    “谁说的,”贺眠挑眉,收回手,笑的得意,“你师姑我发挥的可好了。”

    我不仅事先蒙对了题,我还把答案记住了,你说气不气

    沈蓉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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