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眠当然要跟着一起走, 沈府对于林芽来说就是个新环境,要是没有自己,他一个人在里面肯定孤单, 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沈家妻夫离开的时候眼睛都还红着, 只不过来的时候提在胸口的心, 这会儿已经踏踏实实的落在了肚子里。
回到沈府后,沈翎吩咐管家把涌溪院收拾收拾,等明个小少爷回来便让他住进去, 正好离她们也近。
而且这院子以前就是他住的,这些年也一直有人定时清扫。
涌溪院冬暖夏凉景色极好,阿弦之前提过好几次要让欣郁住进去,两人都给拒绝了。
至于贺眠,沈翎微微皱眉,原本是想把她放在自己跟夫郎的院子边上住, 还是周氏摇头劝住了她,“钰儿刚回来对什么都陌生,只认识他那位堂姐, 还是暂时别将两个孩子分开的好。”
这次他的孩子之所以能来京城,全靠这个贺眠,是她带着钰儿回来的。要说报恩,沈家最应该先感谢的就是她才对。
没道理恩人住进府里以后,却把她跟钰儿分隔开。到时候一下子冷了两个孩子的心,得不偿失。
沈翎略显犹豫, 她看两个孩子相处的也不像姐弟, 尤其是钰儿看向贺眠时的那个眼睛, 全是藏不住的光亮。
“孩子能找回来我已经知足了, 别的以后再说吧。”周氏心头大事放下, 原本兴奋激动的心潮过去后,这会儿才慢慢感到疲惫,累的连嘴都不想张开。
沈翎觉得周氏的话说的也有道理,她们虽是沈钰的双亲,可这十一年来到底是没能亲自陪他长大。
如今孩子已经十四岁,被林父教养的极好,且有了自己的主意,她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弥补这份缺失的亲情,而不是想着处处干预他的选择。
“那就听你的。”沈翎跟管家说,“把涌溪院旁边的火青院收拾干净,留给贺眠住。”
这么一来,两个孩子倒是跟欣郁住的不远了。
明个就要把人接回来,管家连夜带人收拾府邸。曹欣郁从老爷子院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管家带人从库房里搬了东西往涌溪院抬。
沈家主觉得自己儿子要用的东西自然都是最好的,便让管家随意安排,有好东西先紧着涌溪院用。
红木的家具,蚕丝的被子,上好的锦绸,别说大件家具了,就连安神用的熏香炉这种小东西,挑的都是最金贵的。
雀舌看的目瞪口呆,抽了口凉气问身旁的主子,“少爷,家主这找回来的是小少爷吗”
瞧这阵仗,说是两脚吞金兽也有人信
那抬过去的哪里是贵重物件,分明都是真金白银才对啊。
曹欣郁凤眼挑起看了一眼,不甚在意,直接往父亲的院子里去了。
金疙瘩掉进泥土中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可不得擦干净泥土,往上头左一层右一层的扑点金粉宝贝起来吗。
很正常,没什么好看的。
别说从库房里搬东西了,要不是时间太赶,姨母估计都恨不得把沈钰回来时要走的路全给铺上金砖。
他到的时候,沈弦还没睡,在听身边下人说管家又从库房取了哪些东西过去,脸耷拉着,嘴角下撇。明明才二十八九的年龄,卸去白日精致的妆容,这会儿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老了许多。
“姐姐还真舍得。”沈弦咬着牙,心都跟着滴血。
这些东西平时他怎么磨都没磨出来一件,如今沈钰还没进门呢,就大件小件的抬过去,同样都是沈家少爷,以后自家欣郁还不得被比到泥土里去
他正想着呢,就撇见曹欣郁进来,脸上妒忌神色收敛些许,看着儿子柔声问,“欣郁来了,父亲睡了吗”
沈弦这辈子最满意的就是有一个好儿子,容貌才情都不差,放眼京城又有几个贵公子比得过他家欣郁将来再说个有钱有势的人家,他也能跟着享福。
欣郁他娘不是个东西靠不住,可他还有儿子呀。
“睡了。”曹欣郁应了一句,他今年十五,因为自幼跟沈弦一起养在沈府,出落得落落大方,模样更是标致。
“欣郁,你从父亲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应该都看到了吧”沈弦打量着曹欣郁的神色,见他表情淡淡,不由柔声哄他,“别生气,你外祖父都说了,有沈钰的一份就有你的一份,不会亏着你的。”
沈弦现在就祈求上天保佑老爷子最好能够长命百岁,这样他们父子俩在沈府也能有个依靠。
至于指望自己的亲姐姐得了吧,她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他这个弟弟在她心里又能有几两轻重
所以要趁现在老爷子还活着,赶紧给欣郁存点嫁妆,让他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姐姐就是偏心自己儿子,那涌溪院之前空着也是空着,我跟她提了多少次让你搬过去住,她就是不同意。”沈弦提起这事就是一肚子的气,“要不是沈钰回来了,她宁愿那院子空个一辈子也舍不得给我。”
曹欣郁眉头皱了皱,他平时就是这幅淡然的模样,并非因为刚才看见什么影响到心情,这会儿听父亲的意思,应该是误会他想要沈钰的涌溪院了。
他有自己的院子,要沈钰的干什么
可不管曹欣郁怎么说,沈弦都认准他是因为沈钰回来心里不高兴了,“他是沈府嫡孙又怎么了,你要记得你外祖父最疼爱的人可就是你。明个见到他根本不需要发怵,你也是沈府的少爷,不比他差在哪里,再说了,我瞧我儿不管是模样还是才气都比他好多了。”
小地方找回来的,不说别的,光眼界跟见识就比不过他家自幼在沈府长大的欣郁。
沈弦说,“他明个要是敢给你脸色看,你就对他别客气,刚回来不能就长了他的脾气,不然以后在府里肯定要处处低他一头。”
曹欣郁没说话。
他印象里的沈钰才到他现在的膝盖那么高,面团子似的白净好看,只是因为身体不好,常年喝药,身上都带着股不讨喜的药味。
那时候曹欣郁每次过年许愿,都是希望沈钰不再喝药,因为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后来便再也闻不着那药味,因为他忽然就丢了。
曹欣郁不明白,沈钰怎么出去一趟就丢了呢肯定是因为他太笨,被人随便用糖一哄就跟着走了,当时自己要是在他身边,肯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只是那时候沈钰回乡祭祖,他跟父亲留在了京城。
如今十一年过去,沈钰重回沈家,不知道当年的小团子现在是何模样。
至于父亲说的沈钰给他脸色看曹欣郁嗤笑,他敢小时候可都是自己给沈钰脸色看,只要他前脚敢偷偷倒药,自己后脚就板脸喊姨母过来,毫不留情,所以沈钰怕他怕极了。
从父亲院子里离开的时候,曹欣郁跟身旁的雀舌说,“回头把上次丞相家小公子送我的牛乳糖拿出来。”
“拿它做什么”雀舌不解,“您不是平时都不舍得吃吗”
所以让他收了起来,偶尔心情不好才捏那么一小块放在嘴里化开。
丞相家的糖,跟市面上买的可不一样,奶香醇正浓厚,特别好吃。少爷也是跟小公子关系好,这才得了一盒。
曹欣郁闻言眼皮一跳,挺直腰背说,“谁说我不舍得吃我那是不喜欢吃”
夜色浓重,雀舌虽提着灯笼雀看不清曹欣郁脸上颜色,只听他说,“沈钰从小地方回来,肯定没吃过这些。”
雀舌眼睛微亮,“所以少爷是故意拿出来给小少爷看的是吗”
给从穷乡僻壤没见识的小少爷炫耀一下自己的人脉关系,让他嫉妒然后当着他的面把糖吃光
雀舌觉得自己终于揣测对了少爷的心思。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曹欣郁轻咳一声,“不是给他看,是给他吃。”他轻哼,语气像是不屑,“让他多见识点好东西。”
这样也不至于被人骗走了。
雀舌,“”这好像跟我想的不太一样。
因为沈家小少爷明天回来,这一夜沈家有不少人睡的都不是很踏实。
尤其是沈翎两口子,天色还没亮她们就已经醒了。到底是还算年轻,只休息了一夜便觉得疲惫尽数消除。
想着还住在娄府的儿子,沈翎妻夫心里急切的恨不得现在就过去把人接回来。
几乎是边看着外头的天色,沈翎边将府里该准备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见没有任何纰漏才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熬到日上三竿,她才跟夫郎一起亲自去娄府接儿子回来。
林芽昨天一夜也没能睡好,翻来覆去的,有时候都以为昨晚的事情就是场梦,然后忽然惊醒。
早上起来的时候,贺眠提着行李伸手碰了碰他的眼底,“没睡好”
林芽点点头,旁边陈云孟看着撇撇嘴,这要是换成他忽然变成沈家金贵的小少爷,估计也会一夜睡不着。
外头的鞭炮声响起,娄家已经到了,娄允笑着抬手抱抱林芽,“左右你我离的也不远,想见就能见到。”
那边男眷说话,这边陈夫子看向旁边的贺眠,提醒她,“给家里寄信了吗”
因为鹿鸣书院事情繁多,陈夫子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往莲花县寄一次信,加上这回是林芽找到双亲,怎么着贺眠也应该修书一封告诉贺母贺父。
“写了写了,昨天晚上刚写好。”贺眠把怀里的信掏出来,厚厚一叠,她把林芽认亲的事情在信上讲的特别详细,包括昨天沈弦的指甲是什么颜色都写了。
熬到后半夜才写完,可想而知写了多少东西。
贺眠把“书”信递给陈夫子,“劳烦师姐帮我一起送回去。”
“就是顺路的事。”陈夫子将她的这封家“书”小心收好。
林芽临上马车之前,娄夫子走过来跟贺眠说,“沈家人多事杂,沈家主事情又多,你过去后多看着点林芽,要是有什么事,就过来娄府找我。”
她这个老师,虽无官衔在身,但放在京城也不是个摆设。
贺眠听她们话里话外都在担心林芽回沈府后吃亏,还懵了一瞬。
先不说沈府是芽芽的家,就光说芽芽那能叭叭的小嘴,能像吃亏的人她们对芽芽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夫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沈翎过来,笑着朝娄夫子行了一礼,然后看向贺眠,“走吧。”
林芽被周氏扶上马车,同他一起坐在里面,见马车门帘被下人缓缓放下,心都紧了起来。
姐姐呢
林芽伸手撩开车帘,看着贺眠就站在车下跟娄夫子说话才松了口气,像是怕她忽然不走了似的,轻声喊,“姐姐。”
周氏看着林芽的侧脸,再看看外头的贺眠,心里忽然有种感觉,若是贺眠不去沈家了,林芽肯定会从马车里下去。
妻主说的是,这两个孩子的关系太好了,好的不像堂姐弟,就连同父同母的亲姐弟都不一定能比的上。
“来了来了。”贺眠跟大家挥手告别,带着翠螺过去。
看着面前的马车跟前面骑在马上的沈翎,贺眠稍微迟疑了一瞬。
然后本以为要跟她一起骑马的沈翎,就眼睁睁的看着贺眠长腿一迈,也低头弯腰钻进了马车里,“”
废话,她穿书的时候可没点亮骑马的技能。待会儿要是被马给后背上给撅下来,丢人了多尴尬。
马车里,跟林芽并肩坐着的周氏见贺眠进来也愣了一下。
他看贺眠动作特别自然熟稔的坐在林芽的另只手边,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自己该不该出去。
怎么着,他是不是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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