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2

    所谓树倒猢狲散也不过如此, 贺眠从娄府回去的时候,就见沈家门口停了数辆马车,老大老二都在从府里往外头搬东西。

    “以前看在老三是家主的份上, 我还能捏着鼻子忍他两天,如今沈家这个模样, 我可不愿意再受他的窝囊气”

    二房嘴里的这个人说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正是刚才接受不了这个突然的变故晕倒过去的沈家老爷子。

    二房指挥着下人把东西小心翼翼的放在马车上,有小侍跑过来像是问他什么东西要不要搬走。

    就听他说, “搬走, 搬走,全都搬走, 趁皇上查封沈府之前, 能带的全都带走,一样都不留。”

    虽说大家平时都住在沈府里头并未分家, 但这不代表老大老二在别处没有宅子。

    包括沈翎也是。之前她跟周氏跟老爷子生气要分家的时候,就曾在外头买个院子住了好长时间,好像位置就离娄府不远。

    只不过许久未去住过,大家都忘记罢了。

    正因为外头有落脚的地方,所以沈家清早前脚出事,大房二房后脚就能立马将东西收拾好, 不到晌午便都搬出去了。速度之快恨不得跟沈家划清界限, 生怕被主房牵连。

    外人瞧着沈府里的人都往外跑,就知道昔日富裕的沈家怕是真的要完了。

    要不然平时门庭若市的沈家, 怎么这会儿连个前来关心探望的朋友都没有往常来的最殷勤的那些人,这会儿全都关上府门称病不出, 就连远远的过来看一眼都不敢。

    今日沈府的冷落跟另条街上娄府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大家非议, 说沈家再有钱终归是虚的,远远不如娄府。

    你看人家娄府今日办的拜师宴来了多少贵客,全是娄夫子的学生。她桃李满天下,这回新收的关门弟子听说这次杏榜排名第三,将来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提起贺眠,大家免不得又在讨论,说她之前也是住在沈府的,就是不知道沈家出事后她会不会跟那些人一样,急着撇清关系。

    毕竟她也就是个外人,像沈家老大老二这样的沈家人都忙着往外跑,这个新晋贡士除非是傻,才上赶着回到沈家。

    万一要是因为沈家的事情连累自己被皇上责罚,将来大好的前程跟功名可就没了。

    大家正嘀嘀咕咕的说着呢,就看见有个年轻女郎提着衣摆没有半分犹豫,抬脚就跨进沈家的门槛。

    有人当场认出她,指着那背影说,那不是娄夫子的关门弟子贺眠吗

    她、她竟然回来了

    沈府今天这扇敞开的大门,自宫使来喧旨之后,全都是往外出的,她还是头一个往里进的

    你看看镇国公府的宋世女,前两日来的那般殷勤,恨不得一天来个七八趟,今个到现在都还没见着人影。

    同样是榜上有名,人家就聪明的多,怕影响到自己而选择明哲保身。

    说虽这么说,可真看见贺眠抬脚跨进沈府的时候,围观的众人对她免不得一阵称赞。毕竟沈家平时为人不错,虽富非奸,今日落得这个下场,她们也是唏嘘叹息。

    瞧瞧,最该离开的人没离开,来的最勤的人却没来,同样是榜上贡士,人品立见高下。

    贺眠倒是不知道自己就回个府还能被人分析出那么多东西,她回来后直接去涌溪院找林芽,怕他心里有落差会难过。

    贺眠到的时候,林芽正在收拾东西,周氏也在。

    “眠儿怎么回来了”看见她,周氏还挺疑惑,猜到她怕是知道沈家忽生变故的消息,笑着说,“没事,你快回娄府去,今个可是你的拜师宴,你不能不在。”

    院子里另外两房都快搬空了,周氏却仿佛不知道似的,语气如常,丝毫没觉得出了什么事。

    贺眠见他这个反应,心里更坐实娄夫子的猜测。今天这事十有八九是上头跟沈家主商量后做出的决定。

    “姐姐。”林芽轻声叫她。

    周氏迟疑了一瞬,还是随意找了个借口出去,让两个孩子说说话。

    “姐姐,”林芽故意做出伤心难过的样子,垂下眼睫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沈家以后就不是皇商了,芽儿也不再是沈家的小公子,姐姐会嫌弃芽儿,然后喜欢上条件更好的小公子吗”

    贺眠古怪的看着他,“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连饭都吃不饱,我也没嫌弃你啊。”

    再说了,她是宋荣那种看条件的人吗

    贺眠理直气壮,她看的分明是脸

    林芽,“”

    林芽沉默了一瞬,心说好像也是,两人初遇时他既不是县主也不是沈家的小公子,那时候病的躺在床上,逼不得已使了心机骗她过来,还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那姐姐如果碰到比芽儿更好看的小公子呢”林芽抬头看着贺眠,眼睛里写满了紧张,薄唇抿着。

    刚才听圣旨的时候都没见他露出这个表情。毕竟京城可不比莲花县,长得好看的小公子可太多了。

    林芽等贺眠答案的时候,心不由自主的揪了起来微微发紧,怕她说出别的答案来。

    贺眠却是伸手捧起他的脸,笑嘿嘿的把自己眼睛闭上,狗的不行,“那我就假装看不见全天下只能看见芽芽。”

    这样他就永远是她眼里最好的那个小公子。

    林芽的心忽然就这么踏实了,眼里慢慢涌起笑意,逐渐浓郁,情不自禁的将手指搭在贺眠的肩膀上,踮脚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芽儿最喜欢最喜欢姐姐了。”

    贺眠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挺快,余光不停的往后瞟,见周氏不在外头,才低头亲了亲林芽的唇。

    她可从来不吃亏。

    “爹爹说沈家太大了,容易招风,不如就借着这个事情跟大房二房那边分家。这事娘已经跟大姨母二姨母私底下谈过了,”林芽边收拾东西边跟旁边的贺眠说,“只是没告诉府里的男眷们,免得一时口快给说出去了。”

    而且如果大房二房提前知道,这会儿也就做不出急急搬走的模样,容易让人怀疑。

    这事就连老爷子跟沈弦都没说,只有周氏知道。

    正因为沈弦不知道,所以才以为沈家真的凉了,正急着收拾东西呢。

    看他披散着头发往箱子里装金银珠宝衣服首饰,曹欣郁站在旁边问他,“咱们跟那两房可不同,你我父子从曹家出来后便依附着沈家而活,若是现在从沈家出去,我们住在哪儿将来怎么办”

    “爹爹若执意要走尽管自己走,我不走。”曹欣郁说完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根本不去收拾东西,“我自幼长在沈家,就是沈家的一份子,要跟沈府共存亡。”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傻儿子来”沈弦伸出手指重重的戳在曹欣郁的脑门上,“你留在这儿等死吗”

    “出去才是等死。”曹欣郁眉头拧的很深,表情严肃认真。

    沈弦心里又急又气,见儿子跟自己顶嘴,差点抬手打在他脸上。

    “住手”老爷子呵斥住沈弦的动作。他被来青抬脚扶着进屋,左右环视一圈,攥着佛珠问沈弦,“你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也像老大老二那样撇下沈家逃跑吗你可是主房的人”

    老爷子刚清醒没多久,就听来青说了府里的事情,大房二房跑了就跑了,沈弦怎么可能会跑那可是他最孝顺的亲儿子。

    他心里不信,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结果到这里一看,沈弦分明跟那两房没区别,也想卷了东西就走。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儿子来”老爷子气的喘粗气,瞪着沈弦。

    沈弦这会儿也不像平时那样附和他供着他了,面无表情的说,“不走难道要留在这里给沈府陪葬吗”

    老爷子抬手就要打沈弦,父子两人对待儿子顶嘴的反应简直如出一辙。

    曹欣郁急忙抱着老爷子的胳膊将这一巴掌拦了下来,扶着他坐在椅子上,然后去跟沈弦说,“爹,我们现在要是前脚出沈家,后脚就要丧命,根本等不到皇上清算的那一天。”

    沈弦不解的看着他,“丧命,为什么会丧命”

    他有那么多的金银珠宝,足够父子俩挥霍两辈子都绰绰有余。

    曹欣郁伸手指着沈弦身后的那些箱子,“就因为这些。”

    他们带着这么些好东西,到时候从沈府出去还能守得住吗

    沈家败落了,别人也许不敢去为难大房二房,难道还不敢欺负欺负他们这对孤儿寡父

    尤其是沈弦今年也才三十左右,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平时外人畏惧沈府,这才不敢生出觊觎的心思,如果他们身后没沈府了呢而且自己今年十五岁,也到了说亲的年龄,更易招来祸事。

    哪怕沈家败落了,但只要沈翎跟周氏还在,他们父子两人就能在她们的庇护下好好的体面的活着。

    沈弦听他说完这些话,眼睛睁圆,手指一松,手里的衣服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他怎么忘了这些。

    “出去是死,留在府里也活不了。”沈弦跌坐在地上,目露绝望,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他哭着抱怨,“先是嫁给姓曹的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后又遇到今天这事,本来指望你将来说个有钱的人家,我跟着你去享福,如今沈家这个样子,谁还敢娶你,谁还敢”

    沈家正在风头上,没人知道皇上下一步会怎么做,都害怕被牵连。就是曹欣郁长得再好看,也没有命重要啊。

    沈弦先是怨,后是恨。先恨沈家两口子办事不仔细不然也不至于有今天,随后又恨林芽回来的不是时候,要不然曹欣郁早就议过亲了,要说这一切事情最该恨的,却是老爷子。

    要不是他给自己说了曹家,自己可至于有今天

    想当年他作为沈家的嫡子,京中想娶他的女人排出来的队能有两条街那么长。

    老爷子硬是在一群人里挑中了曹家,说曹母会来事对他格外孝顺,家里正好也是做生意的,便把自己许给了她。

    可成亲后沈弦才发现,曹母跟自己母亲一样风流成性任性妄为,府里不仅有个通房,就连侧室都有两个

    她之前瞒的紧,老爷子又被她哄的高兴,根本不听沈翎的话,非要把自己嫁过去,说他这个当爹的还能害儿子吗

    沈翎那时候说曹母光看面相就不是个能托付的人,倒觉得那个前途无量的七品县令还不错。

    可老爷子嫌弃人家官职低,说她样子穷酸,连门都不让她进。

    如果当时不是父亲一意孤行,如果他听了沈翎的话,自己说不定会嫁给那个后院干净人品绝佳又疼他的七品县令。这会儿儿女双全的当个四品大员的夫郎,何至于带着儿子回到沈家看人脸色行事

    自己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局面,全是他害得

    以前沈家好好的,金银不愁舒服无比,沈弦想到的都是老爷子的好,父子两人父慈子孝。

    如今沈府不行了,刀都快悬在脖子上,沈弦能记起的全是老爷子的恶。

    当初嫁给曹母后,看着糟心的妻主,沈弦心里可能就是恨老爷子的,今天不过是把旧事引爆而已。

    偏偏这个时候老爷子还说,“你有今日全是你自己作的”

    “是我作的”沈弦脸上挂着泪抬头质问,“姓曹的是我哭着喊着要嫁的吗还不全是你逼的要不是你非让我嫁给她,我可至于出嫁后还带着儿子回来住”

    老爷子怔怔的看着平时最为贴心孝顺的儿子,难以置信的哑声问,“你现在竟然怪起我来了”

    “不怪你怪谁要不是因为你,我现在说不定都是官夫郎了”沈弦眼泪流下来,“是你识人不清推我进的火坑,害我孕期看着姓曹出去偷男人,害得我婚姻不幸,现在又害我掉脑袋我能有今天,全是你的错”

    他声音到最后越发尖锐,歇斯底里的怨怼老爷子当初乱点鸳鸯谱。

    老爷子气的手直哆嗦,“她瞒的那么深,我哪里知道她竟然是那样的人你出事后我不是把你接回来了吗,如今,如今你竟然全怪起我来了”

    “是你接的我吗分明是阿姐接的我,你当初还嫌弃我,说嫁出去的儿子又回沈家,丢了沈家的颜面,”沈弦嘶吼着,脖颈青筋暴起,“这是不是你亲口说的话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老爷子眸光都颤了一下,脸上露出心虚的神色,恼羞成怒的将手里的佛珠砸在沈弦脸上,“真是反了你了竟然跟你父亲这么说话”

    旁边的曹欣郁早就听傻了,呆愣的站在旁边,这些事情他这些年还是头回听说,也是才知道原来父亲心里对外祖父藏着那么大的恨意。

    平时掩埋在深处,如今一朝爆发。

    “我为何不敢我现在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是不敢的”沈弦抬手摸着被佛珠砸中的额头,看着指腹上的血痕,愣了一瞬,随后拿起自己的鞋砸向老爷子,眼睛猩红的冲他嘶吼道,“我恨你,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

    反了,反了

    沈弦扔过来的鞋子虽被下人挡下,可老爷子依旧气的上下嘴唇发紫,看着沈弦那副样子,眼珠向上一翻又晕了过去。

    短短的一上午时间,老爷子晕了两次。

    等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原本搬动东西吵吵嚷嚷的沈府已经平静下来。瞧着窗外天色,应该是午后了。

    来青扶着他坐起来,说大房二房全都走了,沈弦还在屋里哭,曹欣郁正劝着呢。

    “他哭就让他哭个够”提起沈弦老爷子就生气,“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他好,他到头来竟然怨恨我”

    姓曹的家世怎么说都比那个七品县令要好,而且沈弦娇生惯养长大的,从小就被金银堆砌着,哪能跟七品县令受得了那个穷酸苦

    来青劝他别生气了,“先吃点东西喝点粥,毕竟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老爷子哪里有那个胃口,抬起沉重的胳膊摆摆手,“你先出去吧。”

    他到底是难受,毕竟自己这个当父亲的竟被儿子一直记恨,换成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他为的不都是沈弦吗,到头来得到的却是这个结果。

    老爷子疲惫的靠在床头,脸上带着病态,忽然间像是又老了几岁。

    贺眠跟林芽傍晚过来的时候,他刚吃了点粥。

    沈翎跟周氏处理生意去了,毕竟外头乱成一团,不能不管,听说老爷子又晕了过去,沈翎便让两个小辈去看看,同时跟他提提搬家的事情。

    如今沈家已经空了,沈翎想着既然做戏不如做彻底,干脆搬出这个老宅,换个地方住。

    “搬出去”老爷子眼睛瞪圆,“怎么能搬出去这可是咱们沈家的老宅子,你个男孩懂得什么,哪里知道老宅的重要性,宅子在,沈家就在。”

    贺眠见他吼林芽,站在旁边没忍住轻声提醒,“您睡了两觉可能忘了,你说的那个皇商沈家现在已经没了。”

    既然没了,就不适合再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让人注意。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老爷子扭头猛的看向贺眠,“你这个外人给我从沈家滚出去,我能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吗还不是想娶沈钰借机得到我沈家的财产,我告诉你,沈钰他可是要说给荣儿的。”

    他心里还惦记着这事呢,想着待会儿让来青亲自到国公府去一趟,就说自己身体抱恙,改日再上门。

    林芽眸光沉了沉,看向老爷子,正要说话就听贺眠语气疑惑的开口了。

    “宋荣”贺眠不仅没出去,还从旁边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床边问,“就是那个一百五十一名吗”

    林芽明白她说的是春闱名次,便点点头,“正是她。”

    老爷子脸色一沉,“什么一百五十一名,人家可是镇国公府的世女,身份矜贵,不是你这个小地方出身的人能比得了的。”

    贺眠皱巴着脸,“跟一百五十一名的比,那我是不太行,毕竟我考第三。”

    想考的那么差难度太大,她的实力不允许。

    老爷子,“”

    “名次算什么,荣儿主要是家世好。”

    贺眠表示,“家世再好,但她考的还是差。”

    老爷子被噎了一瞬,撑着床板坐直了,“荣儿身份矜贵。”

    贺眠,“但她考的还是差。”

    老爷子,“荣儿可是世女”

    贺眠语气平静的“哦”了一声,然后继续说,“但这也不能改变她考的差的事实。”

    老爷子气的喘粗气,“考的差考的差,别人考的都差,就你考的好”

    “那可不,”贺眠得意的翘起二郎腿,朝老爷子扬扬下巴,“我考第三呢。”

    就这么优秀。

    老爷子,“”

    他从来没见过说话这么气人的人

    老爷子正要赶她出去,就看见来青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便立马说道,“来的正好,给我把她赶走”

    来青低声说,“主子,您先看看这个吧。”

    他把帖子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疑惑的接过来一看,发现正是自己上午派人送去镇国公府的帖子,心里不由一喜,以为是他早上没过去,国公府特意派人过来关心他了。

    瞧瞧,不愧是他看中的孩子。

    “怎么说的”老爷子目露期待的看向来青。

    来青脸色僵硬,俯身低头贴在他耳边说,“宋世女说今天国公府不方便,原本要谈的事情不如下次再说,让人先把帖子送回来了。”

    老爷子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不方便

    早上还方便呢,这会儿突然就不方便了

    她们分明是听说沈家出事了,想把自己往外摘老爷子还没糊涂到连这个都不懂。

    他气的脸颊抽动,亏得自己刚才口口声声的夸赞宋荣,结果扭头人家就是这么对他的。

    他以为宋荣是个好孩子,将来值得把沈家托付给她,谁成想到头来人家图的不过还是沈家的钱罢了。

    先前他还说贺眠图的是沈家钱财,可人家不管图的什么,这会儿至少没把自己跟沈家划清关系

    如果他真的把沈家交给宋荣,将来这个家可就彻底毁在他手上。自己心心念念为了沈家,结果却亲手毁了它

    老爷子心口绞痛,阵阵后怕。

    “那是什么”贺眠见老爷子脸色不对,伸头去看。

    老爷子立马回神,眼神慌乱,把帖子藏在被子里面,“什么都不是。”

    老爷子脸上火辣辣的,毕竟这被退回来的帖子就是国公府扇在他脸上的巴掌,是他的耻辱。可不能被人知道这事。

    他遮的严实,本以为这样贺眠就看不见了,谁成想林芽眼睛尖,轻飘飘的开口说,“应该是被国公府退回来的帖子。”

    他轻声细语的一句话,落在老爷子的耳朵里就跟炸起的惊天响雷似的,头脑里瞬间一片空白,脸上血色全无,心都慌了。

    贺眠拉长音调“哦”了一声,林芽撩起眼尾睨着老爷子,偏要把这事说出来,“估计是宋荣害怕被沈家连累,这才让人把沈家的帖子送回来。”

    “这就是您喜欢的孩子呢。”林芽缓缓摇头,目露怜悯。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揭开老爷子捂着不让人看见的耻辱,把躲在阴暗处的他拖到太阳底下公然处刑。

    老爷子嘴唇哆嗦,心口绞痛更甚,想让他别说了。

    林芽如他所愿的不再出声,可贺眠没有。

    她摇头咋舌,“就宋荣这样的,还有人拿她当成宝估计也就是您这种年龄大容易骗的才会相信她。”

    老爷子脸色铁青。

    贺眠这个时候突然表示理解的叹息一声,“这事也不怪你。”

    老爷子怔怔的抬头看她,一时难以置信,心中狐疑,总觉得贺眠嘴里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果然听见她开口,“虽然你看人的眼光差,但你想的还挺美啊。”

    眼光差

    他看人眼光差。

    沈弦声嘶力竭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回响,他怪他识人不清推他进了火坑。

    如今他又看错了宋荣。

    这两件事情如今叠加到了一起,对于老爷子来说简直是砸在心口上的双重暴击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先皇商沈家没了,又有儿子恨他,后来连他最喜欢的小辈都是虚心假意诓骗他,老爷子最在乎的东西一朝之间全都崩塌,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这些事情对他打击太大,先前已经晕了两次忍到现在,这会儿才当场吐了一口淤积在胸口的血,再次昏迷不醒。

    本以为气血攻心休息几日就好,谁知道又逢这两日阴雨天,受了点寒,竟然就这么瘫在床上,起都起不来了。

    贺眠跟林芽表示,宋荣罪过太大了。老爷子气成这样,纯属都是她人品太差。

    林芽,“”

    虽然老爷子不愿意搬,但沈翎跟周氏却搬出老宅,住在离娄府不远的宅子里,正好方便两个孩子时时过去。

    如此,沈家算是彻底分散了。

    除了老爷子在,沈弦还主动留在了老宅,狞笑着说要好好伺候伺候他的父亲尽尽自己的孝心

    曹欣郁怕出事,也跟着留了下来。

    偌大的老宅,如今只剩下三位主子跟一些老仆,空荡的很。

    两场春雨之后,也不见皇上提起要清算沈家的事情,众人才明白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不管如何,那个曾经被人提起的皇商沈家是彻底留在了春雨前,如今京城里已经没有皇商,有的不过是普通的商贾沈家而已。

    转眼几日过去,殿试近在眼前,就在这个时候,娄府管家进来跟坐在书房里看书的贺眠和林芽说:

    “两位小主子,门外有客人要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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