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章
三天后，陆小凤带着慕霜降到了万梅山庄。
秋天时分，山上的枫叶都红了，万梅山庄坐落在枫林之中，十分有意境。
就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陆小凤对慕霜降的称呼，从慕姑娘变成了霜降。
陆小凤在万梅山庄的大门站定，看向身旁的女子，叹息着说道：“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才会带你到万梅山庄来。”
单凭这姑娘的片面之词，就把她带到万梅山庄，在别人看来，陆小凤似乎是真的鬼迷心窍了。
可陆小凤却并不那样认为，他认识西门吹雪这么多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谁会嫌自己命长跑去招惹西门吹雪的。
江湖传言中的玉罗刹武功高深莫测，眼前的慕霜降虽然若有似无的有一缕内力游动，但她受伤中毒，那点内力根本不够看。
这几天，陆小凤也了解到一些令人惊讶的事情。譬如说，虽然武林传闻西方魔教的教主是玉罗刹，可玉罗刹早几年前就撂挑子不干，跑出去玩了，如今西方魔教的教主是慕霜降。
传言中因为练功走火入魔的人，不是玉罗刹，而是慕霜降。
陆小凤：“我早该想到的，玉罗刹创立西方魔教并将势力扩大到中原武林来，以他的能耐，又怎会拜裴清为师。”
慕霜降脸上带着浅淡的笑，“谣言止于智者，江湖传闻十有八|九都是假的，相信传言之人，不是蠢就是笨。”
陆小凤：“……”
慕霜降眸中含着笑意，“怎么了？”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摇头，悻悻说道：“没怎么。”
就是感觉自己好像被骂了，但并没有证据。
慕霜降笑睨了他一眼，续道：“我是孤儿，义父说他是在霜降那天捡到我，那时我尚在襁褓之中。”
她在霜降的这天成为罗刹教主的养女，因此取名霜降。
“西门吹雪的父亲，我称他为世叔，他曾是我义父的心腹。义父创立西方魔教之后，世叔便回了中原。后来世叔在中原觅得良缘，又喜得麟子，便极少跟义父来往。但西门在五岁到七岁之时，曾在关外待了一段时日，我跟他是那时候认识的。”
“那时，西门知道你们是西方魔教的人吗？”
慕霜降弯着眼睛，“当然不知道。”
陆小凤：“这么说来，即便西门跟你有交情，大概也就是小时候一起玩泥巴的交情，你觉得他现在还会认得你吗？”
慕霜降睨了他一眼，“想什么呢？他当然不认得我。那时，义父也不喊我霜降。”
“那你义父喊你什么？”
“美美。”
“……”
陆小凤无语片刻，然后用十分诚恳的语气说道：“好名字。”
慕霜降微笑着点头：“嗯，我也觉得挺好的。”
说着，万梅山庄的管事梅伯来了，他跟陆小凤寒暄完，又朝慕霜降微微颔首之后，便带着两人往里走。
“……陆公子来的巧，我们庄主前阵子下山了，前天才回庄里。”
听说西门吹雪每年都会下山四次，每次下山，都会去杀一个他认为是该杀之人。
从西门吹雪成名至今，未有一败。
他想杀的人，也全都成为他的剑下亡魂。
梅伯正在跟陆小凤碎碎念，慕霜降只听了他前面的几句话，后面的一概没听见。
因为她看见了西门吹雪。
慕霜降从未见过西门吹雪，在原身的记忆中，西门吹雪是个长得跟瓷娃娃似的女装大佬，而那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西门吹雪站在庭院中的一棵枫树下，一袭白衣胜雪，面容极为英俊。他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几人的动静惊扰到他，他微微侧首，冷淡的目光从慕霜降身上一扫而过。
离得这么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难以亲近的冷漠劲儿。
这股冷漠劲儿，大概就是花满楼所说的杀气。
虽然慕霜降自称认识西门吹雪，但陆小凤还是让她稍等片刻。
“我并不是不信你，但在我向西门吹雪求证之前，你还是先回避比较好。”
慕霜降欣然同意。
陆小凤瞥了她一眼，轻咳一声，正色问道：“既然你说西门吹雪不见得能认出你，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的吗？”
譬如一些属于他们年幼时独特的暗语之类的。
慕霜降侧头想了想，眼眸弯弯，“你就问他，还记得当年天池湖畔的阿雪妹妹吗？”
陆小凤：？？？
怎么不是慕美美？
陆小凤怀疑自己听错了，“你确定？”
慕霜降点头。
其实慕霜降对西门吹雪能不能想起来她这事情，也不是很有把握。
听说人的记忆，在七岁的时候是个分水岭。西门吹雪回中原的那年，还没满七岁。
她在原身的记忆里搜寻了一遍，西门吹雪从小到大都是冷漠脸，小时候白白净净又长得好看，穿着小裙子的模样就跟小仙女似的。
——至少那时的慕霜降是这么想的。
西门老爹把儿子送到关外，是想让他跟小姐姐做个伴，两人都不用太寂寞的，谁知道慕小姐姐会把阿雪弟弟当成妹妹来打扮，这导致西门老爹见到在冰天雪地里穿着漂亮小裙子的西门吹雪时，原地冻成一根冰棒。
西门老爹害怕在慕小姐姐的荼毒下，自己的儿子会产生性别认知障碍，忙不迭地带着儿子回去换了一身衣裳，第二天就带着西门吹雪走人了。
慕小姐姐听说阿雪妹妹走了，还失落了小半天。
说走就走，也不跟她打声招呼。
嘤，真的是太无情了。
后来慕小姐姐到了中原武林，也曾想过要找“阿雪妹妹”玩，谁知中途阴差阳错地拜入医仙裴清的门下。
——一见裴清误终生。
慕小姐姐从此就沉浸在师父的男色中不可自拔，再后来，自然就再也没有功夫想去找“阿雪妹妹”玩的事情。
慕霜降在原身的记忆里没有搜寻到太多关于西门吹雪的记忆，唯一比较深刻的印象就是那个漂亮得跟瓷娃娃一样的“阿雪妹妹”，可惜是个面瘫。
慕霜降趁着陆小凤离开的间隙走了个神，再回神的时候，陆小凤已经回来了。
只见陆小凤神色十分复杂的看着她。
慕霜降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陆小凤：“……”
陆小凤：“没什么，西门吹雪答应见你了。”
“啊，真的吗？太好了！”慕霜降双手合十，弯着的眸子闪闪发亮，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可很快她就发现陆小凤脸上的神情并不能说是愉快。
慕霜降有些不解地看向陆小凤，“西门吹雪愿意见我，证明我并没有骗你，这应该是很值得你高兴的事情，你怎么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陆小凤闻言，脸上的神情更是一言难尽。
跟随在陆小凤身旁的梅伯见状，清了清嗓子，问道：“听说慕姑娘与我家公子多年未见，故人重逢，慕姑娘可有觉得紧张？”
慕霜降：？？？
慕霜降眨了眨眼，“哦”了一声，说道：“梅伯不说我还不觉得，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忽然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可见十分紧张。”
梅伯：“……”
陆小凤：“……”
梅伯和陆小凤面面相觑片刻，最终还是陆小凤打破了沉默，“别耽误时间了，霜降，西门吹雪还在等着你呢。”
梅伯则是笑得一脸慈爱地为慕霜降指路，“慕姑娘，直走右拐，我们家公子就在偏厅等着。”
略顿，已有些岁数的老人家又语气郑重地叮嘱了一句，“慕姑娘，好自为之。”
慕霜降：“……”
她怎么觉得这位老人家这话弄得她是要上断头台似的？
慕霜降去见西门吹雪了，陆小凤和梅伯目送那抹纤细的倩影离开。
陆小凤摸着自己的胡子，感叹说道：“我认识西门吹雪这样久，自认为皱眉已经是他最丰富的表情了，没想到他也会有其他的表情。”
——你还记得天池湖畔的阿雪妹妹吗？
慕霜降让他带给西门吹雪的那句话一说出来，陆小凤都说不上来西门吹雪那是什么神情。
惊愕有之，羞恼有之，更多的是尴尬。
梅伯听了陆小凤的话，点头附和，“是啊，自从庄主懂事后，我也许久不曾见过他这么有人气的模样了。”
岂止是有人气，方才他家公子的脸都绿了。
梅伯和陆小凤对视了一眼，陆小凤忽然说道：“霜降说的阿雪妹妹，莫非是——”
梅伯连连摆手，“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小凤：“我这还什么都没问呢！”
梅伯语重心长地告诫年轻人，“陆公子，有些事情不能细想，细想则恐极，还有可能会引发友情危机。”
陆小凤：“……”
此时，万梅山庄的偏厅。
穿着一袭白袍的西门吹雪站在窗户前，傍晚的秋风带来桂花的香气，满室芳香。
慕霜降端坐在位置上，手里捧着一个茶盅。
茶盅是极为讲究的梅花白釉茶盅，年轻姑娘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衬着白釉，竟显得比白釉还白些。
西门吹雪默默地看了慕霜降一眼。
慕霜降弯着眸子冲他笑了笑。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面无表情地转身，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气氛既安静又尴尬，茶盅里的热茶也变成了冷茶，慕霜降浑然不觉，小口小口地抿着已经变得苦涩的茶水。
西门吹雪也没有说话的打算，在窗户前吹着风，很有要站成人形冰雕的架势。
两人一站一坐，谁也没有要打破沉默的打算。
慕霜降看了一眼西门吹雪那挺拔的背影，端起茶盅，默默喝了一口冷茶。
好歹是跟年幼时两小无猜的玩伴重逢，这么冷淡的，该不会以后遇见心仪的姑娘，也是这模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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