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逸僵在原地,金晓蓉掀开上-半-身的睡衣,这原本应该是有些颜色、暧昧的场景。
但他看到的却不是人类应有的肌肤,她身上似乎是裂开了很多道细微的伤口,可却又反着光,似乎是很多细小的鳞片组合成,又有白色的昆虫足类的绒毛分布在鳞片交融的边缘。
——哗——啪
周海逸撞到了餐桌,他将菜刀对准了金晓蓉,扭身往大门跑去,但冲出几步后,又生生的停下脚步,转过身。
金晓蓉:“我还以为你会逃跑。”
周海逸有些犹豫,“……你还有人类的意识吗?”
“如果我没有的话,那你就不会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金晓蓉弯下腰,她曲起手指在瓷砖地面抓了一下,就像是猫抓在沙发上,白色半透明的指甲在瓷砖上戳了一下,‘滋拉’一声,便划拉出几道裂痕。
她眨了眨眼,瞳孔扩散到整个眼眶,黑漆漆的眼眶中像是挤满了无数的黑色圆点。
周海逸知道,那是昆虫的复眼。
金晓蓉:“现在可以坐下来,和我好好谈一谈吗?”
周海逸两手攥着菜刀,坐了下来。
“我其实也不想来找你的。”金晓蓉说,“但是吧,就这么等死,我也不甘心。”
周海逸:“你可以报-警。”
“我试了。” 金晓蓉看他,眼眶通红,语调都扬起,就像是在尖叫般,“然后我家破人亡,自己也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们查出什么了没?”
周海逸哑口无言。
“其实仔细想想也知道,‘它’都这么明目张胆了,面对你们难道会一点手段都没有?” 金晓蓉喃喃道。
余光扫向手机的周海逸顿了顿,一时间也有些犹豫,如实上报会有怎样的后果?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看到她身上的变异,周海逸觉得‘它’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结合金晓蓉和自己的经历,‘它’又能在一定程度影响人的思维和记忆,似乎还能够操控尸体。
“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周海逸问道。
“你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金晓蓉说,“我想反抗。”
“反抗?”
“我精神越来越差。” 她捧着脑袋,语气没有太大的起伏,“可能也清醒不了多长时间了,原来想着爸妈还在,还有所顾忌……现在,我就想把‘它’宰了,找你是没有办法,原本想着捅出来,捅给你们,专业人士来做也是好的,后来发现,‘它’对人精神有种控制力,我根本无法披露‘它’的存在,努力这么久,似乎还把‘它’传染给了你。”
周海逸下意识的扯开衣服,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你还没到身体的变异期。” 金晓蓉看着他,两只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还有很长的时间,我没有了……”
“……所以你来找我?”
“对不起。”金晓蓉闭上眼,她紧紧环抱着膝盖,身体又开始抖动,“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找你们求救……我也没有想到,‘它’不知道怎么知道的你,我有时候连身体都控制不了,画画……做梦,那个时候我不明白‘它’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才隐约的明白一点,‘它’的下一个目标……是你。”
“原来是这样。” 周海逸叹了一口气,有些认命,“‘它’传染给别人吗?”
“……应该不会,‘它’只和我提到了你。” 金晓蓉扬起头。
周海逸:“你过来只是和我道歉吗?”
“算是吧……把事情都说清楚,前辈死了,后辈也算是有点经验,死得不要那么快。” 金晓蓉对他干巴巴的笑了笑,说着,她站起身,揪住了狗的后颈。
周海逸:“你要干嘛?”
他把菜刀对准她。
金晓蓉一言未发的揪住狗的后颈往防盗门那边走。
“你要去哪儿?” 周海逸眼见着她打开门,立马跟了上去。
金晓蓉顿了顿,没回话,却是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周海逸大概意会到她的意思,“你要走了?去复仇?”
金晓蓉脚步不停,她牵着湿漉漉的狗,撒着全湿的球鞋,穿着单薄的睡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义无反顾的往前走去。
周海逸目光瞥向窗外,‘噼里啪啦’的雨珠子打在窗户上,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雨这么大,明天再走吧。”
她看起来太可怜了,周海逸心想。
金晓蓉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像是要对他笑,却又没能笑出来。
“你这复仇,也得吃饱喝足吧。”他劝道,“等雨停了,明早再走也不迟。”
她似乎是被说动了,呆呆的立在楼梯间,慢慢的眨了下眼,几滴泪珠子从眼里落了下来。
“……谢谢。”
周海逸把主卧室让给了她,自己在次卧随便铺了个床躺下来,被莫名其妙的幻觉折腾了这么些天,搞清楚了前因后果,也不知道到底鬼魅作祟,还是不可名状的克鲁苏一类。
他原本还想着把事情告诉涛哥和杨昌远,但是这玩意还会传染,又不知道传播途径,眼看着是警局不能去,医院也不能去了。
再有就是,不忍心。
说是被传染有她一份责任在里面,但看到人家小姑娘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时还强撑着过来预警,周海逸心情非常的复杂。
得亏他父母双亡,要不遇到眼下这种情况指不定还不能这么潇洒。
可为什么是我?周海逸想不通,还有些怨愤,他都孤家寡人,工作不顺,同事关系更是一塌糊涂,现在还遇到了这事……怎么倒霉的事情全顶他头上了?
周海逸从床上坐了起来。
——啪
听到声音时,一股火就从他心里冒了出来,又是幻觉?
“妈了个巴子的,没完没了是吧?”
他冲出卧室,看到厕所里透出丝光亮,埋头从厨房里摸了把水果刀,菜刀不知道丢哪去了,只能用水果刀代替。
他一把拉开厕所的门,抬起手举起手里的刀。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金晓蓉手里捏着那把他找不到的菜刀,血液喷射状以她为圆心喷开,而她满手是血,就像是在菜场里给鱼刮鳞一样,把胸前那些变异的皮肤,一片又一片的片了下来。
“……你在干嘛?”那画面太有冲击性,以至于周海逸很久才开口,说话的声线都在微微发颤。
“啊……”金晓蓉吐出嘴里团成团的毛巾,那上面晕开的全是血,“这样应该能够缓解我变异的速度……应该吧……”
周海逸张了张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来帮我吧。” 金晓蓉对着他勉强扯动下嘴角,“说不定你以后能用得上……”
周海逸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态走进了厕所,又是怎样的心情接过她递来的菜刀。
“……你不疼吗?”
那些被片下的碎肉混杂在血液里,汇聚成一条一条的血线从她身-下流淌,流入地下排水道。
“……啊?”金晓蓉哼了一声,随后深吸了口气,紧紧咬住了牙关,额顶上蹦出几根青筋,“把……毛巾给我……”
于是所有的痛呼和嚎叫全都变成了呜呜呜的哼叫以及那些从脸上淌下的泪水。
可这些被片下的‘鳞片’就像是永远刮不干净一般,从血肉模糊的组织中蠕动着冒出尖,重新的长了出来。
她呜呜呜的哼了很久,到最后,连周海逸都再也下不了手,她紧闭着双眼,身体痉挛着又渐渐平息下来,似乎是失去了意识。
周海逸扯下她嘴里的毛巾,那流血的嘴唇上下翕动着发出含糊不清的气音,几串泪珠从眼角滚落。
“……救救我……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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