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芙之前所有的委屈都被亲没了,她听话地点点头。
沈纵在他额头啄了口,起身出了营帐。
明芙抱着膝盖坐在榻上,想起方才夫君的样子,脸不由红了起来,抓起毯子把自己裹在里面。
夫君也太凶猛了……把她脸上粘着的胡子都亲掉了。
赵蒋回到军营,问了一圈,听说富大明还没从摄政王营帐出来,急匆匆赶了过去。
刚到营帐外边,就听见守营帐的士兵在那里窃窃私语。
“喂,你方才听到里头那动静了吗?”
“听到了,动静那么大,哪能听不到。”
“这富大明别是在里面跟摄政王那什么了吧?”
“我看是,方才摄政王从里面出来时那副神清气爽吃饱喝足的样子,像极了我刚从我家婆娘身上下来的样子。”
“啊……可这富大明是个男的,我听说摄政王乃是君子,和王妃又是琴瑟和鸣的好夫妻。怎么会……”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些达官贵人,哪个不是看上去体体面面的。可那都是表面,谁知道背地里藏了哪些阴私。其实我一直觉得摄政王奇奇怪怪的。你看这京城的大官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后院美人扎堆。就连大长公主府里都养了好些面首。就只有这摄政王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说不定是人家夫妇感情好呢。”
“我看未必,摄政王成亲多年都未有子嗣,你说他们夫妻俩感情能好到哪去?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猜测?”
“摄政王他……可能有断袖之癖。他娶妻不过是想掩盖自己的丑闻,那摄政王妃不过是个摆设。”
“那、那富大明怎么办?”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你没看到富大明方才在校场喊得多起劲吗?那富大明进营帐的时候也没有不情愿的意思,没准人家现在正偷着乐呢。”
赵蒋再也听不下去了,怒声打断:“你们是嫌自己命大是吗?少嘴碎!”
那两个窃窃私语的士兵抬头看到赵蒋,连忙噤声。
赵蒋朝营帐里喊:“富大明我知道你一个人在里面,你给我出来。”
明芙听见外面赵蒋在叫她,贴上假胡子,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拉平皱巴巴的衣领,出去见赵蒋。
赵蒋把明芙领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扭捏地问道:“富大明,你是不是跟摄政王……”
明芙红着脸咬了咬刚被沈纵亲红肿的唇,羞羞地低下了头,一副默认的样子。
赵蒋见她这副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忍无可忍道:“你是阿凝的朋友,我真的不想看到你越陷越深,当今世人苛刻,摄政王有权有势,你们这种关系到最后伤心的还是你。你知不知道,摄政王他有家世,而且和王妃很恩爱。你们搞在一起,他王妃知道吗?”
明芙红着脸甜笑:“王妃知道,王妃她很开心。”
赵蒋面露震惊之色,心中暗叹京城权贵私下男女关系之复杂,久久无语。
明芙:“没别的事,我回去等王爷了。”
赵蒋看着明芙蹦蹦跳跳跑进摄政王营帐的身影,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唉,真是为爱执迷不悟的傻汉子,但愿他别伤心后悔。
明芙回到营帐里,看见沈纵书案边角上挂着几只她缝的小香囊,心里甜滋滋的。
一直到夜幕时分,沈纵才回到营帐。
沈纵一进营帐就被人扑了个满怀,怀中满是温软,鼻尖萦绕着明芙淡淡的甜香,熟悉地感觉令沈纵莫名觉得安心。
他就这么抱着明芙,过了很久才不舍地松开手,摸了摸明芙的脑袋,无奈道:“明芙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些折子没看。”
明芙:“那阿芙陪你一起看,看完了一起休息。”
沈纵笑了笑:“好。”
明芙搬了张小椅子挨着沈纵坐到书案旁,卷起袖子帮沈纵研墨。红袖添香,耳鬓厮磨。沈纵觉着今日的墨用着格外舒心。
研完墨明芙轻轻靠在沈纵后背依偎着他:“夫君,阿芙好想你。”
沈纵默了半晌,抿了抿唇,轻声回了句:“我亦然。”
一日不见,思之若狂。
过了一个时辰,沈纵才将书案上的折子都批阅完毕。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明芙笑了笑:“等久了吧?走,一起去休息。”
明芙摇摇头:“才不久,阿芙可以永永远远都守在夫君身边。”
沈纵亲了亲她的小鼻子,打横抱起明芙向床榻走去。
夏夜蝉鸣声阵阵,两人躺在一张榻上。
明芙把头埋进沈纵怀里,娇娇软软地喊他:“夫君。”
沈纵把她扣在怀里:“还没问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会扮成这副模样?”
明芙:“阿凝托了她的小情郎把我送进军营的。女子进军营不大方便,阿凝帮我扮成了男子。”
沈纵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男扮女装混进军营这种馊主意,明芙一定想不出来。只有他这个满脑袋都是花花肠子的混账妹妹才想得出来。
不过也亏得她,把他的小芙蓉带到了他身边。
沈纵近日事务繁忙,不仅要视察越州军营,还要审阅从京城加急送过来的文书。他疲惫地躺在榻上,越是疲惫越是无法入眠。
明芙躺在他身边,小手圈住他的腰:“夫君辛苦。”
沈纵笑笑摇了摇头,比起从前兄长未继位时勾心斗角的日子,现在的日子对他来讲已是无比轻松。
明芙伸手将沈纵的手握在手心:“夫君,阿芙哼小曲给你听。”
沈纵闭上眼睛:“好。”
明芙在他耳边,轻声哼着温柔的越州小调。沈纵听着听着心渐渐放松下来。
明芙很喜欢这首小调,很多年前越州发了时疫,她染了病,被官府的人圈在一个封闭的大房子里。
大房子里都是染了时疫的病人,他们有的已经奄奄一息,有的挣扎哭喊着要出去。可是没人理睬他们,他们就像被这世间抛弃的人,只能自生自灭。
明芙发着高烧蜷缩在角落里不停发颤,本来就是流浪的小孩,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面对所有,不是因为坚强而是迫不得已。
她好像也没那么怕死,活着是孤独,死了也没人会为她掉一滴泪。身旁的小男孩已经奄奄一息,小男孩躺在他母亲的怀里,紧紧拽着他母亲的衣领,问母亲什么时候能出去。
男孩的母亲抱着男孩,笑着哄他很快就能出去了,可是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小男孩闭上了眼睛,他的母亲为他哼起了这首曲子,仿佛在告诉自己的孩子,什么都不要怕安心睡吧。
这首曲子很温柔,明芙在一旁听着听着慢慢闭上了眼,她做了个很美很美的梦,梦见她的爹娘抱着她逛大街,爹娘很疼她带她去吃了醉仙楼最贵最有名的烤油鸡,还有她最喜欢的糖莲藕和菱角。
一觉醒来,明芙出了一身汗,她的时疫竟然自愈了。那对母子也平安无事。
那首小调太温暖太美好,是她幼时在绝境中最美好的记忆。时隔多年明芙依然记得这首小调的音律。
她哼给夫君听,希望夫君能疲惫尽消,做个美梦。
明芙哼完曲子,趴在沈纵怀里,心里藏着满满的爱意。这世上有夫君这样关心她疼她宠她的人在,真好!
沈纵听着小调,头晕乎乎的,揉了揉明芙的软发:“明芙,想吃糖莲藕吗?”
明芙:“想——”
沈纵意识涣散,撑着眼皮笑笑:“明日……明日就带你去吃……”
“好。”明芙应了声,觉察到沈纵声音有些不对,抬头看他。
沈纵嘴唇泛白,额前溢出细汗,明芙心里一慌:“夫君?”
沈纵闭着眼没回应,明芙摸了摸他额头,慌了。
夫君的额头烫得厉害。
明芙立刻起身穿好衣服,跑去把军医请了过来。军医一听说摄政王身体不适,一刻也不敢耽误,急忙跟着明芙去了沈纵营帐。
军医替沈纵把着脉,眉头拧得紧紧的,神色变得极为慌张。军医撩起沈纵袖子一看,大惊失色。
明芙急问:“怎么样?”
军医沉默不语,嘴唇颤抖。
外头有人来报,说是秦将军和众副将得知摄政王身体有碍,特来问候。
军医终于颤声开口:“叫他们都别进来!王爷,王爷这是得了痘疫,要传染要死人的。”
“快、快叫人把这营帐封起来,谁也不许进来。另外即刻让人排查军营全体,找出痘疫源头。再让人准备艾草把整个军营都熏一遍,拿石灰把摄政王碰过的东西都埋了……”
军医又指了指明芙道:“你快跟我到别的营帐隔离,若是没事,还可保命。”
“我不走。”明芙道,“我得过痘疫,不会再传染了,我留下照顾他。”
军医摇头:“随你吧,王爷操劳过度,这病又来势汹汹,怕是难好了。这病也没什么特效药,只能用些止痛解毒的药,是生是死得听天由命。”
明芙点了点头,一声不吭地坐到沈纵榻边,将沈纵的手握在手心。
沈纵闭着眼,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太累了,累得睁不开眼。
秦将军将沈纵的情况,事无巨细全部写信上报给了京城。摄政王突发重病生死未卜,朝野动荡,沈煜乱了阵脚,把自己关在寝殿谁也不见。
没人敢上前劝,直到梁皇后提着鸡毛掸子一脚踹开了沈煜寝殿的门。
“瞧你那窝囊样。”
沈煜抱着床柱,看着来人:“我也不想这样,可是阿棠,小叔出事了。这江山没有小叔顶着,该怎么办?”
梁皇后叹了口气:“这么多年,外面的风雨都是小叔替你挡着,你安逸惯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小叔也有一天会老,会累。这江山迟早要你自己来收拾。”
“他平日是怎么教你的?是教你遇事畏畏缩缩躲在被子里,还是教你天天偷懒不上朝?”
沈煜当然记得沈纵是怎么教他的,小叔一直教他,为帝不光要心怀仁义还要有帝王该有胸怀担当。可是他怕,怕看见那些肮脏的东西,小时候的噩梦一直挥之不去。
小叔的背很宽阔,可以为他遮风挡雨。
沈煜:“可是没有小叔,我要怎么办?”
梁皇后:“没有小叔你还有我,当初小叔为你找皇后千挑万选,就是怕他自己出事,你会无依无靠。我梁家身后有梁家军,我是你的皇后,有我在谁敢欺你半分?”
沈煜扑过去抱住梁皇后:“阿棠,幸好还有你。”
“小叔不在,这江山便靠你了。”梁皇后摸了摸凸起的肚子,好言劝道,“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大饼,你也该振作。”
梁皇后刚怀孕的时候,沈煜便给孩子起了乳名,女的叫芝麻男的叫大饼。太医给梁皇后号过脉说她这胎是个男孩。于是沈煜每天都捧着梁皇后的肚子喊大饼。
沈煜:“好,为了我们大饼,我要振作。”
“既然如此。”梁皇后看着沈煜,眼神一凛,举起鸡毛掸子“啪啪”两下挥在床板上,“你还不赶紧给我起来上朝去!”
沈煜一吓:“遵、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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