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谈感受到身上的重量之后心中一惊, 下意识的回身接住陆悬的身体,然后摸到了满手的冰凉濡湿,而后看到了陆悬的背上竖着一支箭。
那一刹那刘谈感觉自己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除了紧紧抱住陆悬之外再不知道该做什么。
倒是霍光此时跑到他们身边, 也看到了陆悬背后的箭顿时一惊说道“小昆弥受伤了殿下, 快, 先入先入城,小昆弥的箭伤需要尽快医治。”
刘谈此时就好像是一个木偶一样,霍光说什么他就怎么做。
乌孙的这个城镇说是城镇实在是太勉强,满打满算也没多少户人家,城墙之类的更是不用说。
陆悬倒下了,此地没有能做主的人, 刘谈又跟傻了一样,霍光只能一边让人扎营安顿他们,一边开始布防。
当有人从刘谈手里要把陆悬接过去的时候, 刘谈下意识的抱紧了陆悬,同时恶狠狠地看过去, 仿佛在保护自己宝物的小兽。
一旁的霍光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凶狠的表情,一边心里打鼓一边温声说道“殿下,小昆弥的伤要尽快医治才好。”
刘谈这才回过神来, 连忙让人将陆悬从马上移下去,同时自己也从马背上跳下来说道“找个干净的地方,郎中呢我们带来的郎中带出来了吗”
江充连忙喘着气过来说道“殿下放心, 郎中和药材都带着呢。”
什么都能丢, 这个不能丢啊, 他们只是躲避, 还不到放弃一切的时候,要是把郎中给扔了,万一回去的路上他们殿下有个头疼脑热可怎么办
刘谈微微松了口气,转头对霍光说道“此处便全赖都尉和谒者了。”
他此时倒是很庆幸,幸好霍光和江充两个人都会乌孙语,江充可能会得不太多,但日常对话好像没什么问题了。
要不然在陆悬昏迷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跟乌孙这边的人沟通,那真是要出大事情。
乌孙人要将陆悬挪到他们的地方,刘谈看了一眼他们住的那些毛毡房,差点没当场昏过去,一个一个的看着就很脏,虽然他们的帐篷也达不到无菌,但总比乌孙人的房子要强上一些。
刘谈转头对霍光说道“告诉他们,陆悬伤势很重,只有我们的药能治他,最好不要挪动太远,放进我的帐篷里吧。”
霍光本来想要阻止,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主要是陆悬这个伤很可能是为了刘谈受的,如果他没把刘谈护在怀里的话,压低身体他未必会中这一箭,否则在陆悬跟刘谈身后跟着那么多人,除了后面断后的人,剩下的人怎么会都没怎么受伤
霍光没有阻止刘谈,转头就去跟乌孙人交涉。
也不知道霍光是怎么跟乌孙人说的,反正那些人从一开始的想要上前抢人到最后任由他们将陆悬抬进了帐篷。
当然最后抬进的也不是刘谈的帐篷,而是新弄的一顶,毕竟乌孙人为了防止他们不怀好意,还是要派人守着陆悬的。
刘谈揉了揉有些痛的太阳穴,疲惫说道“除了你们两个还有人会乌孙语吗”
郎中的话不能也让霍光和江充翻译吧不提他们忙不忙,这也太大材小用了一点,甚至如果霍光和江充觉得这是对他们的蔑视怎么办
好在因为是出使乌孙,使节团里会乌孙语的人并不少。
郎中为陆悬诊治的时候,刘谈一直坐在旁边盯着,过了一会郎中眉头紧锁说道“箭没有伤到要害,只是”
刘谈当然知道没伤到要害,陆悬受伤的位置是右边的蝴蝶骨。
这也是他能冷静下来的原因之一,这个位置应该不至于死人。
但是看着郎中这个表情,刘谈有点慌了“只是什么别废话,需要什么直接说。”
大不了他派人立刻飞马去取。
郎中有些为难说道“箭矢有侧钩,无论是拔出还是一点点取出都会让伤口扩大,伤口扩大就容易造成溃疡,这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郎中也算是身经百战,这样的伤口他也不是没见过,运气好的能挺过来,运气不好的就可能扛不住一命呜呼。
刘谈听后愣了一下才明白所谓的溃疡应该说的是疮口感染。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郎中,对疮口消毒处理不就能避免感染吗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这年头的医术还比较原始,对消毒有一定的理解却并不系统,最多也就是用热水消毒刀具之类的,至于伤口就没办法了,总不能用热水去消毒伤口吧
可刘谈有办法啊,他有酒精
他转头对着苗瑞说道“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他说完之后就又对着郎中说道“接下来的医治你来,但是步骤要听我的。”
郎中转头看着刘谈,脸上的表情十分吃惊,他有些不安地看了一旁护卫在陆悬的窗前虎视眈眈的乌孙侍卫,忍不住小声说道“殿下,这可开不得玩笑。”
刘谈不想浪费时间解释,最主要的是他解释了对方也未必能够听懂,索性便说道“你觉得是让植物冬天开花结果难还是治疗这个伤口难”
郎中都被他问懵了,下意识的觉得是让植物冬天开花结果难。
但很快他发现事情不是这个道理,植物冬天不能开花结果又不会死人
郎中还想解释什么就被刘谈按住肩膀说道“你放心,我比你更希望陆悬能够活下来,毕竟他救得是我,我还不至于恩将仇报”
郎中无奈,只能叹气说道“可是臣能信殿下,乌孙人若是不信怎么办”
刘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两个侍卫,他认真想了想,发现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说道“让霍都尉去跟他们交涉好了。”
站在外面的霍光正好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不过他也相信刘谈肯定不会害陆悬的。
这个时候苗瑞将他的药箱拿了过来,说是药箱其实跟郎中的药箱还是不一样的,里面都是一些陈阿娇和刘彻让人给他准备的药丸,主要是应对水土不服和一些简单的头痛脑热,然后就是一小瓶酒精,这是刘谈自己准备的,为的是担心万一有个小伤口,塞外医疗条件不好,有这个可以防止伤口感染。
刘谈原本也担心自己不适应关外气候,结果没想到出关之后他一点事儿都没有,活蹦乱跳的。
没想到他准备的酒精都给陆悬用上了
刘谈让郎中将他即将用的器具全部拿过来,然后一点一点用酒精全部消毒过后,又用酒精给他的手也消毒了一遍。
其实如果可以,他想更细致一点,然而陆悬的伤口如今只是勉强止血,那个箭头再在身体里面留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刘谈只好说道“去吧,记住别随便碰别的地方,取出来之后用这个东西把伤口擦拭一遍。”
郎中鼻子尖,他闻到了酒的味道,知道眼前这位曾经弄出了净酒,虽然他不知道净酒在这里有什么用,但他一个字都没多问,按照刘谈所说开始给陆悬取箭。
说实话,这样血腥的场面刘谈实在有点不忍直视,倒不是胆子小,主要是他特别能感同身受,在看到郎中开始一点点将陆悬肩上的箭取出来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自己的蝴蝶骨好像也有点痛。
所以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扭过头去,但最后还是强迫自己看下去,他必须盯着这个郎中,避免感染的风险更高。
陆悬在昏迷之后就一直眉头紧皱,如今郎中取箭更是让他无意识的闷哼出声。
刘谈听到他发出的这个声音不由得想起之前他也曾听到这么一声,只是那时周围声音嘈杂,陆悬有心隐瞒就真的被瞒过去了。
刘谈一想到陆悬受着伤还控马跑了近百里就不由得觉得呼吸困难。
郎中的手法的确不错,他将那枚箭头取出来的时候,陆悬身上的伤口并没有扩大多少。
旁边站着的乌孙侍卫看完了全程,眼睛都瞪大了。
在他们这里受了箭伤一般都是直接,何曾这么细致的取过箭
郎中听从刘谈的叮嘱,用洁白的布沾着酒精一点点清理疮口。
不得不说,这个过程显然比刚刚取箭更加折磨人,陆悬直接疼到额头冒冷汗。
刘谈过去帮他擦了擦额头,心中有些不忍,却也只能咬牙让郎中继续。
等消毒完之后,纱布撒上了药粉将伤口裹住,郎中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接下来几天只要别发高热,伤口别溃疡就没有大问题了。”
刘谈郑重点头说道“辛苦郎中,只是郎中恐怕还不能休息”
不等刘谈说郎中便点头说道“臣知道,臣这就去救治伤员。”
在刘谈跟郎中交谈的时候,已经有翻译机灵的将郎中刚刚说的话都说了一遍。
乌孙侍卫们稍微松了口气,等郎中出去之后他们就看向了刘谈。
说实话,从一开始他们对刘谈的态度就不太好,毕竟陆悬是因为他受伤的。
哪怕知道是他们小昆弥坚持要去接对方,但人总是会迁怒的。
不过刘谈一点也不在乎他们的想法,他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可以了,他又不是金银珠宝,怎么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更何况在陆悬的情况稳定之后,刘谈就转头问道“阿加牧如何了”
他记得阿加牧似乎也受了伤,而且应该比陆悬还要重。
一旁的翻译问过之后转头说道“已经在别的地方进行救治了。”
刘谈深吸口气,将自己那瓶酒精拿出来说道“拿去给他用。”
虽然大家对这个东西的作用依旧有些怀疑,但眼看着陆悬的状态已经平稳下来,至少证明这个东西应该是没有毒的。
而且自从陆悬回到小乌孙之后就一直在感慨大汉的繁华,再加上大乌孙主动求亲,大汉送亲队伍又十分庞大,让所有人都对汉国什么东西都比塞外发达有了印象。
于是他们也没有介意,接了就走,刘谈在后面补充了句“最好按照刚刚郎中的流程用,否则是什么效果并不好说。”
刘谈说完转头看了一眼陆悬,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稍微有一点热,不过应该在低烧的范畴,算不上危险。
他长长出了口气,把毕高留下叮嘱他好好照顾陆悬,转头就出了帐篷。
陆悬的随从看到他出去有些愤愤不平说道“昆弥为了他受伤,他居然也不留下照顾昆弥。”
站在一旁的毕高忽然冷冷吐出了一句乌孙语“不得背后议论殿下。”
帐篷里的人顿时都被吓了一跳,满头问号地看着毕高你也会乌孙语
毕高原本是不会的,不过,乌孙语很简单,连文字都没有的语言能有多复杂所以这一趟他也学会了。
这也就是刘谈不知道,估计若是他知道了肯定会对自己的智商产生怀疑为啥他不会
而此时此刻,刘谈正在看霍光统计出来的数据。
一共三百人的队伍,伤一百三十五,亡三十,其中轻伤八十六,重伤四十九。
刘谈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已经战死的就不必说,轻伤和重伤在这种时候其实也没什么太大区别,轻伤感染也能导致死亡,只不过几率比重伤低多了。
霍光的表情也难得有些沉痛“这些重伤之人只怕”
刘谈深吸口气“尽人事听天命,不管怎么样先做好消毒,只要最大程度抑制溃疡,就什么都好说。”
霍光苦笑“可是那药酒殿下也只带了一瓶,如何够这许多人用”
刘谈下意识问道“我们不是带了许多酒来吗”
那里面还有一些是要送给陆悬的,其实当初启程的时候他就已经打算顺道跟陆悬联络一下感情了,当然这个联络感情指的是大汉跟小乌孙之间。
霍光低声说道“事态紧急,不重要的辎重都弃了,那些酒也”
刘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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