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夏家备了早饭,其用心程度堪比皇室家宴。

    菜肴琳琅满目,凤尾鱼翅,八宝野鸭,胭脂鹅脯...等等等...点心有如意卷,栗子糕,豆沙糕...

    夏青云不禁咽了咽口水,这些东西小时候在老家见都没见过,回了太守府也只能在过年过节吃的稍微多一点。

    平常用饭,食不言寝不语,主母名门闺秀出身,进食细嚼慢咽,动作轻的都听不见勺子碰到碗碟的声音。

    母亲作为姨娘,伏低作小惯了,即便再饿也不能被人瞧了笑话去,可怜夏青云也跟着吃不饱。

    每日到了半夜饿的肚子咕咕叫,然后做贼似的跑去厨房找吃的。

    用一句话形容她在太守府的日子,那便是从来没吃饱过。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是驸马了,她想吃什么喝什么,除了公主,谁敢说半个字!

    说干就干,夏青云撸起袖子一个劲儿往自个碗里夹菜,夹的不过瘾顺带将母亲的碗也填满了。

    柳氏:“......”看着宝贝女儿的孝心,她实在难以下咽。

    张氏在一旁默默看笑话,心道,穿的再华丽骨子里仍旧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夏太守看不下去了,以拳抵唇,使劲咳了几声。

    夏青云浑然不觉,反倒关心父亲,乖巧询问道:“爹爹,您感染风寒了吗,咳的这么厉害。”

    说完,给他盛了碗热汤。

    “......”

    夏太守脸色难看至极,又不好直接教育他的驸马“儿子”,便道:“青云啊,你不必管为父,公主为君,你为臣,日后同公主用膳时,要记得伺候公主。”

    “......”

    夏青云郁闷地放下筷子,父亲的一番话让她突然没了食欲。

    当个驸马规矩如此之多,不都是两口子吗,她一点人权都没有!

    夏太守对主位上的魏芝赔笑脸,恭敬道:“犬子愚昧无知,还请公主见谅。”

    “无妨。”魏芝搅动碗里的甜粥,淡淡道。

    夏太守又道:“臣还有一事要麻烦殿下。”

    “说。”

    惜字如金,态度冷淡,不过,夏太守并不在意,庶出的儿子能娶公主,着实高攀了。

    他笑着道:“青云幼时一直跟她母亲生活在老家,近两年才回来,喜讯来的又太突然,臣在他成亲前教了他许多宫中规矩,估计现在早忘了,所以...臣想请公主府上的嬷嬷在您带着驸马进宫前再教他一遍规矩,以免到时候闹了笑话。”

    他能想到的公主自然能想到,只是从早上进门到现在,公主从未正眼看过夏青云。

    公主的态度令夏太守忧心忡忡,她选夏青云做驸马的目的很明显,为了不用与外族和亲。

    换言之,公主极有可打算和夏青云做表面夫妻,儿子是死是活她又怎会在意?

    倘若以后夏青云真出了什么岔子,夏家上下自然脱不了身,后顾之忧颇烦心,夏太守不得不舔着老脸求公主照顾他那单纯善良的傻儿子!

    “本宫会,夏大人无需担心。”魏芝道。

    “有劳殿下了。”夏太守面带和善的微笑在桌子底下用脚踢了一下夏青云,在她耳侧道:“给公主夹菜。”

    夏青云连忙起身夹了块如意卷伸长手臂放进了魏芝碟中,道:“公主请用。”

    “嗯。”

    魏芝神色如常的喝粥,从始至终都未动过碟中的如意卷。

    这顿饭夏青云吃的最欢,只顾自己,其余人皆对公主恭敬有加,举止端庄。

    早饭用罢,临走前夏青云特意请求公主给她一点时间好跟母亲说几句话。

    魏芝准了,在轿中等候。

    柳氏把女儿拉到房里,关上门,急切地问:怎么样,昨晚可还好?有没有露馅?”

    “母亲放心。”夏青云抿唇笑道:“我昨晚睡在地上。”

    “哦...地上啊。”柳氏说着,猛地大惊:“你怎么能睡地上呢,你自小体寒,如今夜里又凉.....唉,可你不睡地上总不能和公主同床共枕吧...”

    柳氏日常自责:“都是为娘的错,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母亲。”夏青云拉着柳氏的手,软声撒娇:“穿男装真的好不舒服。”

    柳氏明白女儿的难处,叹了口气,道:“是不是胸1脯又长大了?”

    “嗯...”夏青云习惯性地撅了撅小嘴。

    娇态满满,哪里像个少年郎,可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她,柳氏苦口婆心道:“小小啊,你身体是姑娘,但你的言行举止要装的像个男人才行,在娘面前撒娇就算了,在公主面前嘛偶尔便可,她毕竟喜欢柔弱的男人,但你万不能被外人起了疑心,知道吗?”

    “知道了,母亲。”夏青云欲要抱抱母亲,羽儿在外头轻声道:“驸马爷,公主说她有事先走一步,让您自个先回公主府,若您想在家多待一会儿也行。”

    正合心意,夏青云欢喜道:“我再多陪陪母亲。”

    “不可。”柳氏却道:“我不要你陪,回公主府抱媳妇去!”

    她故意把嗓门提高,说给外面路过的下人听。

    夏青云依依不舍道:“娘亲...”

    柳氏突然面带神伤,哀声道:“儿啊,往后得空了多回家看看为娘啊......”

    “......”

    若论演戏,母亲略胜一筹。

    夏青云告别家中一干人等,动身回公主府,出门却发现除了地上几片枯黄的落叶,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从公主府带出来的一大帮人去哪了??好歹留几个随从,留匹马啊!

    夏青云风中凌乱:“这......”

    羽儿也被眼前荒凉的景象给弄懵了,身后张氏的人还在看笑话,万不能让夏青云掉了面子,眼珠一转,大声道:“驸马爷,公主昨晚见您流泪想家,心疼的紧...临走前吩咐奴婢让您在家歇一晚再回也不迟的。”

    “......”

    就凭公主一早上的冷漠,谁会相信她会说出这种情意绵绵的话?张氏身边的丫鬟都快管理不住上扬的嘴角了。

    不过,羽儿也是顾及她的脸面,情急之下才说出这么蹩脚的谎言。

    话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夏青云清清嗓子,昂首挺胸地走下台阶:“羽儿,咱们这就回府,我一刻也不想离开殿下。”

    “这驸马当的可真憋屈啊.....”

    “可不是嘛......”

    有丫鬟在背后低声议论,羽儿立刻回头瞪了她们一眼。

    反正从小到大被嘲笑惯了,夏青云觉得无所谓:“羽儿,走吧,别和她们计较。”

    “是,驸马爷。”

    主仆二人走在大街上,夏青云不着急回公主府,伸着脖子四处东张西望,最后在一处卖胭脂水粉的摊位停下,熟捻的挑了起来。

    老板娘见她华服锦衣,气质矜贵,定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公子,于是拿起最贵的一盒胭脂向她推荐:“公子,这款最受欢迎了,质地细腻清爽,抹在脸上啊保证您的小娘子美得跟朵桃花一样。”

    夏青云人生两大喜好,一是吃,二是喜欢胭脂,前者还能吃进肚子里,后者买回来又用不上,每月就那么点零花钱,月月光的丁点不剩。

    为此柳氏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好多回了,要把钱省下来,人要有远虑才行,万一将来东窗事发,被赶出家门,往后吃穿用度哪一样不需要钱?

    但今非昔比啊,驸马不仅是个闲职,还能每月领俸禄,就算要存钱也不急于一时,最起码要当三年的驸马呢!

    驸马的福利是真不错,夏青云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口气买了两盒。

    她把其中一盒放在羽儿手上:“送你的。”

    羽儿受宠若惊:“给...奴婢的?”

    夏青云微笑道:“对啊,你长大了也该打扮打扮了,不然怎么找个俊俏的小郎君?”

    羽儿低下头,攥紧手里的胭脂,喃喃道:“我...不想要小郎君。”

    夏青云没听清,“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羽儿道:“我们快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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