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廉耻?”跪在地上的男人抬起头,嘴角还带着血迹,他看着面前震惊又愤怒的女人,笑得肩膀都在颤抖,“你跟我讲廉耻?”
女人咬了咬唇,蹙眉:“小知……”
男人收起癫狂的笑,冷眼看她,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廉耻这种东西,我从来没有过。我只知道我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取。偷也好,抢也罢,拿到手了才是我的。廉耻?廉耻值几个钱?”
语气决绝得令人遍体生寒。
女人执剑的手都有些颤抖,她偏过头,不忍去看男人的表情。
男人却忽然笑了,他温柔的看着女人的侧脸,轻声道:“人人都说你善良,但阿姐你知道吗,我最恨你善良。”
话音落地,他便猛地向前一倾。
一切发生得太快,女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脖子已被剑刺穿。
女人大喊了一声,连忙丢下剑试图捂住他的伤口,止住那喷涌而出的温热血液。
只是徒劳。
男人躺在她怀里,血不停地从嘴里涌出,他发出“嗬嗬”的声响,口齿不清道:“下辈子……我不想再遇见……你们……了……”
语毕,他疲惫地合上眼帘,手无力的坠在地上。
女人慌张的小声念叨:“不会的,不会的……”
她含着泪朝着男人怒吼:“我不准你死!你听到没有!”
却无人回应。
半晌,她终于痛哭出声,哭得额头青筋尽现。
过了许久……
“咔!”场记拍板喊道,“过!”
原本还在痛哭的李意意立马收起哭脸,将怀里的男人推开,然后笑容满面地站起来,朝导演走去:“怎么样?”
“很好,”导演笑着点头,“表情渲染很到位。”
……
李意意和导演开始聊起了明天的计划,被推开的祝昀景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表情还有些木然,却很顺手的捡起剑,走向道具组。
道具组小李从他手里接过剑,笑着问他:“杀青了?”
祝昀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在这部剧中饰演女主的弟弟,只是一个炮灰,这一幕过后,就没有他的戏份了。
下一场就是男女主对着他的坟堆诉衷肠。
对他而言,确实杀青了。
“杀青了怎么还一脸不情愿的?”小李笑着问他。
“啊,没有,”祝昀景顺口回了一句,顿了顿,才继续道,“就是还在戏里,没出来。”
一个十八线跑龙套的,说什么入戏没出来,未免有些好笑。
小李闻言尴尬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祝昀景倒也没在意,他说完这句话就去找卸妆水卸妆去了。
这就是个小成本网剧,剧组穷得抠脚,连化妆师也就两个,主要为男女主服务。
忙起来的时候,他们经常是自己化妆自己卸妆。
不过本来嘛,跑龙套的,没人搭理也正常。
祝昀景将假发套从头顶取下,放到桌上。
结果一个没注意,假发套掉地上了,他连忙弯腰去捡。
刚捡起来,还没放好,就听到身后有人靠近的声音。
祝昀景转过头,是剧组的投资商,姓张,年纪大概四五十岁了,秃顶加啤酒肚,笑起来的时候油腻得要命。
并且手脚还不干净。
祝昀景刚进组的时候,就见过这个张总试图揩女主角李意意的油。
他当时见义勇为了——然后不但没有得到见义勇为奖,还被李意意没好气的喷了一顿,说他多管闲事。
祝昀景对于李意意的做法道没什么感觉,她自己选的路,最后是什么果子都是她自己担着。
虽然他觉得实在不值得。
不过,反正跟他也没关系。
但是这个张总,祝昀景是真的有点嫌弃。
他在张总试图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往旁边退了一步,然后将脱到一半的戏服又重新拉了起来,系好。
之后尽可能不露嫌恶的问他:“张总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张总乐呵呵地笑着朝他道,“就是听说你昨天身体不好,请假了,怎么样?现在好点了吗?”
祝昀景点了点头:“已经好了,谢谢张总关系。”
“不用谢不用谢,应该的,”张总笑得脸颊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又问他,“小祝晚上有什么安排没有哇?”
这话问得就很耐人寻味。
祝昀景表情稍微冷了冷,正要找借口,李意意扭着腰过来了,娇滴滴道:“小祝孤家寡人的,能有什么安排呀~张总说笑了~”
祝昀景冷眼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平和道:“我晚上还有点事……”
话没说完,又被副导演打断,说有事也先推掉,今天你杀青,意意想给你庆祝一下。
李意意闻言,笑容满面的跟他说,虽然咱们之前没有合作过,但是毕竟也是戏中姐弟,弟弟杀青了,姐姐总是要欢送一下嘛。
祝昀景简直想笑。
一个个的,都是千年狐狸,在这演什么聊斋?
见他不乐意,张总又在那唉声叹气,说祝昀景昨天请假,可是耽误了全剧组的进度。
“我看着小祝你平时也挺听话的,是个好孩子,就开口让导演放行了。”
言下之意,是祝昀景欠了他一个人情。
祝昀景面无表情的听完,嗯了一声,点头,说谢谢张总,问在哪里办这个所谓的“杀青宴”。
地点是“MOON”,一个酒吧。
消费水平还挺高,祝昀景只来过两次,一次是五年前刚组成团的时候,队长带他们过来玩。
第二次则三年前,是他自己偷偷摸摸的摸过来的,然后在酒吧门口看到了许炎笑着拦住一脸委屈的杨昱,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没几句之后杨昱的委屈就变成了羞涩,之后小心的左右看了看,然后踮起脚,轻轻亲了一下许炎的脸颊。
想到这里,祝昀景不禁又有些发堵,狼狈的抹了把脸,狠狠灌了两口水,朝“MOON”的大门走去。
……
到了包间,祝昀景没有一丝意外的看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场景。
李意意和剧组的女二两人各自占据张总的一个胳膊,低胸装几乎低到肚脐眼,亲亲热热的蹭着,声音一个比一个嗲。
见到祝昀景进来,李意意还不忘朝他抛来嘲讽的冷眼。
弄得祝昀景愈发想笑。
就这么这场面,张总摆出一副令人作呕的施舍姿态,问祝昀景想不想往上爬的时候,祝昀景真的半点惊讶都没有。
甚至轻笑了一声。
这声轻笑似乎给了张总一些错觉,让他误以为祝昀景是心动了。
于是猴急的把李意意推开,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让祝昀景坐过来,给他喂酒。
祝昀景这下是真的笑出声了。
他笑眯了眼,看着张总:“我不吃肥肉的。”
张总被他笑得有些失神,愣了一下,没搞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
祝昀景又好心的解释:“我说你是肥肉,我不吃肥肉的,又油又腻,太恶心了。”
这话真的就很得罪人。
话音落地,祝昀景就遭到了一块奶油蛋糕迎面而来的袭击。
他转过头,看向愤怒的李意意,好笑:“原来你还兼职打手?”
张总看到他满头污渍,才从刚刚祝昀景慑人眼神中挣脱出来,感觉找回主场了。
于是挂着那令人作呕的笑容,语气黏腻的语重心长道:“小祝啊,小青年有点脾气是很正常的,但是不要太不识抬举,不然以后路不好走哇。”
祝昀景点头:“谢谢张总指导,但好不好走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劳您操心。”
一句话又给张总堵得心梗。
祝昀景却懒得去管。
他过来只是因为那句“你昨天请假耽误了全剧组的进度”,这是他的错,他该负责。
但请了一天假,耽误进度,还不至于达到让他以身相偿的程度。
他在心里有一笔自己的账,请假是一笔人情,换他来参加一场鸿门宴,就算是还清了。
所以……
“张总还有其他事吗?没事我就走了,”祝昀景笑着问他,但笑容看起来冷得让人心慌,“或者说,张总想让我陪你喝喝酒?”
就那个语气吧,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个“喝喝酒”会把人喝得鼻青脸肿送进医院。
鉴于祝昀景的武替经验,张总梗了一下,在色和命中间,果断选了命。
但还不忘让祝昀景自罚了三杯烈酒下去。
祝昀景喝完酒,跟一包厢的牛鬼蛇神告辞,走出包间,关上门的时候,还听见李意意那声“不识好歹”的嘲讽。
他顿了顿,咔的一声,带上门。
刚刚李意意砸到他头上的蛋糕还有些残留在,祝昀景感觉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传来微信消息的声音,将手机掏出来时正好从黑掉的屏幕上看到自己一脸丧家之犬的模样,和头顶五颜六色的奶油。
他眼神暗了暗,点开屏幕,是徐星发来的消息,问他吃药没。
祝昀景顿了顿,顺手回复,说吃了药,现在已经躺在床上了。
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祝昀景若有所感。
果然下一秒,徐星的视频电话就来了。
祝昀景:……
现在这个模样,头发、脸上、脖子、衣服上全是奶油,绝对不能给徐星看到。
不然死定了。
他果断把手机熄了,塞进口袋,大步走向厕所想要清理一下。
虽然是酒吧,但像祝昀景弄成这般模样的,还是很显眼。
一路上经过的人都忍不住侧目,祝昀景低着头,就当自己看不见。
等走到厕所门口,总算松了口气,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上面挂了个牌子“维护中,闲人勿进”。
祝昀景愣了一下,皱了皱眉,还是走上前,抓住了门把手,想要开开试一下。
结果还不待他动作,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声闷哼。
那声音听起来略微有些耳熟。
祝昀景还在发愣,又听到了推搡声,衣料摩挲声。
然后“啪——!”
清脆的巴掌声。
他轻轻松开了门把手,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恰好看到自己指尖上的奶油,于是不禁紧抿了下唇,心里莫名发堵。
正要转身离开,厕所门忽然被人“cua”的一声拉开。
祝昀景和拉开门的人来了个面对面。
两人对视的瞬间,都有些发愣。
祝昀景万万没想到冲出来的人会是杨昱。
杨昱眼角潮红,像是带着泪,鼻子也泛着红,看起来委屈得很。
嘴唇不自然的发红,发丝也有些凌乱。
看到他,愣了一下,然后咬了咬唇,眼眶更红了,低着头就跑开了。
祝昀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跑开,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乱成一团。
从这一团乱麻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念头:如果冲出来的是看起来明显发生了什么的杨昱,那么里面的另一个主角会不会是……
祝昀景太阳穴突突直跳,口干舌燥,有些不敢回头。
直到背后传来一声冷笑。
是他熟悉得恨不能刻在骨子里的声音。
祝昀景喉结不自然的滚了滚,僵着脖子,转过头看去。
许炎站在里面,正看着他,眼神很冷,甚至有些狠戾。
祝昀景感觉自己脑袋嗡的一下,直接炸开了花,炸得他头晕眼花,眼前一片白茫茫。
他甚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抵在门框上,感觉自己双腿没出息的发软。
门框支撑着他,止住了他险些下滑的身体,他才缓缓回过神。
然后就注意到了许炎被咬破的嘴唇,殷红。
还有他左脸上的巴掌印。
祝昀景像是被人忽然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心也像是被揪了起来,攥成一团。
他愣愣地望着许炎,指尖发麻得刺痛。
许炎冷眼看他:“好看吗?”
祝昀景脑袋嗡的一响,懵了。
然后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看到许炎瞬间黑下来的脸,他才回过神,连忙低下头道歉。
他道歉的时候,许炎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祝昀景盯着自己的脚尖,紧绷着后背,紧抿着唇。
看着那双定制的高档皮鞋从自己的运动鞋边路过,消失在视线以内。
好半天,他才抬起头,缓缓回头朝许炎离开的方向看去。
人早就走远,看不见了。
他僵硬的同手同脚走进厕所,行尸走肉般走向洗手台,打开水龙头,看着水柱往下流。
半晌,才接了一捧水,弯下腰,洗了把脸。
冰冷的水缓和了一下他发烫的神经,和急烈的心跳。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心里空得像是被挖了一个洞,有凛冽的风吹过,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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