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挂完电话后,夏茶想起在白薇婷的故事中,她母亲死在了那个小小的渔村。而她为了躲避流言蜚语,为了谋求出路,带着年幼的弟弟来到大城市打拼,一路咬牙坚持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谁的成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刚来到大城市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连个亲人都没有。白薇婷带着弟弟睡天桥下,在垃圾桶里翻找吃的。
白薇婷紧紧牵着弟弟的手,生怕弟弟跑丢了,或者别人把她弟弟牵走,自己踮着脚尖低下头在垃圾桶里翻找着可以填饱肚子的残羹冷炙。
年幼再加上智力不健全的弟弟,傻傻的站在那里,吮吸着自己的手指,嘴角留着口水。在他前面,是一个和他一般大小,却身着崭新的衣服的小男孩,他手里拿着不耐饥但是一看就很昂贵,很好吃的零食。旁边还蹲着一只皮毛油亮,伸着舌头的大黄狗。
什么都不懂的弟弟不知道姐姐的艰辛,就这么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直到看见那个男孩鄙夷的目光,朝他挥了挥手里的薯条,嘴唇蠕动无声道:“小乞丐,你想吃吗?”
只顾着翻垃圾的白薇婷没看到那个小男孩对弟弟做的动作,直到弟弟拉了拉她破烂的衣角:“姐姐,姐姐,我想吃那个。”
刚开始白薇婷并没有理会,她内心很焦急,因为她要在那些人回来之前,找到那些可以卖的废品和可以吃的东西。
直到弟弟拉了好长时间,白薇婷从垃圾桶里翻出半截干硬的面包,和半瓶矿泉水,才蹲下身子安抚弟弟:“阿生,怎么了?”
白薇婷的弟弟,叫白安生。
姐姐刚才没听到他的喊声,白安生傻是傻,但是他也会难过也会伤心,他是人不是陪伴人的小狗。
“姐姐,我想吃那个。”难过归难过,见姐姐终于理自己了,阿生还是指着那个小男孩手里的东西。
白薇婷有时候也不知道拿她弟弟怎么才好,她弟弟年幼什么都不懂,不懂那些冷暖白眼,不懂哪些人情世故,不像她早早就明白了这些道理。
说实话,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白薇婷也想双手抓住她弟弟的肩膀,崩溃的大哭,质问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
你什么都不知道,让我感觉我只是一个人在拼命,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你的无知一点点击溃着我的神经。认识到这一点后,一种无力感向白薇婷席卷而来,她时常会脾气暴躁时常会抱头痛哭。
看到这里,夏茶大概能理解为什么白薇婷在被顾南庭这个渣男陷害后,被网络暴力后,会那么快选择跳楼一了百了,因为她真的一无所有了。
夏茶很快抵达了约定地点,和白薇婷见了面,还见到了她的弟弟。
见到夏茶来了,白薇婷摸了摸她弟弟的脑袋,笑着说:“茶茶,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阿生。阿生,快叫夏茶姐姐。”
阿生憨厚的笑了一下,动作非常局促,整个人也非常乖巧,像个听话的小孩子。但即使是这样,直觉告诉夏茶,那并不是白薇婷真正的弟弟阿生。
系统提示道,白薇婷的弟弟早死了,而面前这个“阿生”是她找人假扮她弟弟。
2、
夏茶的脑海中再次显出当时的画面。
白薇婷愣了一下,顺着弟弟的手指,看到了那个小男孩,那个小男孩与她弟弟年龄相仿,两人却过着不一样的人生。
同样是人,有人天生富贵,眼望高处。有人苦苦挣扎,食不果腹。说什么众生平等,不分贵贱,都是扯淡。有没有人告诉你,这个社会就是一座金字塔,站在顶尖的,就那么几个人,这就是所谓的秩序平衡。
白薇婷懂,但她弟弟不懂,她弟弟只懂得渴了问她要喝的,饿了问她要吃的,疼的时候会哭,冷的时候会撒娇求抱抱。
她弟弟还那么小,白薇婷鼻子一算,眼泪掉落下来。冲掉了她为了遮挡相貌,在脸上糊的淤泥。
那个小男孩看到后,立马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大花脸!两个小乞丐,没爹有没娘,在垃圾桶里找东西吃。吃垃圾,吃垃圾……”
白薇婷脸色一变,盯着那个小男孩,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气氛有些不对,弟弟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悄悄拉了拉姐姐的手,低声道:“姐姐,我害怕。”
转而换上亲切的微笑,白薇婷的目光也变得和蔼可亲,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弟弟的脑袋,声音温柔道:“阿生,不怕,姐姐在。”
白薇婷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也糊着厚厚的黑色淤泥。相反,弟弟身上的衣服却简单干净,一点也不像风餐露宿,流浪了很长时间的人。
看到这里,夏茶想起白薇婷也曾笑着抚摸着自己的脑袋,于是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太惨了,夏茶想,然而这还不是最惨的。
似乎是故意挑衅,那个男孩嘲讽的笑着,一遍笑一遍骂,说他们是小乞丐,野种。
白薇婷回瞪过去,自尊心上来,她想要牵着弟弟的手,立刻转身离开这里。
可是,内心却有种强烈的不甘,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拥有自己和弟弟没有的东西,还借此来嘲讽她和弟弟?
这自尊心迫使白薇婷回头,跟那个扭打在一起。白薇婷也不叫,也不喊,营养不良导致她身材瘦弱,此刻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死命的用嘴啃着那个男孩的手。
男孩哇哇大哭起来,狗也在旁边叫着,白薇婷的弟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只管跟着哭,一时间这哭喊声震耳欲聋。
很快,屋里的人就出来了,白薇婷知道被抓住是什么下场,一路上挨饿受冻,小小的打骂算的了什么,她可以被打,但是弟弟不行,那是她掖在怀里谁也不给看的宝贝。
白薇婷在那家大人闻声出来之前,就拉着弟弟跑了,还不忘夺走那个小男孩手里剩下一半的零食夺走了。
看到这里,夏茶想起一句话,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大抵说的就是白薇婷这种吧!没有经历过,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来指责她的不是。冰冻千尺非一日之寒,孰是孰非谁又能说的清呢?
白薇婷带着弟弟,差点被人贩子拐卖,也被好心人送到过孤儿院,然而孤儿院也不干净。地中海发型的,小孩子看一眼就会做噩梦的院长,总是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那些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女孩。那些社会好心人士捐赠的钱,也被他和那些犹如禽兽般的老师给瓜分了。
也许是有过这种经历,白薇婷总是站在那里,目光冰冷的看着,手里依然攥着弟弟的手,没过多久就带着弟弟跑路了。
跑了之后,白薇婷依然带着弟弟翻垃圾桶,睡天桥下面。后来遇到好心的老板娘,收容了她和弟弟,白天的时候她帮老板娘干活,洗盘子抹桌子,弟弟就和老板娘的小女儿玩,店里经常能听到两个孩子“咯咯”的笑。
日子在一天天变好,白薇婷心里也开始逐渐温暖起来,对未来充满了幻想和期待,然而就在这时,老板娘的丈夫回来了,她弟弟生病了。
老板娘的丈夫喝酒赌博,每次喝完酒后就会打老板娘和自己女儿,老板娘不想在白薇婷心里留下阴影,在争吵之前就让白薇婷带着自己女儿和弟弟躲起来。白薇婷就躲在柜子里,搂着弟弟妹妹,捂着他们的眼睛,透过缝隙看到那个家暴男打老板娘。
白薇婷忍不住了,就冲出柜子,拿起酒瓶从背后把那个男的砸到在地上,转身推开门跑了出去,大喊着救命。
警察和街坊邻居管过几次,事情发生的多了,就逐渐变得麻木,甚至有些好管闲事的大妈,不劝老板娘尽快离婚,还说让她忍忍。
因此,导致老板娘有很严重的自卑心里,自认为她遭受这样的折磨,都是自己的错。白薇婷知道不是这样的,但是她不知道离婚是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问老板娘,为什么不跑呢?
对啊,为什么不跑呢?为什么还不离开这里,还要继续忍受这些这么,还连累孩子们一起,老板娘经常在午夜梦回时扪心自问。
终于,老板娘鼓起勇气,提出离婚,换来的却是家暴男更加厉害的毒打,那家暴男血口一开道:“好啊!想离婚是吧?我告诉你,想都别想,除非你净身出户。”
为了夺女儿的抚养权,老板娘不得不选择净身出户。可怜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四处找工作,养家糊口,本应得到惩罚的人名下还有一套房子和店铺,足够他下半辈子挥霍。
一个大人三个孩子就挤在租来的瓦房里,冬天风呼呼的刮,门板被风刮得一直响。下雨的时候,屋里还漏水停电,只能拿洗脸盆接着从屋顶滴下的水。
生活条件非常不好,白薇婷的弟弟和老板娘的女儿妞儿还生病了。两个孩子高烧不退,半夜送到医院,医生一顿手忙脚乱,病情这才稳定下来。
没钱治病,老板娘的各个亲戚都借遍了,才凑到一丁点儿钱,只够给一个人治病。老板娘给亲戚打电话,下跪哀求医生的时候,白薇婷就躲在拐角处,眼泪刷刷的掉。
亲戚们都劝老板娘把姐弟俩送给别人或者送到孤儿院,自己可以给他们介绍。老板娘听白薇婷说过自己在孤儿院的事,害怕她姐弟俩再遭受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没答应。
白薇婷回到病房,她弟弟还在病床上躺着,苍白的小脸上带着氧气罩,就这么安静的沉睡着。
“如果弟弟一直就这么沉睡下去就好了。”白薇婷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朝病房慢慢走去,趴在弟弟的病床边,眼泪濡湿了白色的床单。
没过多久,“滴滴”声响起,仪器上远门高高低低的线拉成了一条红线。
她的弟弟,终究没熬过这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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