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觉得,自己简直要被衣如雪逼疯了。
而更让他崩溃的是,自始至终,好像疯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两年多朝夕相对,就算是养个畜生都能养出感情来了,难道衣如雪就这么麻木的吗?!
裴远不信这个人是真的没有气性。——凭什么路筠默书耍小心眼衣如雪都会生气,而他在梦里喊别人的名字,阿雪就能那么的无动于衷?
难道,是他不配吗!
裴远认真的思考,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同床共枕的人生气。
要不……去镇上的烟花巷逛一逛,然后故意带着脂粉味回去?
衣如雪是个大夫,最气味最敏感,他一定能发现的!
裴远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无聊,但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别的办法了。
裴远走到烟花巷门口,正遇上一个男人和一个老鸨在吵架。
男人说:“你说你给我的玩意儿妙,妙个什么劲儿!我媳妇见我拿出来那玩意儿,将我痛骂一顿,又是说我是个不要脸面的混账,又是说我有意羞辱她,我一时劝不住,她险些挂了根绳子要自尽!你可究竟安的什么心!”
老鸨不服,说道:“您当时三四个人来喝酒,也不曾过夜,也不曾找姑娘陪,最多听了两个小曲儿,大家一样做生意,我若不推销些玩意儿,等着关门喝风?再者说,怎么你那几个友人买了,不曾有事,偏就你家有事!”
两人争吵了一阵,没有结果,也就被起哄劝散了。裴远心中一动,三两步追上老鸨,问:“你卖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老鸨摇着扇子,正吵架吵得火大。闻言不禁又恼起来,说:“管你屁事!看个热闹也就罢了,怎么还追着刨底呢!”
裴远其实也不怎么擅长言辞交际,他只会直奔主题。
他问老鸨:“那个东西……用了之后,妻子会很生气吗?”
老鸨打量他两眼,问:“哟。怎么的,公子想买?”
“我话可说在前头。这闺房的玩意儿呢,有些人见了是得趣,可若遇上刚才那位家里那样的,是个一板一眼,古板的不成的贞洁烈妇,那还真说不上会发生些什么。端看你夫人是个什么性子了!”
裴远:“……”
裴远想了想老鸨的话,要说阿雪的性子……一板一眼倒是不至于,只是……
裴远垂下眼,手心都快要捏出汗了。
他声音轻的如同是在自言自语,字眼几乎都是从牙齿缝里边儿艰难的挤出来的。裴远满脸通红,小声的和老鸨说道:“我夫人他,……他很害羞。”
…………
裴远将从老鸨处买了的东西在怀里藏好,又带了些此次来镇上要买的日常所需,秋日天渐短,等到回山谷时,已然完全黑了。
他远远的看见,衣如雪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发呆。
“你回来啦!”
抬头看见裴远提着东西一路走来,衣如雪的眼睛明显的亮了一亮,可他才刚站起身,伸手准备接过了些东西帮忙提着,一股腻味的脂粉香气便扑鼻而来,这使得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裴远暗自观察着衣如雪的神色,只觉得心中忐忑又期待。他想等着阿雪的下文,可是他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好长一会儿,最终却是只等到了衣如雪一句语调平淡的话。衣如雪和他说:“我今晚,熬了粥。”
“你……”他干巴巴的笑了笑,仿佛没话找话似的问裴远道:“你,吃过晚饭了吗?”
裴远:“……”
裴远被衣如雪过于平静的语调气得一瞬间热血冲上脑门,连手里的东西都不想要了,随手就往地上一丢。他扭住衣如雪的手臂,拖着人就往房间走,衣如雪却是破天荒的剧烈挣扎了起来,裴远心里不耐烦至极,他甚至想着,不如把人打晕带回去绑起来算了,可是等他一低头,看见衣如雪眼眶红红的,他的脑子便懵了,手底下本能的松了松力道,衣如雪立刻便推开他跑了。
裴远呆立在原地,脑子里十分迟钝的想,自己这算是成功了吗?
如果成功了的话,……为什么他不仅半点也没有觉得开心,反而还有一种自己做错了事情的感觉呢?
过了约莫快一个时辰,大抵是自己冷静好了,衣如雪便慢慢的从山谷深处踱回了屋舍。他瞧起来神色如常,也没有再多问裴远什么。裴远看他不太像是生气的模样,心里多少松下来一口气,只是这口气才松了没须臾,便听衣如雪对他说,自己这两天要研究一张古方,可能会比较忙,所以就先睡在书房了。
裴远:“……”
裴远心里刚松下来的气瘀滞了。
后来回忆时细细想时,他与衣如雪开始陷入争吵,直至最后决裂,好像便是从此刻开始。
但若说争吵,那些所谓的争吵,更多的,其实还是裴远单方面的争吵。
裴远不止一次的想,如果衣如雪当时不表现的那样镇定淡然的话,那么……他一定不会离开的。
离开山谷之后的裴远回到了武林盟,他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裴大侠。三年的时间过去,他的小师弟成功的和喜欢的人走到了一起,虽然还没有正式成亲,但基本所有的人都默认了他们的关系,裴远心平气和的祝福了他们。
说起来真是奇怪,他在和衣如雪吵架的时候,提起林榕总是忍不住歇斯底里,但是真的看着林榕和别人在一起,他却又平静得心里连一丝波澜也生不起来。
只是觉得在武林盟呆着怪累的,还不如出去出任务来的清净。
裴远一离开就是近半年,后来,他收到飞鸽传书,说林榕中了魔宫的毒,十分凶险,这才终于赶了回去,然后……他再一次见到了衣如雪。
别人告诉裴远,那位先生,是衣尘的师弟,医术了得,性子也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师兄弟,又那么多年没见,衣尘偏偏把自己师弟安排到了武林盟最偏僻的小楼里住,说是清净,方便研究古方,配置药材,可衣先生明明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病人的身边,也就夜里回去休息,武林盟中不许纵马,衣先生又不会轻功,每日来来去去,一个来回要走近一个时辰,这不是浪费时间又折腾人吗?
裴远沉默的听着,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衣尘把衣如雪安排的那么远,确是为了清净。因为没有人,会成天吃饱了没有事情干,跑的那么远,去打扰一个尚且不熟悉的人。
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衣尘一向喜欢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伪君子。
裴远不喜欢衣尘,从前就不喜欢,现在更加讨厌了。
如果没有必要,他一般不会去主动找衣尘,这一次难得的去了,两个人却话不投机直至动起手来。林榕听见动静,赶紧跑出来劝架,他将两人拉开,各自打一棍子批评,裴远无心听那些,他看见衣如雪跟在林榕身后走出来,然后在屋檐处停住,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脸上无悲也无喜。
像是在看着两个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裴远后来,鼓起勇气去找过衣如雪几次,但衣如雪总是彬彬有礼的请他离开。
裴远看得出来阿雪不想见到他,心里生怕惹他的厌,便不再敢直接去了。只是等每天晚上衣如雪在衣尘那里用完了晚饭,走回小院时,他远远的缀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而裴远最后一次光明正大的去找衣如雪,是在衣如雪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武林盟,前往魔宫的时候。
裴远抢过衣如雪手中收拾好的包裹,问他:“你为什么要答应?”
衣如雪随身的东西很少,除开个药箱,满打满算也就几件衣裳,规整起来很快。他礼貌的给裴远倒了一杯水,听见裴远这样问,似乎还觉得有点疑惑。
衣如雪说:“这难道不是你们希望的吗?”
“放心。”察觉到裴远眼中的担忧,衣如雪笑了笑,和他说:“就算我离开了,你师弟也不会有事的。只要按照我开的方子,每天喝一副,再喝半个月就好了。”
裴远听得无端暴躁,他打断衣如雪道:“我不是说他!”
“你——”
裴远的话尚且还来不及说出口,便见衣尘推开了门。
“东西收拾好了?”
衣尘一眼扫到裴远手中衣如雪的包裹,他抬眸,警告的盯了一眼裴远,而后转头,对自家师弟说道:“既然东西都收拾好了,那就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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