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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头抵上边叙肩膀的那刹, 梁以璇被后背黏连的目光拉回了神。
想起两人还在外婆眼皮底下,她慌忙抬手推了推边叙,一扭头, 看到厨房里的外婆刚好收回目光,低头盛起了馄饨。
梁以璇臊得脸热,赶紧离开了边叙。
馄饨出了锅,曹桂珍像没事人似的招呼两人到餐桌上吃饭。
梁以璇被刚刚那通电话搅和得脑子乱,心不在焉上了餐桌,也没能够分神照顾大少爷。
所幸边叙看她心情不好,没再给她添多余的乱, 在她外婆面前还算有个人样, 没嫌东嫌西地挑拣餐具和口味,安安静静吃完了一碗鲜肉馄饨。
吃过饭, 曹桂珍去厨房收拾碗筷, 让梁以璇到二楼检查检查那些从老箱子里抢救出来的杂物, 顺便给边叙使了个眼色, 似乎在暗示他好好陪梁以璇。
等外婆进了厨房, 梁以璇带边叙上了楼梯, 边往上走边小声问:“你跟我外婆是不是说过什么悄悄话, 老是眉来眼去的。”
“有吗?”边叙随口反问。
梁以璇不给他避重就轻的机会:“有,是不是上回在医院, 我去给外婆买暖脚宝那时候?”
“哦, ”边叙应了声,“那就是有吧。”
梁以璇皱皱眉:“你给我外婆灌了什么迷魂汤?”
边叙摇头:“没有, 是老人家耳聪目明, 看出了我们的关系。”
“前男友这关系还能看出来?”
“那当然不能。”
“……”那就是没看出“前男友”,看出了“男朋友”。
所以外婆住院那会儿就以为她在和边叙谈恋爱, 而边叙肯定是打了个擦边球蒙混了过去。
难怪在她外婆这里吃得这么开。
梁以璇转过身去瞪他:“你要不要脸的。”
边叙眉梢一挑:“这不省事?要不等以后坐实了还得改口。”
“谁告诉你一定会坐实?”梁以璇回过头继续上楼,“等节目最后那天,我就在全国观众面前再甩你一遍。”
“这么凶?”边叙落在后边扯了扯她的衣角,打量着她的表情,像在判断她是不是认真的。
梁以璇不搭理他,自顾自上了二楼走廊,走到杂物间门口,看到屋里摊了一堆杂七杂八的旧东西,刚要进去整理,一眼瞥见柜子上那张封套保存完整的黑胶唱片。
是边叙四年前发表的最后一张限量黑胶。
那时候边叙给了南芭额外渠道,她混在他的迷妹堆里悄悄买了一张。
上次在节目里,她对边叙和镜头说了谎。
梁以璇滞在门口,瞟了瞟四下,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来得及一把关上杂物间的门。
边叙疑问地顿住,见梁以璇背抵门板,手紧紧攥着门把,朝她身后看了眼:“怎么,屋里藏人了?”
梁以璇胡乱地点点头:“嗯。”
边叙只是随口逗逗她,倒没想到会得到她肯定的答案,掀了掀眼皮:“男人?”
“不行吗?”梁以璇扬了扬下巴,学起他理直气壮的样子。
边叙撇开头笑了一声:“除了我你还有别的男人能藏?”
梁以璇看他最近快飘上天了,狠狠剜了他一眼:“怎么没有,人家比你优秀多了。”
“哦,要在全国观众面前甩了我,就是因为这个‘比我优秀多了’的男人?”
梁以璇定了定心神,继续点头。
边叙抱起臂来:“行,那你说说,比我优秀在哪?”
“比你长得好看,比你有才华,还没你的臭脾气。”
“那没可能。”边叙摇了摇头,“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样的男人。”
梁以璇语塞地看了他一眼,用插在锁眼上的钥匙把杂物间锁了,拔掉钥匙放进了外套口袋,转身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边叙见她来真的,气笑着跟了上去:“真有这么个男人?”
“骗你做什么。”
“你哪来的功夫认识这种男人?”“很多年前就认识了。”
“梁以璇,”边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初恋不是我?”
“别臭美了,才不是你。”
*
有边叙这个“跟屁虫”在,梁以璇根本没法进杂物间做正事,假模假式地在二楼几个房间打着转整理了会儿东西,实在装不下去,只能把满腹狐疑的边叙送出了外婆家。
剩下的周末,梁以璇就留在南郊陪外婆。
其他几组嘉宾都在外地约会,梁以璇和边叙逛了次街已经糖分超标,导演组也没对两人再有硬性录制要求,只提醒他们下周四就是“最终表白日”,请两人提前做好准备。
梁以璇接到通知以后就陷入了踌躇。
对她来说,这个表白日不是决定了一段恋情是否开始,而是决定了一段恋情是否重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
她想,如果不是因为综艺设定了这条死线,边叙也不会这么着急要她给个答案。
随着周一晚上第十一期正片播出,两人再次被拱上热搜,观众们对最终表白日的期待越来越大,甚至已经笃定两人将在那天确定关系,梁以璇的焦虑感也越来越重。
她总觉得她和边叙之间还少一点什么。
但又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
周三晚上,最终表白日前一天,梁以璇从舞蹈中心下班后坐上了回北郊的车,穿过市中心的时候忽然叫停司机,让司机改道去趟萧洁的咖啡店。
萧洁是唯一见证了她和边叙全程的人。
这种时候找萧洁谈谈心或许会有用。
司机掉了个头,往西江花城方向开去。
梁以璇给萧洁打了个电话,没等到接听,倒是车子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她下了车,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往吧台张望了眼。
吧台的收银小妹认识她,笑着冲她挥了挥手:“以璇姐,来找萧姐吗?”
“她在店里吗?我打电话她没接。”
“在的,”小妹指了指后厨方向,“萧姐在后厨研究新甜品呢,你直接过去好了。”
“她一个人吗?”
“倒是有个朋友在,不过应该是熟悉的朋友,最近常来店里找萧姐,没关系的。”
梁以璇点点头,想着先去跟萧洁打个招呼,等她忙完再聊,往后厨走去。
刚穿过一条通道,准备掀开后厨的门帘,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梁妹妹”。
梁以璇一愣,下意识脚步一顿,还没想起这有点耳熟的声音是谁,听到了完整的对话:“梁妹妹就没跟你通个气吗?明天她打不打算答应复合。”
“你要是来替你兄弟打探敌情的就赶紧死心,我这儿没话给你套。”
“不是,我都被边叙拉黑这么久了,我替他打探个屁,我就是八卦一下他俩那误会到底解开没有?”
梁以璇想起来了,这个男声是周子瑞。
但周子瑞不就上回偶然来了趟萧洁的咖啡店吗?什么时候跟萧洁关系这么亲近了?
而且,她和边叙有什么没解开的误会?
梁以璇愣愣掀开了门帘,探身往里望去。
甜品台前的两人齐齐抬起头来,齐齐见鬼了似的一怔。
萧洁手里的裱花袋不小心挤出一大坨奶油,僵硬地眨了眨眼:“以璇,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梁以璇以前也经常来店里找萧洁,自觉这个时间点并不算突然,晃了晃手机:“你没接电话,我就过来了……”
萧洁悔恨了一秒钟:“啊,手机没带在身上,进来吧。”
梁以璇走进去看了眼周子瑞。
周子瑞不自然地清了清嗓:“梁妹妹好久不见呀。”
“好久不见,”梁以璇隐约感觉到气氛有点尴尬,迟疑地问,“你们刚才在聊我和……边叙吗?”
“悖周子瑞在东岸广场那边不是开了家餐厅酒吧嘛,来跟我交流餐饮业心得,想起你们那综艺明天要完结了,就顺便聊了几句。”萧洁笑着圆话。
“那你们说的误会是……”
在梁以璇看不见的角度,萧洁抬起鞋尖,狠狠碾向周子瑞锃光瓦亮的皮鞋。
周子瑞忍着痛,眉头活活拧成了个“川”字。
“这男人每天瞎说八道,不知道嘴里又在跑什么火车,”萧洁看向周子瑞,“没事赶紧滚蛋。”
周子瑞用力一拔,解脱了自己的脚,对梁以璇笑着挥挥手:“那我走了啊,梁妹妹拜拜。”
梁以璇点点头:“拜拜。”
等周子瑞离开,萧洁收拾起失败的甜品,若无其事地问:“怎么还没去北郊?”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知道躲不过去了,萧洁最后挣扎了下:“等你明天录完综艺告诉你吧。”
“为什么现在不能说?”
萧洁搔了搔眉心:“怕影响你明天的决定。要不你先跟我说说,你明天打不打算跟边叙和好?”
梁以璇本来就是找萧洁聊这事的,早就组织好了语言,抿了抿唇说:“我不知道,我觉得现在在综艺里是挺好的,但回到生活以后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照我和他的工作性质,出了综艺说不定又聚少离多……”
既然她跟妈妈说了,她要决定自己的人生,就不会因为妈妈的反对而违背感情,可同样的,她也不能因为大众的期待就不管不顾现实问题了。
萧洁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如果你只是在顾虑这个,那我现在告诉你吧。”
梁以璇点点头。
“你还记不记得,你很早以前跟我说过,你和边叙在一起是因为老师说体验性|生活有助于提升肢体表现力?”
“嗯,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那是骗你的吗?”
萧洁叹了口气:“但边叙当真了。”
梁以璇一愣:“什么?”
“你跟我说那话的时候是在南芭后台,那天边叙和周子瑞来给你送花,不小心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梁以璇扶着甜品台,如遭雷劈地僵在了原地。
*
晚十点,北郊别墅庭院门前,梁以璇下车后迟迟没往里走。
震惊太过,以至于从市中心回到北郊这一路,她一直沉浸在回想中,仔细回忆着她和边叙在一起那八个月的细节,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这一路,梁以璇发现,某些曾经被她解读过的细枝末节,换一个视角去重新解读,似乎是另一种面目。
过去她总觉得边叙不重视她,不重视这段感情,好像一直以来都把她当作见不得光的情人。
当初她和边叙刚有过亲密关系之后,周子瑞偶然造访兰臣天府,边叙当着周子瑞的面承认了她是他女朋友。
她在经历八个月的千疮百孔之后,认为边叙那天的承认只是成年人的一块遮羞布。
可是现在理智细想,站在边叙的视角去看这件事,他这样我行我素的人,需要遮羞布吗?
显然不。
那么难道是他善解人意地认为,她需要这块遮羞布?
也不像,以他一贯的自我主义,如果真把她当作所谓的情人,又怎么会在意她的感受。
所以这样想来,他那天的承认或许真没那么复杂,或许真是单纯的直言不讳,是没打算把她藏着掖着,是认可了彼此的关系。
可那天过后没多久,她还没来得及去认识边叙更多的身边人,就被边叙听到了那句墙角。
从那一刻起,这段关系在边叙那里就变了味。
而他的这种认知,直到她对他提出分手都没有改变。
那他过去这八个月都在想些什么?
他追上综艺来的这段日子又在想些什么?
梁以璇头昏脑涨地推开了庭院的门,走进了客厅。
客厅里,程诺和赵梦恩正在收拾沙发和书架那里的书和摆件。
明天就要结束录制,今晚大家都开始陆续整理行李了。
两人看见她回来,跟她打了个招呼。
梁以璇六神无主地回了两人一句,迈着虚浮的脚步朝楼上走去,不知不觉走过二楼,到了三楼边叙的套房门前。
“梁小姐,你来找老板呀?”陆源从敞开的门里走了出来。
梁以璇往他身后望了眼:“他不在吗?”
“他这会儿应该在导演组那边,几个男嘉宾都被拉去了,我是来帮老板收拾行李的,今晚把大件收拾完带走,明天就省事了。”陆源指了指屋里,“梁小姐,你进来等吧。”
梁以璇点点头走了进去。
屋里杂七杂八的物件堆了满地,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梁以璇一路绕开行李,走到沙发边坐下,看着忙碌的陆源,叫了他一声:“陆助理。”
“嗯?”
“边叙以前有没有跟你提过……”
“什么?”
梁以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也真是病急乱投医,这种时候问陆源有什么用,边叙怎么可能把那种事告诉陆源。
她摇了摇头示意没什么,低头一瞥,无意看见沙发边掉落了一本书,弯下身把它捡了起来。
已经被翻旧的书松松散散,她这一捏,恰好捏到书签夹着的那一页,把书翻了开来。
梁以璇伸出另一只手,刚要把书合拢,忽然注意到书签页里那几行铅笔墨迹。
有一句话原文被人用笔划了出来:“这世上最大的折磨,莫过于在爱的同时又带着藐视了。”
而在这句话的旁边,写了几行龙飞凤舞的英文字――
I finally ended the affliction tha was not because of the end of love, but because of love overcamin from now on, I am willing to accept her trial, no matter what it will be.
梁以璇皱着眉头,隐约辨认出了它的意思――
我终于在那天结束了折磨,但不是因为结束了爱,而是因为爱战胜了藐视。
从现在起,我愿意接受她的审判,不论那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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