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以为我是军校生

    疲惫的训练把一天24小时拉得有72小时那样漫长。

    排队进入食堂的时候挂在山头的太阳还没落山,可橘里的最后一丝精力都被留在了山岳技术训练场所。身躯和山体呈九十度、面朝大地的下降方式是她当兵生涯的一个小障碍,虽然这是她成为训练生的第一天,但好在她最终克服了身体力量的不足,完美按照红帽子教官示范的那样,成功降落。

    她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军人苗子!

    橘里满足地往自己的餐盘上夹了5块炸鸡,然后飞快打量四周和身后的情况,右脚移出一大步,等原本排在身后的Lisa过去后,又若无其事地重新排到队伍末尾。她仿佛第一次来到盛放炸鸡块的铁盘子前,神态自若地夹了两块份量破足的鸡肉。

    手法自然~

    她满意地哼唱起不知名小调,接过申智递过来的冰镇饮料,在长长的餐桌上就坐。

    Lisa就坐在她对面,空荡荡的胃部没有可消化的东西,肚子里不断发出不满地抗议。无暇关注橘里是否又要在镜头前装腔作势,立什么吃货人设。她抓起一只大鸡腿,张口咬下。

    炸物包裹着细腻的鸡腿肉在嘴巴张口间发出脆响,流淌在嫩肉纹理间的油脂携着香辛料在舌尖炸开。

    妈妈,我的嘴巴里在放烟花。

    橘里沉醉了。

    她珍惜地啃咬着餐盘中的每一块炸鸡。恭敬的称赞声在鸡肉变成鸡骨头时从她嘴里流出。

    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申智轻易联想到一个人。

    综艺节目里苦心经营傻瓜形象的金钟民。

    她的好胃口让没有食欲的旁观者也胃口大开。不过油炸食品总是这样,刚开始的几口是味觉的盛宴,如果把握不好度,很容易腻到反胃。

    吴允儿盘里的炸鸡只是橘里的一半,她看着嘬手指的橘里,笑着打趣:“没有水萝卜块,橘里xi不会感到腻么?”

    橘里意犹未尽地摇摇头,她严肃地板起面孔,神秘兮兮的样子,弄得Lisa也紧张了起来。

    “这个,不是炸鸡。是补充精力的药。”

    Lisa翻了个白眼,往日橘里精明的面孔在脑海里逐渐模糊。这又是想干什么?她叹了口气,小心地瞪了她一眼作为警告。

    橘里有点生气,生气中还带着点委屈。她明明什么都没干,为什么要这样看她。难道多吃几口饭有错么?

    难道喜欢她想和她做朋友就要变得这么卑微么?

    橘里又难过起来。她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低落,洗餐盘的时候连申智在她身边叫她都没听见。

    “怎么了?和Lisa吵架了?”申智问她。

    “没有。”她闷闷不乐地洗刷着餐盘上的油渍。

    分明是在赌气的样子。像极男友问“你生气了么”时,硬气说“没有”的小女生。

    申智拎起餐盘抖了抖,水珠顺着凹槽下滑。见橘里一幅要把餐盘擦出洞的模样,她好笑地指出:“哪里没有,嘴上都可以挂餐盘了。”

    “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么?”她把餐盘放到消毒柜中,站到水池旁等橘里。

    捣鼓餐盘的手一顿。

    两人之间的矛盾泄露给第三人,是犯规行为。如果074在,一定会抨击她的小心眼。

    可074不在,她做弊...也不会有人说她。

    是做个正直的人还是抄小路?

    橘里心虚地靠近申智,小声说:“我好像做错事了,但不知道哪里做错让她不开心了。”

    一墙之隔的Lisa脸色刷地变白。

    橘里以退为进的手段她领教过多次,几乎每次都是老师或者前辈们认为她不够大度,组合内部和谐共处才是稳步发展的基石。

    她缓缓低头,黄土中有两只黑色的小点绕过她的军鞋,拐了个大弯又回到最初的墙角直线道。

    原本她和橘里的关系不是这样的。

    她们是公司唯二的外国人,同龄人一入社就自然而然走到一起。

    墙内,申智像个知心姐姐般循循善诱:“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么多顾忌,就看你愿不愿意先迈出这一步。”

    “迈出这一步?”橘里疑惑地重复她的话,并不十分明白。

    申智以为她脸皮薄,开不了口,于是语重心长问她:“想想一开始为什么想和Lisa成为朋友?”

    Lisa心神一紧,后退着贴墙而站。

    听到申智的问话,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这么干,好像生怕动作慢了或注意不集中就错过了橘里的回答。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瘦弱的肩膀垮下,对心里的妥协和认命感到分外烦躁。

    承认吧,失望千百次,她还是在意橘里的想法的。

    “因为...”橘里想了想,想到Lisa在台下用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仰望她,她仿佛陷入了爱情。不对,友情。她坚定地说出自己的答案,“她漂亮!”

    申智哽住。这还让她怎么灌鸡汤,难道要她干巴巴地问她,那你想失去这个漂亮朋友么??

    不管怎么看,听上去都很肤浅。哪有人仅仅因为对方长得好看,就巴巴要和对方成为朋友的。

    听墙角的Lisa也同样不可置信。

    橘里曾在vlive中开玩笑般说Lisa长相有异域风情。算不上褒贬的中性词却让黑粉捏在手里作为攻击她外貌的工具,一度让Lisa感到自卑。

    可是回想起来的话,橘里的确在第一眼见到她时,毫不保留地称赞过她的长相。

    橘里开窍了似的,用力甩掉餐盘上的水珠,她双眼重燃信心:“我不会放弃的。谢谢您的指导!”

    申智抿起唇,除了微笑只剩下微笑。

    Lisa忍着脚踝隐隐阵痛,踏着慌乱的步子走开。

    *

    橘里又恢复了活力,虽然由于前些日子表现不佳她没能拿到游击训练的“优秀教育生”荣誉,但她快乐呀!

    她不单单只是军人那么简单,她竟然是军校生!

    军!校!生!

    橘里被幸福冲昏了头脑,跑去隔壁宿舍抱着还没来得及褪下背包的Lisa转了三圈。那可是一个人加一个背包的重量,李侑菲护在一侧,生怕橘里手上没力气失手把Lisa甩到地上去。

    有惊无险。

    Lisa安全着地。橘里贴心地帮她把背包卸下,然后喜滋滋地跑回去了。

    没头没脑的。

    李侑菲整理着个人物品,随口嘟囔了一句:“精力真好啊。”

    Lisa坐在椅子上,复杂地望着孤伶伶斜靠着冰箱的半人高背包。她脚踝有伤,从山间往生活馆徒步行走时,橘里全程默默在背后拖着背包,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她渐渐粗重的喘息声。

    是真的想和她们缓和关系吗?

    橘里可不知道Lisa满腹心事。

    她幸福地都快飞起了好嘛!别人都洗完澡、换好衣服坐在位置上聊天休息,就她一个人四处晃悠,不停地拿着衣柜中的制服在镜子面前比划,美滋滋地朝左转再朝右转,想象着自己穿上后的神气模样。

    同一宿舍的教育生揶揄她的臭美:“就这么喜欢吗?任命仪式时的制服才叫帅气呢。”

    “任命仪式?”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嗯,名誉少尉授衔仪式。”教育生点头,她有些羡慕地看向橘里经过风吹日晒还依然精致白皙的脸庞,“后天就是了,橘里xi穿那身制服一定会很帅气。”

    橘里耳朵里只进去了人家对她的夸奖,抑制想要上翘的嘴角,勉强谦虚道:“你也可以做到的。”

    晚上关灯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教育生话里的意思她听出来了。

    她不但是军校生,还马上要被授衔,天呐,原来她如此优秀的么。

    辗转反侧到凌晨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

    任命仪式的当天,她和七位同僚站在大草坪上,圣火点燃。

    蓝天白云之下,奏乐响起,她身形挺拔,迎着阳光、迎着微风,向着主席台敬礼。

    换上肩章,左手被绑上红色手巾,橘里骄傲自豪地喊出:“少尉白橘里!”

    肩头沉甸甸的,从今天开始她要坚守使命。

    她内心也有丝惋惜,和她要好的两位教育生由于伤势没能全程跟上训练,所以今日不能同她一道被授衔。不过她相信,只要努力,只要付出了汗水,一定会成功的!

    加油!240号教育生!

    加油!242号教育生!

    她也会在日后的训练和学习中多多帮助她们的。

    橘里暗暗朝着她们就坐的地方立下誓言。

    仪式结束后橘里跟在队伍后,在同僚的注视下离开大操场。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貌似离别的场面不明所以。

    直到同宿舍的训练生上前抱住她,哽咽着道别,她才有了实感。

    为什么大家都在哭?就算是毕业了,大家也会在职场上碰面的呀。想到毕业,橘里不免心生愧疚,她才训练了两天,却能享受正式军人的称号了,实在有愧。

    在一群人或眼含热泪,或抱头痛哭的时候,橘里充当起安慰的角色。帮这位擦擦眼泪,搂搂那位的肩膀。

    所以,在听到别人说,“结束了。”

    “不会再回生活馆了,我们走了你也不要觉得孤单。”

    “好好和小队长道别。”

    “240号教育生你为什么不回生活馆了?”橘里大脑一片空白,说话全凭本能。

    “今天不是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所以不用回生活馆,可以直接回家了,节目录制完了。你呢,和Lisa一起回宿舍吗?经纪人来接吗?”

    什么节目录制,什么经纪人,什么宿舍?她不是要就职的军校生么?

    橘里被突然塞来的信息搞懵了。

    “知道你不舍得,一会儿拿到手机留个联系方式,下次约个饭。”

    “我...”

    “你什么,赶紧跟大家好好道别,以后不一定能见面了。”

    橘里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点不对劲通过小队长的话变得明了了起来,他说:“一直都是blackpink的粉丝,这段时间看到了橘里xi的努力,以后也会继续努力成为优秀的人,继续为blackpink和橘里xi应援的,期待下次的回归,blackpink fighting!”

    有人调侃他藏得够深,刚入所的时候,就他对橘里最严格,没想到竟然是blink。

    橘里乱乱的大脑轰得一下被炸了,手脚在瞬间被抽出力气,身子晃了晃站不住脚。

    她联想到了“节目录制”“经纪人”,以及那些穿军装拿摄像机的人,正确答案跃然于眼前。

    她根本不是什么军人,她不过是来体验军队生活的。

    橘里尝到了背叛的滋味,眼里涌出两泡热泪。

    她蹲下,哇得一声哭了,哭得稀里哗啦,伤心的任谁拉都拉不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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