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手机默认的闹钟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被扰了清梦的我尚且有些睁不开眼,索性翻了个身,朝着声音的源头伸手摸了过去。
身下是一张双人床,从声音的距离来看,手机似乎是被丢到了床铺的另一头。然而我伸出去的手却并没能如愿摸到那个噪声的来源,因为在我探到另一侧的床铺之前,指尖便先被什么温热而柔软的东西挡住了。
那似乎是人类的皮肤。
意识到这一点的我骤然张开了眼睛,而眼前的场景让我原本就不怎么清醒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论一觉醒来忽然发现枕边多了一个陌生男人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初醒的大脑明显还有些发懵,但因为之前翻了身的缘故,现在的我跟那个男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过分。我本能地往后蹭去,自己被章鱼触手一样的被子缠了个结实,而被子的一角恰压在那个男人的身下。
糟、糟糕了,这是什么神奇play?
眼下发生的情况明显有点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畴,于是在我的意识开始运作之前,耳边已经响起了一声出于本能的尖叫,而原本压着我被子的男人也被我一脚踢下了床。
毫无防备的男人直挺挺地从床上摔了下去,落在地板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听着怪疼的。
理智在闷声中回归了些许,而我也总算挣脱了被子的束缚。瑟瑟缩缩地往床沿挪蹭,我往男人坠落的地方探出了半个脑袋。
那家伙打从落地就再没了动静,遥远的距离让呼吸声也变得不真切,惹得我一时间有点心虚——
那家伙还活着吗?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该怎么办?
脑海当中尚且一片兵荒马乱,往床下瞥去,我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双紫红色的眼瞳,眼神里透着一点怨念。
“噫!”
我立马又把脑袋缩了回来。
“弥绪酱……”地面上传来的声音有点含糊,带着初醒的浓重鼻音。
是个有点好听的声音,而且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熟悉。
出于那该死的好奇心,被美好声音诱惑的我再次对着床沿探头探脑,结果跟某个正悠悠坐起来的家伙“砰”的一下撞了个正着。
因为半张着嘴的缘故,撞到头的时候,我好巧不巧地咬到了舌尖,一时间疼得眼泪差点刷下来。
但也拜这一下所赐,原本因为初醒和惊惧而有些混浆浆的大脑总算稍微清醒了不少,至少足够我稍稍回想起一点自己的处境。
一天之前,原本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我意外进入了这个世界。不知道是不是时空穿梭带来的后遗症,总之我脑内穿越前后的记忆都相当的模糊。
但我一向心态很好,带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念头,我对这个世界进行了为期一天的探索,总算收获了如下信息:
我现在用的名字是槙岛弥绪,大概是个自由职业者,目前在横滨生活。从抽屉里那本崭新的日记本来看,大概两个月之前,我意外地卷进了一场事故,被一个名叫中原中也的黑手党干部所救,为了表达自己的感谢,之后的日子里,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在那位中也先生面前刷脸,终于成功闯进了他的生活——
是的,黑手党,中原中也。
我记得这些元素,这里恐怕是某个人气漫画的世界。
不过既然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那么进入二次元似乎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况且眼前的世界对于我来说跟之前生活的“三次元”好像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我向来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既然到了这里,那就以这个新的身份活下去就好了。
——我本来是这样想的。
所幸前一天并没有什么非处理好不可的工作,也没有熟人找上门来,我便快乐地在自己现在居住的这座上下三层的一户建里探起险来。这样大的房子对于我这样一个独居女性来说委实有些大了,不过这栋房子的大部分房间都上了锁,而我也没找到开门的钥匙,那些房间似乎也没什么使用的痕迹,所以我所能做的,也只是从那些常用的房间里推测出这副身体主人的生活轨迹而已。
本想着到了第二天再梳理一下人物关系,顺便研究一下接下来的工作要怎么继续,可谁能想到睁开眼睛之后突然来了这么刺激的一出?
那个突然出现在我床上的男人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自己又穿越了一次的错觉。
明明在前一天我都没有跟任何人发生过接触过,这家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更何况按照设定的话,眼下与我搞暧昧的对象不是那位中原中也吗?那这个莫名其妙爬上我床的男人又是什么鬼!
我的内心正在不住哀嚎,那个被我一脚踹到地上的家伙却像没事人一样地缓缓爬了起来。
“真是抱歉,看来我的存在给您造成了困扰。”他单手撩起了自己额前的头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希望您能不要在意这样的事情,我只是前一天的客人,虽然没有及时离开,但也无意对您有所冒犯。”
虽然男人的语气听起来姑且算得上是一种安抚,但他意味不明的话反而让我更加茫然。
说什么前一天之类的话,可我根本也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但记忆啊!
与我对视着的男人轻轻眯起了眼睛,原本几乎被拉直的唇线也轻轻向上弯起了个细小的弧度,那是种很危险的表情,即使并不清楚这个男人究竟是,我依然感觉到了一点脊背发寒。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他露出那样神情的时候,我隐约觉得他那张面孔似乎又那么一点熟悉。
从他微深的眼窝来看,我觉得他可能并不是纯种的亚洲人,至少也是一位混血。虽然身材瘦长,但那家伙的脊背自然地有些弓,配上那张年轻的面孔和眼底晕染的淡青色,颓废的像是刚刚奋战了一整晚的社畜。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家伙昨天晚上究竟做了什么啊!
不过那个家伙显然并没有就“前一天”或者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做出什么解释,他甚至没有再说什么别的话,只是转而伸手去抓自己散落在床边的衣服。
我正缩在床上不知所措,偏在这个时候,床头的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与此同时,一段不合时宜的萌系曲子打破了空气的沉寂——
是我的手机铃声。
好在方才的一片混乱之后,我已经滚到了床的另一头,近在咫尺的手机我伸手就能拿到。然而当我拿起手机的时候,屏幕上的定制背景和备注让我不由得小手一抖,差点直接把手机扔出去。
——啾啾啾啾……啾也?
我当时害怕极了。
虽然日记里姑且也提到了我这副身体跟中原中也之间的二三事,但至少从那张特别设定的来电显示照片来看,我跟那位港黑的干部大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比我想象当中还要亲密不少。
照片当中的我一手举着自拍的相机,另一只手环过了那位先生的脖颈,在他脸旁比了个剪刀手,而那位先生至少从表情上看并没有什么抗拒的意思,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羞赧,至少从表情来看,这妥妥的是你情我愿的双箭头啊!
于是事态顿时从“我疑似从港黑良心小天使中也先生的墙头爬墙跑路了”升级成为“我可能给某位港黑战力天花板的帽子换了个颜色”,警戒等级在一瞬间up了几个度——
我几乎能感觉到一个巨大的“危”字挂在头顶。
同样很危的,还有那个疑似伙同我绿了中原中也的国际友人。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当我瑟瑟缩缩地侧头看向某位正在穿衣服的国际友人的时候,原本盘踞在脑海当中的各种念头几乎在一瞬间被彻底斩断,留在我眼前的只有一行大字:
#朋友,你经历过绝望吗#
刚才看到那张漂亮面孔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毕竟我们脸盲在看动漫的时候从来都是靠发型来认人的。但我万万没想到,那个我刚刚一脚踹下床的男人竟然回身披上了一件黑色的长款披风,这会儿正在将一顶毛绒绒的白色风雪帽往自己的头顶上扣。
草,穿进文野世界之后开局把智力天花板之一兼搞事担当的反派BOSS一jio踢下床,顺便还给武力天花板的帽子架把帽子染成了绿色,就问问能打出这种魔鬼开场的还·能·有·谁!
电话的铃声戛然而止,我正不知所措,某位穿戴整齐的好心俄罗斯人却忽的冲我的方向侧过了头来。
“不接吗?”
“……”
我轻吞了下口水。不行,这个时候我不能表现出来很慌的样子,只要我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的就会是别人——
“是您的恋人打过来的吧?”
一面整理着自己的领口,陀思妥耶夫斯基若无其事地说出了貌似很不得了的话。
对不起,是我输了。
所以说这个家伙为什么会这么熟练啊!
正常来说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应该是那种X冷淡到连股权都没有的设定吗?为什么他从我床上爬下来还能摆出这种理所当然的表情啊?!
槽点实在太多了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从何吐起,但我也很清楚,眼下并不是吐槽的时候,自己应该先快点想个办法把眼下这个糟心的场景应付过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那个人并不是我的……唔,那个,恋人。陀、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
支支吾吾的,我说出了这段毫无说服力的辩白。而在我念出他名字的瞬间,那家伙唇边的弧度忽的消失了,紧接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在我的眼前骤然放大。
男人单膝抵在床边,指尖自然地划过我的耳廓,略过皮肤的微凉触感让人不自觉地战栗。
“看起来,您似乎并不是我所熟悉的槙岛弥绪小姐呢。”他缓声开口,缠绕在唇齿间的气音几乎是直接吹进了我的耳侧:“是新的人格吗?还是……什么特别的入侵者?”
在他的动作之下,我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斜过眼珠往一旁看去,我却依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瞥到了他几乎贴在我颊边的纤长的眼睫。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意味不明的话啊!为什么我才说了一句话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翻了车?
“之前星期四还跟我提起,说星期三的样子稍微有点奇怪,我答应了帮她看看。也是凑巧,前一天晚上我受到了星期二小姐的邀约,索性就留在这里了。”他的睫毛轻轻扇了一下,牵带出了唇边漏出的轻哂:“那么您不打算说明一下自己现在的情况吗?星期三小姐。”
尽管他说的那一大串乱七八糟的内容在我看来完全就是意味不明,但那只摸摸头就会死的手就搭在我耳边,迫于“罪与罚”警告的压力,我终于还是把自己是来自异世界的穿越者这件事情倒给了这家伙,而作为交换,从他的口中我也得知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周期性人格障碍,简单来说,就是这副身体内同时存在着七个人格,以星期为单位轮番出现。”陀思妥耶夫斯基退开了些许距离,他坐在了床沿上,单手撑着下巴:“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之前的那位星期三似乎是彻底消失了,换成你来顶替了她的位置——”
“……”
我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无比强烈的冲击。当然,穿越这件事情本身就有够不可思议了,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穿越成某个人的“七分之一”。
难怪之前拿起手机的时候总有种微妙的违和感。仔细想想,方才瞥见的日期跟我记忆当中的“前一天”根本就对不上。
现在并不是我穿越到这里的第二天,而是第八天。
“所以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跟……星期二关系很好吗?”我收紧了握着手机的手,歪着脑袋再次看向那个男人:“是好到可以……”
后面的“上|床”两个字我一时间有点说不出口,倒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本人对这样的事情十分坦然:
“诶。我的确正在跟星期二的您交往。”
“而且据我所知,您所拥有的七个人格似乎每一位都有自己的交往对象。”说话的时候,他伸手指了指我手里握着的手机:“比如说那位中原中也先生,就是星期三的您的交往对象。”
“………………”
我再次陷入了一阵不知所措。抛开陀思妥耶夫斯基会跟人交往有多么OOC这种问题不谈,就算里面的人格不一样,顶着同一副身体一周换七个对象是一种怎样极限的操作啊!
出去约会的时候真的不会翻车吗?!
而且这些交往对象还包括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中原中也这样的存在——
我一时间竟然说不上这究竟该算是天堂还是地狱。
不过没过多久,我就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因为就在我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两个人愉快地坐在床上聊天的时候,门铃的声音十分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满心忐忑地看了眼挂在二楼楼梯口的监|视画面,正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的顶着小礼帽的赭发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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