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桂花季,两人在苏州,节假日的山塘街人头攒动,热恋中的梁以霜和陆嘉时眼中只有彼此。
他从陆嘉见那顺了台理光GR2,一路走走停停,始终不忘抓拍梁以霜,他想要把快乐的瞬间定格永存,殊不知好像蝴蝶制成标本,封印的瞬间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路过一家店面桂花香扑鼻而来,梁以霜拉着他进去,老板把刚准备封瓶的桂花递给她闻,她低头的一瞬间笑弯了眼睛,直说“好香”。
老板解释是今年下来的新桂,还有店内试尝的花茶,淡淡金色,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就喝掉一杯,陆嘉时也忍不住点头表示赞许。
从苏州回去之后,两人给姜晴姚松他们带的伴手礼都是桂花茶——透明的瓶子,软木塞,鲜嫩的金黄。
后来决定在校外同居,她早就买好桂花味的香薰,质量难免有些廉价,叫朋友来家里开暖房派对,陆嘉时的记忆里整间屋子都是桂花香,腻得人都要醉了。
梁以霜喜欢浓烈的香气,他淡笑着摇头:“化学香精的味道。”
她白他一眼:“就你有狗鼻子。”
此时,梁以霜不再是当年的梁以霜,她托朋友从国外漂洋过海寄来更纯正的香薰,她很想问陆嘉时:这款桂花香是不是更好闻一点?
可他非要提沈辞远。
梁以霜非常理解陆嘉时对沈辞远的关注,或者说“敌视的关注”,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恋爱三年才发现女友在他身上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太挫败。
门门都拿A的人,在她这里无论怎么拼尽全力都只能是B。
梁以霜没答话,拿出两只一样的碗打算盛粥,陆嘉时站在厨房外盯着她的背影,瞬间觉得只有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她完全不在意这些,也不在意他的感受。
他瞟到锅里的白红黄三色,立刻就知道她在做什么——火腿蛋花粥,她第一次喝就是陆嘉时亲手做的,这件事一定和沈辞远没什么关系。
陆嘉时又心软,想她那么马虎的一个人,凑近了冷声关切:“放盐了吗?”
梁以霜愣住,回想自己刚刚都放过什么,舀粥的动作停了下来。
“没有……”
她总忘记放盐,最后做好的粥什么味道都没有,陆嘉时敏感,还会觉得有鸡蛋的腥味。
他走上前,一眼捕捉到旁边的调料罐,随后洒了点盐进去,梁以霜默默用勺子搅动,听到背后高自己一头的男人细微的叹气声,她也不好意思再问他要不要炒个菜。
搅了十几下,她好像作业完成不规范的小学生,吱唔着问老师:“可以盛出来了吗?”
陆嘉时准许:“嗯。”
两个人对坐在餐桌前喝粥,陆嘉时脱掉了西装,衬衫白得梁以霜都担心弄脏,幸亏她桌子擦很干净,否则陆嘉时肯定又要被气到。
姜晴发来消息询问,她缓缓回复:“陆嘉时来了。”
姜晴:“加油,姐妹。”
梁以霜赶紧退出聊天框,锁上手机。
不知道沉默多久,陆嘉时开口:“你现在在做什么?”
梁以霜抬头看他,老实回答,“在教育机构做老师,教小孩子英语,小学生,或者更小的也有。”
他短暂错愕,“我记得你以前一直说不喜欢小孩子。”
梁以霜笑了笑,“我又不像你,专业和职业那么对口,能赚钱就好了。”
陆嘉时在心里点头,他当然知道她有多现实。
他又问:“不能请假吗?”
梁以霜不太想和他一起出席谭怡人的婚礼,可此时又有点难以拒绝眼神认真的陆嘉时。
看她咬着勺子犹豫,陆嘉时移开目光,“那你自己跟谭怡人说。”
她本打算先斩后奏,反正谭怡人去年领证的时候她就发过红包了,后来在北京还一起庆祝过。她找借口推拒:“我和你一起去不太好。”
陆嘉时低头喝粥,“让你免费搭顺风车,哪里不好?”
她语塞,想他说的倒是坦荡,完全无视两人前男女友的身份。
“那要开多久?我可能晕车,吐你车上就不好了。”
陆嘉时冷笑,“你什么时候开始晕车了?以前坐六个小时客车都生龙活虎的。”
不止生龙活虎,还吵得他头疼。
她不够干脆,他帮她做决定,“你现在吃完去化妆换衣服还来得及。”
他早就打好提前量,傍晚才开始的婚宴,他这么早出发就是怕梁以霜磨蹭。
以前约会他经常在宿舍楼下等她,梁以霜还要埋怨他叫她起床不够早,导致自己没有足够的时间打扮得百分百漂亮,他嘴上说她是“强盗逻辑”,心里只觉得她可爱。
论不讲道理,没有人比得过梁以霜。
吃完之后他挽起袖子,习惯性收过她的碗就要进厨房,他们曾经约定俗成的规矩,做饭的一方不用洗碗,除非她经期,他不准她多碰水,那一周就都是陆嘉时做饭洗碗。
梁以霜愣在原地,看他白衬衫的背影,而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赶忙阻止。
“我洗吧,你别把衣服弄脏了。”
陆嘉时已经打开了水龙头,闻言转头看她:“围裙呢?”
梁以霜从挂钩上拿下来围裙,陆嘉时伸过去沾着水的双手就要接,梁以霜又缩回了手,好像戏弄。
“嗯?”他表示疑惑。
“你手上有水,蹭到了怎么办,我帮你。”梁以霜用她十几年姐妹淘姜晴的余生幸福发誓,她绝对没有撩陆嘉时的意思,她是真怕他手上的水蹭到围裙,再蹭到他衬衫西裤上。
陆嘉时没理由拒绝,张开手凑近她,好像要拥抱,又顺从地低下了头,此时他是她的“巴克比克”。
套过头顶后他就背过了身,动作太快,梁以霜又要从后向前伸手去够那两条带子,险些撞在他背上,陆嘉时只感觉到短暂凑近的呼吸又离开。
然后她说:“好了。”
他开始洗碗,背对她说:“你去换衣服。”
梁以霜满脸心事重重,趿拉着拖鞋离开厨房,认命地回房间挑衣服,陆嘉时站在那偷笑。
他洗碗很快,还不忘擦干净料理台周围的水渍,挂好围裙。
梁以霜本来选了条吊带鱼尾裙,再搭条披肩,人正坐在梳妆台前化妆,陆嘉时看着紧闭的卧室门,差点习惯性地推开就进去。
立在门口,他轻敲了两声,“你感冒刚好,别穿裙子了。”
她听得清楚,眼影刷没控制住力度猛地扫了上去,几度张嘴不知道怎么回应。
好像回到大学时,他追着她添衣,天气冷起来了不要总是露腿,可梁以霜真的穿了他又只能咬牙生闷气。那几年流行广场舞的梗,本来是她开玩笑说老了之后要推着轮椅带他去广场,让他看自己和别的老头跳舞。
陆嘉时冷笑:你再这么美丽冻人下去,轮椅上的是你。虽然我不喜欢跳舞,但为了气你我也要找个老太太。
梁以霜立马跳脚,扑到他身上展示花拳绣腿,陆嘉时顾着被人看见,又忍不住笑,只能用蛮力把她锁进怀里。
威胁她,又似恳求:宝宝…宝宝乖,再穿我真的生气了。
知道她最不怕惹他生气,陆嘉时补充:我不想和别的老太太跳广场舞。
梁以霜抿嘴忍笑,狠狠抱住他亲了一口,蹭上鲜艳的口红印。
……
梁以霜老实应了他一声,陆嘉时离开卧室门口穿西装外套的时候还在疑惑:这次怎么这么听话。
她想着还是得穿正式点,换了身灰色的西装套装,偏休闲款——下面是裤子,虽然还是露了节脚踝,再厚实的衣服她还没找出来。
总觉得天没冷得那么快,指不定过几天还要回温,暗怪陆嘉时古板。可好像分手之后就失去了无理取闹的理由,她自己也没想到会那么听话。
上车后陆嘉时自然地说:“用你手机连蓝牙吧。”
梁以霜偷偷白他一眼,小声嘟囔:“说的跟你平时开车不听歌一样。”
又无意瞟到屏幕上显示的未播完的歌,梁翘柏的《在到处之间找我》,她想好巧,她最近刚好偏爱这首歌,经常单曲循环。
特地找到这首歌播放,陆嘉时听到前奏的一瞬间短暂愣住,怕她发现什么、发现自己偷听她的歌单,偷偷看梁以霜神色正常,他才放心启动车子。
上高速之前她一直在打电话,大概听着应该是找人帮忙代课,不知道打给第几个人,才算安排好。
见她松一口气,陆嘉时又开始心疼,他不知道她的工作是这样的。
梁以霜径自拿他车里放的矿泉水打开喝,刚刚花费太多口舌,陆嘉时认真看前方路况,蓦地打破安静。
“你现在很累吗?”
梁以霜心头一软,回应他的语气尽量自然,“还好,赚钱哪有不累的呀。而且现在哪有那么多双休的工作给你选,我已经算很好了。”
陆嘉时就差说出口“我不放心,我想照顾你”,险些把舌头咬了,他选择闭上嘴老实开车。
梁以霜看着旁边跟闷葫芦似的人,默默打开手机刷微博给自己找乐趣,指望陆嘉时解闷——不可能的。
想到“松本清霜2018”的账号许久没有更新,她开始措辞,发了这样一条。
“以前认为‘梦到的人醒来就要去见他’这种说法有点浪漫,现在发现,他就那么轻易出现在你面前,浪漫程度更胜一筹。”
还要评论自己补充:“是被上天宠爱的霜霜吧。”
她这个账号有四千出头的关注者,平时的互动并不多,但也有关注很久、或从她上个账号一直关注下来的,已经捕捉到这条微博和前一条微博的联系。
于是不出几分钟,就有人问:“霜霜见到+10了吗?”
陆嘉时从后视镜扫到一眼梁以霜对着手机屏幕偷笑,他不明所以,想不到她和陈奇闻已经分手,还能因为什么笑得这么“春心荡漾”。
梁以霜点击那条评论回复:“是的呀。”
陆嘉时脸色沉了下来,他心想:不会是上次医院见到的那个中年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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