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恒光连运动型的假肢都来不及换,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医院赶,凉风透过身体的缝隙,却让他觉得雀跃得像是要飞起来。
虽然他也知道在对方生病的时候觉得雀跃,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在担心之余,他还是压抑不住心底的翻涌。
他也能为严老师做点什么了,哪怕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努力。
跌跌撞撞,磕磕碰碰,贺恒光的手拍在医院前台值班小姐姐面前的桌子,把人吓了一跳。
小护士听他喘着粗气,却条理清晰地说:“麻烦,帮我查一下,心外科主任医师刘医生的电话,有一位他的病人,需要咨询一下用药。”
“啊,是病人严歌续吗?严先生的话刚刚我已经把刘医生的电话告诉对方的家属了,现在已经联系上了。”小护士刚挂的电话,刚刚那边也是这样火急火燎的语气,她刚刚去帮忙接了一个急救的病人,一回来就听见咨询台的电话在响。
“啊这样……那就好……”贺恒光松了口气,那应该就没事了,整个人脱力地往下一滑。
小护士连忙扯了他的手臂一把,有些担心地叫他:“诶,你要不去急诊把伤口处理一下吧,跑过来摔的吧?”
贺恒光看了一眼半夜也挺多人的急诊,又想了想每次挂号医院都很贵,连忙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没事,不严重,我回去自己消一下毒就好啦,谢谢你啦!值夜班辛苦啦!”
贺恒光这会儿才感觉到接受腔火辣辣地疼,他出门急,硬拖着普通的假肢跑步和上下楼梯,这会儿整个接受腔磨得生疼,没了刚才那股劲,没法那么快溜达回去,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假肢取下来抓在手里,又蹦跶回小护士的前台那里,问她:“能借个拐吗,我出来的急,没带拐,磨破了又,我就住这附近的琴芳苑,我回去了带着自己的拐过来把医院的拐还你。”
小护士昏昏欲睡的,被他抓在手里的腿吓了一跳,好一会才在他的一堆你的拐我的拐里面听懂这段话,说:“你住琴芳苑,那很近啊,你等会儿,我让救护车送你一小段儿呗,然后你让你家里人去楼下接你一下。”
“这这这不好吧,不不不至于,我蹦跶回去也可以的。”贺恒光听到要救护车送他,吓了一跳。
“没事啊,真的很近的,送你还不用两分钟呢,又不用钱,不坐白不坐嘛。”小护士给他拿了个拐,打了个内线。
贺恒光对最后两句话心动了,乖乖坐下来等。
过了会救护车的师傅过来领他过去。
在贺恒光强烈表示自己真的拄拐熟练,走路达人之后,才拒绝了师傅想把他直接扛上救护车的提案,飞快地跟在师傅后面走。
贺恒光在车上想了想,给刚刚打电话过来的人发短信。
【护士说您联系上刘医生了,那有什么我能做的话再联系我,短信您有空再回复,不回复也行,希望严老师快点好起来~】
那边估计确实在忙,贺恒光处理完自己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擦伤,重新躺在床上陷入昏睡之前都没有回短信过来。
希望明天严老师的病就好了。贺恒光迷迷糊糊地想。
宋宁此时确实还没空看手机,事急从权,这会儿就算严总打电话进来也得靠边儿,在咨询了医师的意见以后,宋宁扣着严歌续的下巴强迫他吃了药,又用酒精在他额头,脖颈,手心擦,又要给他退烧,又不能让人感冒。
这么折腾人的结果就是严歌续觉得自己仿佛在冰火两重天,胸腹里像是一团碳火烧火燎地发热,四肢又冰凉,像个没有自主支配权的玩偶的一样,偶尔被灌进几口味道诡异的液体。
这么折腾到天亮,高烧退下来,退到一个可控的温度,医生说如果不是高烧就暂时不用再吃药,看身体的免疫力能不能自愈,严歌续和宋宁几乎都是一宿没睡,这会儿两个人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半死不活地躺着。
宋宁更惨一点,他躺的是房间的沙发,还伴随着老板下飞机之后打电话过来问情况咋样了的惊吓。
严歌续看着小助理摸了半天都没找到手机的落魄样儿,在自己床上找到了备注为“严大灰狼”的小助理的手机,没忍住笑了笑,拍了拍行尸走肉般顺着声儿摸到他床边的宋宁,低声说:“我哥的电话,我来接,你眯一会。”
他待会去机场路上和飞机上都还能睡,宋宁是没有时间休息的,严歌续还不至于这么没人性。
“严总……会骂我的……”宋宁大概是非常害怕被老板骂了,困得神魂颠倒,还哆嗦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
“不会的,我不说开除你,他开不了你,安心去睡。”严歌续笑了笑,补充了一句,“大灰狼不吃你。”
宋宁直接趴在严歌续床边就睡了。
“哥,是我,宋宁照顾了我一宿,让他去睡会儿,我们今天的航班回去。你对宋宁是有多凶?他给你的备注可是大灰狼~”严歌续揶揄道。
严崇州听到自家弟弟的声音,知道能说话就是问题不大了,严重的时候对方睁着眼睛都觉得累,没有说话的精气神。
“回来再说你的问题。宋宁挺好的,我没凶过他,你别再把人气跑了。”严崇州觉得自己从没对那个小孩凶过,对方的年纪太小,在他眼里和弟弟一样,都是小孩。
“你还好吧?现在感觉怎么样?”严崇州问。
“心在跳,气会喘,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严歌续语气轻佻。
“在我面前闹一下就算了,在爸妈面前别说这种话。是问你还有没有地方不舒服,烧退了吗?”严崇州语气如常。
这也是为啥严歌续敢在他哥面前皮,他哥是知名互联网公司的总裁,铁血风格,不苟言笑,有一颗钢铁般的心脏,他们俩年龄差的很大,十来岁的年龄差,与其说弟弟,他哥的观感可能更像带儿子。
因为他哥那张面瘫脸,很小的时候严歌续还哭着和爸妈说哥哥是不是讨厌自己。
全家人哭笑不得,只能哄着小严歌续说哥哥肯定是喜欢你的,哥哥只是不擅长关心你。
“低烧,不碍事了。其他的……问题不大。”严歌续淡淡地说,浑身上下都舒坦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过,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只有能忍和不能忍的区别。
“行,我现在在转机,等会手机会打不通,有事给我留言。”严崇州说完就挂,非常干净利落。
严歌续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这会儿睡了等会醒过来会更不舒服,他手机还在床头柜边上,这会拿着宋宁的手机无所事事,忽然看到宋宁还有一条未读的短信。
虽然无意窥探小助理的隐私,但是严歌续看着那个小红点实在是强迫症都犯了,有些难受地点开短信,想着兴许是垃圾短信呢。
严歌续扫了一眼,是和自己有关的。但他一时又猜不出是谁。他家人都不会管他叫严老师,医护人员也不会,之前的护工虽然有可能,但之前的护工对于他这个糟心患者,绝对不可能是这种语气。
严歌续用排除法排除了一遍,实在想不出这个发短信的人可能是谁了。
小助理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严歌续都没能猜出来是谁,蹙着眉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宋宁看他在床上没有动,心下知道严歌续今天是状态属实不好了。乖乖地上前撑着他坐进轮椅里,推他去洗漱,洗漱好了才一层层给他裹厚衣服,包得比来的时候还圆。
看着自己的杰作,宋宁满意地拍了拍手,引来了严歌续嫌弃的一瞪,于是缩着脖子去打包最后的行李了。
虽然严歌续作死和捉弄他的时候宋宁心里也直叫祖宗,但对于他们做护理的人来说,严歌续可以说是一个照顾起来非常轻松的病人了。
大部分时间里,严歌续生活都能自理,也打理得很干净,实在倦得厉害了才偶尔会需要他去照顾。
今天严歌续都格外安静,一直到机场候机的时候严歌续才皱着眉头问他:“你昨晚除了我哥、前一任护工、刘医生,到底还找谁了?”
“还找了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严歌续皱了皱眉头,他因病常年深居简出,从中学就不去学校了,偶有聚会他也向来不便出席,到底哪来的朋友?
无中生友也不是这么生的吧。
“是叫……全名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就是续哥您还专门邀请他去您签售会的那个朋友,姓贺!叫贺什么光!”宋宁默默给自己的记忆力点了个赞。
然而严歌续的脸上的表情实在是称不上欣喜,虽然带着一点儿微笑,但宋宁不知道为啥有点后背发凉,听见严歌续阴恻恻地,近乎是咬牙切齿地问:
“哦?是吗?那我想问一下我们亲爱的的宋宁小同志,您给他打电话都说了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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