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跟你报备一下十月账目。”说话的是经纪人兼生活助理朴英。
坐在他对面的人气偶像，苏潭，点了点头。
这是在苏潭家里，房间不算很大，但空间对两个人来说，富富有余。
高高瘦瘦的苏潭坐在茶几这头的沙发上，矮矮胖胖的朴英坐在茶几那头的大白熊地垫上。
两人本就不小的身高差又翻了一倍。
苏潭冲自家经纪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朴英打开手机备忘录，照本宣科。
“十月一号参加节庆晚会，出场费收入十五万。”
“十月二号签合同录好味佳薯片秋季系列广告，拍摄收入二十万。”
“十月四号参加直播活动，直播费用十六万。”
……
林林总总条目念完，经纪人看了苏潭一眼：“咱们十月份的总收入是四百一十三万，大头是一个新的综艺合约。”
苏潭点头，下意识扬起一个微笑，以回应经纪人的注视。
随着眼眸微弯，他原本有些疏冷的气质立时变得温柔，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朦胧月光里。
即使早知道苏潭有着蛊惑人心的美貌，朴英还是不禁被他这一笑惹得晃了下神。
直到苏潭问：“那支出呢？”
朴英才如梦方醒般清清嗓子：“马上，马上给你看。”
“服装、饰品、化妆品支出一万二。”
“护肤品支出一百五。”说着，朴英看了眼苏潭那白到发光的皮肤。
说实话，这一百五还是他求着苏潭给其他艺人点面子，苏潭才勉为其难地买了老幼咸宜全家通用的润肤霜，和打折促销一百块钱二百张的补水面膜。
外貌这件事上，花妖的种族优势确实比人类高出太多。
不过再看下一条支出项目，朴英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微妙。
“参加化妆品销售直播时说合作女主播皮肤状态差，导致带货效果不好，赔三倍违约金四十八万。”
苏潭：。
“参加现场show粉丝给你递信件时你让他们别追星，说不要做这么没意义的事，引起粉丝不满，给粉丝送礼物补偿花费三十五万。”
苏潭：“……”
朴英继续数。
得罪某女明星给人家送礼物道歉二十五万，说话不慎上了热搜压热搜一百三十万……
“买药，四十五万。”朴英数完最后一条，给了苏潭一个智慧的凝视。
“你十月份的支出是，四百一十六万。所以，十月的净收入是，负三万。”
.
苏潭咳了一声，如此尴尬的结果他也没有料想到。
朴英苦闷地挠头，头发扑簌簌掉了一地：“你得好好纠正一下说话太气人的问题，现在的情况是你出去说几句话，咱们就得给人道歉赔钱，再这么入不敷出下去，下个月连药都买不起了。”
苏潭没回应，却关切地看朴英还有地上的头发：“你确定不需要我帮你联系一下植发医师吗？上次去录综艺时，有人给我推荐了一个有口皆碑的……”
“这是种族问题！我说过一万次了！”朴英暴怒，“我是蒲公英！蒲公英怎么可能不掉毛啊！”
苏潭：“……哦。”
朴英面无表情扫走地上自己的头发，嘴里不住叨咕：“好好一个小帅哥，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冷静下来后，他苦口婆心劝苏潭：“咱们真得改改这坏习惯，毕竟赔一次钱少买好几瓶药呢，你说是不是？”
“确实。”苏潭叹口气，“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
和蒲公英精朴英一样，苏潭是一只花妖。
他的种族是昙花。
昙花一族拥有令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清冷温柔的美貌，但与此同时，就像民间都知道的一样，他们随时都有“昙花一现”的危险。
即使已经修成妖精，族类本身的特点仍然没有办法改变。
换句话说，苏潭从苏醒开始，生命就处在倒计时，他的生命力会源源不断枯竭，直到彻底衰败，化作尘泥。
实际上，苏潭推测自己之前已经“昙花一现”过一次，但不知为什么没有死透，因为正常的花妖应该保有自泥土中生根发芽以来的全部记忆，可他记忆的起点却是自己从山洞中苏醒过来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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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以后，苏潭在一片黑暗的山洞里发了很久呆，才慢慢想起自己是花妖，种族是昙花这些基本信息。
之后，他循着微末的本能找到花妖一族栖居的百花城，了解当下世界的状况：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之外，还存在着种种妖物，但因为现世灵力低微，人类科技占据主流，大部分妖物都选择隐居在世界一隅。
花妖一族也是如此，但相比其他妖类，在现今花妖族的花王，百花城城主牡丹的带领下，花妖族自己的居住地百花城科技发展也相当不错，看起来与人类大都市无异。
苏潭发现，现在百花城科技实验室在研究一种浓度极高的特效营养药剂，据说花费了以百年为单位计的研发时间，才初步取得现在的成效。
苏潭报名成为志愿者，并领取了一点试用装，发现这种药剂可以很好补充他体内那飞速流失的生命力。
虽然这并不能根治“昙花一现”的种族缺陷，但只要生命力的补充速度能跟上流失速度，苏潭就不会死。
对一般花妖来说，这药明显补过劲了，不太合适，就像普通人吃老山参会被烧得鼻血狂喷，但对苏潭这种时刻命悬一线的小可怜来说，简直完美。
唯有一点不好，就是这种药换成人类社会货币，要十五万一支。
苏潭一穷二白，买不起。
而且苏潭醒过来后，单是适应百花城现在的科技状况都用了很长时间，以他的文化水平最多能去工地上搬搬砖或者去幼儿园给小花苗们浇浇水，要让工资跟上买药的花销，那简直是痴花说梦。
所以，苏潭离开百花城，来到人类城市，想找一份可以赚钱活命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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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妖会呆在人类城市，因为非我族类，它们也会觉得别扭。
苏潭倒觉得还好，反正他睡了不知道多久，对整个时代都陌生，看人看妖都一样。
妖怪呆在人类城市，必须要遵守一些规则，比如为免引起恐慌，他们不能暴露自己非人的身份，但同为妖怪，彼此还是认得出来。
比如苏潭有一次打车，出租司机就是个狗尾巴草妖，两个人一打照面就闻到彼此身上的妖怪味儿，惊讶地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默契地装哑巴。
为了快速赚钱，苏潭研究半天以后，选择做个艺人。
因为艺人可以唱歌跳舞，苏潭蛮有兴趣，艺人可以见很多人，对生命力枯竭的昙花来说，每天浸泡在充足的人类阳气里，也是对自身的一点补充，聊胜于无。
当然最重要的，做艺人，只需要脸好看就行。
并不是所有花妖都长得普世意义上的好看，所谓“种族优势”，只是他们具有极强的抗衰老能力，不拔干、不爆痘、不起细纹，皮肤光滑细腻有光泽而已。
不过作为一朵在百花城中能艳冠群芳的昙花，苏潭在外貌这方面，实在是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在人类眼里，苏潭真是长得太好看了，就连出去买双袜子，都能被一堆人要微信。
他很快找到了一家愿意签约他的经纪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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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英会成为苏潭的经纪人，完全是机缘巧合。
签约那天，负责人给他推了几个经纪人，让他选一位合眼缘的合作，隔着偌大一个会议室，苏潭一眼看出，走在队伍最末尾那个矮矮胖胖的小墩儿身上一股花妖味。
对方显然也发现了他，眼睛噌地亮了，头发也簌簌掉了几根。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蒲公英精朴英就这样成了昙花精苏潭的经纪人。
朴英来到人类城市的原因，说来还有些辛酸，因为他掉毛实在是太多了，花妖又是出名的颜控种族，朴英比较受排挤，娶不到老婆，干脆就来到人类社会。
“可是人类社会掉头发也不好找对象吧。”苏潭指出。
朴英气得狂掉头发。
“不过好奇怪哦。”苏潭又说，“蒲公英这种短寿的植物也能修成精吗？”
“一朵昙花凭什么说别人短寿啊！”朴英炸毛，并掉毛。
“你为什么不干脆剃个光头呢？”苏潭询问，“这样别人就看不出你秃头了啊。”
“我头发很浓密！”朴英气急败坏狂撩自己头发，头发扑簌簌下雨一样地掉，“我这是种族问题！代谢快！不是秃头！”
“好吧。”苏潭耸肩，“你掉的毛能不能吹口气变成车啊衣服啊之类的，这样咱们能省点支出。”
“现在是灵气枯竭时代！”朴英暴怒，“而且那是猴子的种族技能！我是花好不好！”
苏潭：“喔。”
——
苏潭成为了一名练习生，虽然公司有意让他去演戏，但很快就发现演戏不合适他。
就苏潭那一张嘴就能把人气死的功力，当然不能指望他有什么演技。
朴英只能劝自己说，这小昙花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脑回路比较耿直，随后跑前跑后去帮苏潭善后。
每逢此时他也会感慨一下，怎么同为花妖，自己就能如此善解人意，通情达理。
不过，无论唱歌还是跳舞，苏潭都很有天分，再加上他是实打实的神颜，半年前参加一档选秀节目后他一炮而红，以断层C位的数据出道。
团很糊，资源很烂，但苏潭很红，个人资源拿到手软。
上个月，这个期限团终于抗不下去宣告毕业，团里最糊的单人和素人无异，但苏潭已经只靠一张脸跻身当红流量，距离顶流也就只差一个出圈作品而已。
“明天晚上你还有一个活动。”朴英翻看了一下苏潭的日程，“GRACE时尚美丽盛典，这是你这种选秀艺人升咖的好机会，好好把握。”
苏潭“嗯”了一声。
“服装造型都已经联系好了，就凭你这脸这身段，不上热搜我可以原地给你表演一个蒲公英掉毛。”朴英自信满满地说。
苏潭：“你一直都在原地表演蒲公英掉毛。”
朴英：“……”
朴英被气得背过气又缓过来以后，提醒苏潭最重要的事情，“现场肯定会有不少人跟你攀谈，到了那时候，知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跟别人客气一点说话？”苏潭试探着回答。
……玛德，好险。朴英擦了把汗。
望着眼前当红偶像那天使般的面孔，朴英拍拍苏潭肩膀，语重心长，“恰恰相反，我的建议是，你装成个哑巴，能不说话，就别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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