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徐乾独自一人站在窗前，脸色阴晴不定。院中有下人经过，看到他的神情都不由得吓了一跳，远远地避开了。

    今日院子失窃，这会子可不能去触霉头。

    徐乾关上窗，屋内燃着灯不算明亮，有股烧焦的臭味。

    他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了好些年，比起穿越前的日子自然大不如也，他苦心积虑在这里等候许久，可不是为了来忆苦思甜的。

    ——刘秀。

    徐乾一想到之后的谋划，脸色才稍微好看些。

    他看着光秃秃的屋子，冷哼了一声：“那赵三可硬说与他无关，可先前我的日记必定落在他的手中。这小子贼眉鼠眼的，当真可恨。”他在这里生活久了，说话也文绉绉，举手投足间带着些自得气息。凭那赵三可的谎话还能欺瞒得过他？

    徐乾在那回后，把所有可能涉及到他身份的东西都烧毁了，唯独扼腕那张日记纸，那张纸上所写的内容其实不多，只不过是他甫一穿越，心中有些激荡，故而才留下那样的大忌。

    不过这数年间，他在这份压箱底的日记纸上留下的字句并不多，往往是在情绪激烈的时候方才写下寥寥数句。

    好在他用的是简体字，与隶书大有不同，总归还是个保障。

    不过今日徐乾不知为何一直心神不宁。

    他和何辰、赵三可的屋子都被人搜过，他并没有丢失什么东西，何辰和赵三可的损失就大得多了。这该是一件好事，毕竟说明了他的隐秘措施做得好，他本该高兴才是……徐乾在屋内来回踱步，眉头忍不住蹙起。

    他难道是遗漏了什么吗？

    徐乾一边斟酌着一边思忖着最近的事情，他寻求了一个同谋者，打算与她联手共商大计，等事成之后，他再杀了她便是。这种事后捅刀的事情，徐乾做了不少。刘縯是不错，在他手底下做事，也一贯是舒服的。

    可再怎么舒服，也没有自己做主来得痛快。

    徐乾揉皱了袖口，再皱着眉一点点把它给展平，自言自语地说道：“快了，就快了，这种日子早就该结束了。”

    他自顾自顺完了气，思索完最近的事情确定没有纰漏，这才躺下来准备睡觉。

    当徐乾昏昏沉沉，将要沉入梦乡的时候，一句如同耳语的声音在室内凭空响起，惊得他头皮发麻。

    “我就知道……狗屎的系统……”

    陌生声音裹挟着浓浓的郁闷。

    徐乾猛地睁眼，如鱼挺身般弹起来，手在枕头底下快速摸了两把，抽出来一把利刃。

    “你是何人？”徐乾厉声喝道。

    他是在给自己造势，也是在试图对外传递消息。今天刘宅刚刚被人偷盗过，巡逻的护卫都增派了不少，他这么大声便是为了吸引那些正在巡逻的护卫。

    蔡绪宁收敛了表情，微微一笑：“徐先生，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他竖着一根手指左右晃动。

    “他们已经被我放倒了。”

    呵，为了避免系统坑他，蔡绪宁在提交随机任务确认穿越者名字的时候，事先把徐乾左近院子的护卫全部都打晕了。

    背刺的感觉果然爽快，一砸一个准。

    蔡绪宁无视了眼前弹幕一堆说他在装逼的话，直勾勾地看着徐乾，那模样好似在挑衅：“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其实蔡绪宁不知道。

    他只是试图从徐乾口中套话。

    以及，哪怕看起来再像是游戏，身临其境的时候，蔡绪宁无比清楚这其实是真实的世界。

    杀了人，他们是真的会死。

    不到万不得已，蔡绪宁不想动手。

    “……我没想到我会被发现身份。”徐乾握着利刃的动作并没有停下，相反，他握得更紧，然后他下了床，几步靠近窗前。

    蔡绪宁观察着徐乾细微的动作，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对他们来说被戳穿身份是一件比较严重的事情。是因为穿越者们本身就互相排斥，会互相伤害，亦或者还有别的原因？

    徐乾死死盯着对面的黑影，直到他的背部抵住硬物。在这个期间，那陌生来客都没有动作。

    确定背部靠着窗，他随时都能逃脱后，徐乾才重新开口：“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身份的，可是你不能杀我。

    “难道你忘了吗？我们是不能自相残杀的！”

    陌生来客仿佛没有被他说的话动摇：“可你打算杀了阴丽华。”

    随着他说出这三个字，徐乾更加确定他的身份了，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巴，试图咧开嘴笑一下，可惜干巴巴的，没有任何说服力：“我当然不会杀了她。不然就算我能杀了刘秀夺取气运又有何用？”只要事情的结果都推到她的头上，总会有人替他动手。

    气运气运，这个词蔡绪宁已经有点倦了，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值得他们这么争抢？这个世界总归还是正常的世界，难不成真有什么白日飞升的美梦不成？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徐乾就畏惧得他好似要扑上来那般，胳膊肘捅开了窗户，身子一缩就往外翻滚出去。蔡绪宁再如何不想动手，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逃脱，几步跨过室内，纵身跃出，在徐乾爬起来往外跑的时候虎扑上去，死死把徐乾重新压倒在地上。

    “别杀我，别杀我，不然，不然你与我合计也是可以的！！别杀我！”徐乾用力挣扎，几近目眦尽裂，手掌成弓状死死抓住地上的泥土想要施力爬起来。

    蔡绪宁轻嗤了声，胳膊用力压住他的脖颈往下，阴沉沉地说道：“你叫这么大声，是想要引来别人救你？我劝你还是省点心。”他用膝盖抵住徐乾的后背，虽然说着话，其实心里正在打转着主意，总得从徐乾的口中再挖出点东西才行。

    “你要什么？要钱财吗？你和我不过一般穿成个路人甲乙，杀了我还得背负被其他穿越者追杀的下场，还不如，还不如我们联手！你要情报吗？我也有我也有，只要你放过我，我就说……”蔡绪宁没料到徐乾居然是个怂蛋，怂到他压根还没动手就先软了膝盖。

    就在这当口。

    “你们，在作甚？”

    一道薄凉的嗓音从院外传来，蔡绪宁和徐乾两人的心同时一咯噔。

    蔡绪宁抬头，一身粗衫的刘秀凝眉，正站在院门口。两手的袖子被他挽起到上臂，像是刚刚去做了甚粗活路过。其剑眉微挑，眼眸清亮，望向这处的神情莫名。

    他没有上前阻止蔡绪宁的动作，但也没有离开，这让徐乾心中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挣扭起来，发出呜呜的声音：“救，救我，文叔，这是个贼……”

    这翻脸也甚快。

    狗屁。

    蔡绪宁神色冷下来，一拳揍上徐乾的颈动脉，用力颇狠，徐乾眼前一黑眩晕了过去。

    【直播间】

    [ID404通知：哇哦，主播这一下不错，看来是打架老手]

    [ID花开花落：草，刘秀的袖口是不是染红了？]

    [ID月狼：？这是BOSS还是？刘秀长这么老帅吗？]

    [ID高塔奇人：f.u.c.k主播你赶紧跑，刘秀刚刚肯定杀人刚回来，他的腰间鼓囊囊肯定插着两把刀]

    [ID古浪：磨磨唧唧的刚刚一下子捅死徐乾不就没事了吗]

    [ID深色蓝海：唔，主播第一次玩AR杀人害怕了？]

    [ID贪狼子：啊这开BOSS了？]

    [ID德芙巧克力：这……养崽游戏大变活人？我的阿崽子呢？]

    这一下能晕个几分钟，蔡绪宁站起来，顺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刀。这是从何辰屋子里摸出来的。

    弹幕的提醒他都看到了。

    这也是直播间的好处之一，隐形多出了无数双眼睛。

    前提是没张口胡来。

    刘秀似乎对于这一片的安静不以为意，循着蔡绪宁的动作瞥了他一眼，低头看着地上昏厥过去的徐乾，抬脚就走进了院子。他淡定自若，再走两步蔡绪宁的刀口就要戳到刘秀了，害得他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就这一下。

    刘秀突地抽刀自背后贯入徐乾的背心，一刀子利索地穿透了心口，他就连个挣扎的气息都没，直接送人归西。

    蔡绪宁：“艹啊？！”

    弹幕一片哗然。

    刘秀挑眉，对蔡绪宁伸手。

    蔡绪宁：“……”

    他默默把手里的刀递给了刘秀，无视了弹幕一堆？？？。

    刘秀拔出自己的刀，重新用那把何辰的刀口捅进同一个刀口。何辰这把的刀口明显比刘秀那把要宽长些，硬是把血糊糊的伤口又划拉开了。

    在刘秀松手后，蔡绪宁下意识掏出了兜兜里的手帕把刀柄给擦了一下。

    迎上刘秀的视线，蔡绪宁干笑了一下：“……免得留下指纹。”

    刘秀淡淡说道：“来杀人？”

    蔡绪宁噎住，人都给你杀完了才来问这句是不是有点迟了？

    刘秀用眼神扫了一下死透的徐乾：“他什么问题？”

    蔡绪宁幽幽地说道：“他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但是你之后会有点小问题。”他懒得琢磨刘秀为啥杀了徐乾，也不去搭理那一堆在问他什么时候和关底BOSS搭上边的弹幕。

    嘿呀他倒也想知道！

    “他打算和人联手杀你，至于怎么杀，在哪里杀，和谁杀，暂时还不知道。”蔡绪宁谨记着之前系统不能剧透的警告，没有说太多，但是说着说着他看着徐乾的尸体，眼神流露出了些许可惜，“如果你没杀了他，还能挖出点别的东西。”

    “无妨。”刘秀扫了眼尸体，眼底有些看不透的薄凉，“死透了正好。”

    他侧身听了听，平静地说道：“你该走了，外头那些护卫醒了。”

    哦对，蔡绪宁回过神来，徐乾死了，他确是……等下，徐乾死了！人不是他杀的！这还算数吗？这狗逼系统从刚才到现在半点动静都没得。

    仿佛感觉到了蔡绪宁的意志，系统通知这才姗姗来迟出现了。

    【随机任务填写：刘宅中的穿越者徐乾】

    【填写正确】

    【穿越者徐乾身份确认，死亡确认】

    【刘秀信任度+1】

    【恭喜 蔡绪宁 完成随机任务一，完成度100%，自主操控界面已中止，现播放后续画面……】

    …

    蔡绪宁猛地回神，自己已经坐在了电脑桌前，靠着墙上光屏的是那个平板。

    【蔡绪宁笑眯眯地往后倒退了数步，在逐渐靠近的喧闹声中甩开钩爪，纵身爬上屋檐。他一身黑色，在暗夜中融入得悄无声息。

    “刘秀，你最好小心些。”他说道，“希望下次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活着。”】

    看完了过关动画的蔡绪宁：？

    黑人问号脸jpg.

    傻逼吧这是！

    【直播间】

    [ID池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还挑衅上了]

    [ID白鹿原：啊我的崽崽又出现了呜呜呜呜]

    [ID日入百万：原来崽崽长这个样子吗？还有点小帅]

    [ID我为王：所以就算不是玩家自己杀的人，只要死了都算完成任务吗？]

    [ID千秋万载：有点可惜 要是有储存点就好了刚刚的徐乾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ID龙的睫毛：每次退场都要这么中二吗，真的有点丢脸]

    [ID我吃包子的时候：刚刚主播和刘秀这个NPC还是蛮和谐的嘛，就是这个退场……雪上加霜]

    [ID天下是这样：这场景够精致啊，我差点以为是真的]

    蔡绪宁抹了把汗，呵呵笑了一下。

    如果是假的就好了。

    刚才如果刘秀不出现的话，杀人的人就是他自己了。但是哪怕出现了刘秀这个意外的事故……他的脸色有点难看。

    他不可能永远都有这样的幸运。

    如果下次的随机任务还是让他杀人呢？又或者在游戏里的这个时代，他还能拖延多久？活命的代价总不是轻松平易的。

    蔡绪宁沉着脸色看着平板。

    上面的小小刘秀正一本正经地给赶来的刘家人解释方才的事情。大片大片的气泡出现在平板的中间，光屏上的弹幕正在零零散散出现。小小的三头身站在光屏中，伴随着偶尔闪过去的弹幕，偶尔看起来还真的是个养崽打天下的小游戏。

    不知不觉中，蔡绪宁这个小破直播间也凑了不少人气。

    叮咚——

    这是生存点在贮存的声音。

    蔡绪宁抬头去看，房间悬空的亮闪闪已经是1557/？？？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