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踩着月色归屋，拖长的影子落在身后，融在夜影。
小妹得知他要离开，当下就红了眼，径直回了屋，不多时塞给了他好几双纳好的鞋与衣裳。二兄刘仲沉默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堂兄刘栩宽慰了刘伯姬几句，又来同他说话。
最后刘秀陪刘縯吃了几杯酒。
“舂陵不安全。”刘秀慢慢说道。
这处是他们故土，在年少时庇佑着他们成长，当是温馨之所。可如今回头望，本该温柔的过往岁月却好似处处藏着凶戾的敌人，让人有些不忍落。
残缺的，总归不完美。
刘縯道：“你就算不走，也无甚大碍。”
刘秀摇头：“在家自然是舒坦，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此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若目标当真是我……不管是何缘由，我离开是最合适的。”
刘縯的脸色难看。
刘家，这里指的是那个大的南阳刘家，其声名在外，赫赫然可与邓家齐名，就算失却了皇室声名，也确实安稳庇护着刘縯他们长成。
可一直平安无事，也或许是刘秀常不在家中。
刘秀轻声道：“眼下四处纷乱，若是各地的声势浩荡，大兄可徐徐图之。切莫操之过急，留下问题来。与李家的合作可继续，却千万小心朝廷的消息。”
刘縯沉稳地说道：“莫怕，李家虽确实富裕，可到底根基不稳，不像我等。朝廷若胆敢对李家那般对刘家下令，我们也会得到消息的。届时，反了他又如何？”
他们在南阳这地界上，根底却还是厚实的。
“决定要先去哪里了？”刘縯道。
刘秀吃着酒：“等落脚了再说。”他长出一口气，把酒杯放下。
刘縯挑眉，一巴掌拍在刘秀的背：“到时候可得写信回来。”力道之大，是兄弟才有的直率。
于是，刘秀就带着好几个背上的巴掌痕回去了。
到院里，那位蔡先生的屋子还燃着灯。
像是在等人。
已经过三更天了。
刘秀漆黑的眼眸倒映着那点点亮光，站在屋外敲了敲门。很快，与白天同样打扮，压根没有为上.床歇息做准备的蔡绪宁打开了门。
是在等他。
“文叔喝酒了？”
蔡绪宁让开路，低头关门的时候，衣领下滑，皙白的脖子毫无防备地露出了要害。
刘秀轻笑，些许酒意浮上脸来，一指点在蔡绪宁的背脊，玩笑般地说道：“破绽太大，如果我要杀你，现在已经一剑穿心了。”
垂下来的手搭在身旁，他踱步往屋内走。
“不要轻易把后背朝人。”
蔡绪宁拍掉浑身的鸡皮疙瘩，关上门后就随过去坐下。
“阿绪在等我？”刘秀笑道。
蔡绪宁想着他刚才做的决定，内心极其悲痛。
他的金库里，堪堪满了五百金。
这是他薅了两个月多的各大地图的羊毛才费劲攒下来的家底！
一眨眼就要莫得了。
面上还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神情说道：“明日文叔便要走，有一物，我思前想后，也该是时候了。”
刘秀挑眉，他怎么隐隐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悲伤？
蔡绪宁却不由他细想，又站起身来走到角落去。那里摆着一个大箱子，瞧着正是以往放衣服杂物的地方。他弯下腰，用力掀开箱盖，从里面抱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却很重，蔡绪宁抱着极为吃力。
他费劲走回来，把盒子放到刘秀的面前。
“希望文叔能好好使唤。”
刘秀心里已有了猜想，可当他打开方正的木盒，昏暗的烛光下仿佛能看到一片流动的黄色，却仍是有些惊讶。
“阿绪。”
刘秀的声音沉下来。
蔡绪宁笑着说道：“旁的门客能献金，我便不能？这五百金，我可攒了许久。”他恋恋不舍地看着被他码得整整齐齐的五百两黄金。
这七八千克的重量可真是幸福的负担。
蔡绪宁心里抹了把泪。
【直播间】
[ID八字没一撇：主播：穷，家底已掏空]
[ID一只耳：五百两很多吗？这不就一小点]
[ID用户12473：刘秀不要能给我吗？悔恨之前不再买点黄金]
[ID无可奈何花落去：西汉到王莽的唐，一文钱的价格在1到2块钱波动，五百金往西汉算，约等于五百万文，也约等于现在五百五十万块钱，而往唐算少说一千万以上。电视剧就别看太多了]
[ID骰子娘万岁：卧槽一千万，他不要给我啊！！！]
[ID坐北朝南：……我说主播咋扣扣搜搜，原来他不是抠搜，而是贼你妈豪爽]
[ID蔡绪宁的小黑屋：小绪子对阿崽是真爱…]
蔡绪宁：“……”尼玛啊！
一千万！
他眼前一黑。
花大佬的科普果然是沉重一击。
不管是对弹幕还是对蔡绪宁。
在刘秀看来，原本跟朵花儿似的想要招展的蔡绪宁突地恹恹下来，耷拉着花瓣，垂头丧气地扒拉了两下木盒，又卷着花瓣沮丧似地往刘秀那里推了推。
“你可以把这当做投资，也可以当做是我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你。”蔡绪宁痛苦地掩住眼，一千万，这可他.妈是一千万啊，“往后若是……便想想这五百金。”
他缓了下情绪，撒开手看着刘秀，眼角有点发红：“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刘秀的眉峰微挑，审视的凉意在短暂眨眼后，只剩下些许无奈。
“男子汉大丈夫……”他顿了顿，看着睁着一双红通通的兔子眼看他的蔡绪宁，面不改色地把没说完的话吞了，平静地另起一句，“我收下了。”
蔡绪宁心痛之余却松了口气。
他还生怕刘秀推脱不受，那真就凉凉，还得一边心痛一边找法子送钱。
那可能是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了。
刘秀屈指敲了敲木盒，深黑的眼眸紧紧看着蔡绪宁许久：“阿绪，你知道这世上，总没有白捡的便宜。”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蔡绪宁抿紧了唇，又抬眼看他。
“你说得不错，世上没有白得的事情。”蔡绪宁把盒子盖上，叹了口气，“有些事……不好说。你就把这当做是我的买命钱吧。”
买我的命。
也买你的命。
蔡绪宁深知在暂时失去了前期李家的辅助后，刘家急需这笔钱。
当然这里的刘家特指以刘縯为首的刘家人，若要大而论之整个南阳刘家，家底自然是厚实的。
他亲眼看着刘秀收了这份大礼，松懈下来后又为了转移注意，提起了杨素的事：“……之前邓四他们说那十万两，找着了吗？”
刘秀扫了眼蔡绪宁发红的眼角，淡淡说道：“张贺松了口，说那是一个幌子。若杨素手里头真的有十万两，他买个杀手来杀我岂不是更简单？”
十万两的重量，拉进城来，这舂陵机灵的哪个会不察觉？
蔡绪宁心里默默道：不，他得亲手杀人才算是他的成功。
不然就算杀了刘秀也没意义。
但是这也不对啊？
蔡绪宁蓦然间抓住了一个漏洞，如果杀刘秀失败了，杨素这不还是得死？怎么都是死，还不如趁着没死前或者享受？
还是说他那会说的“死”，是一种更恐怖的东西？
这答案得等他碰到下一个穿越者才可能问出来了。
当刘秀离开的时候，系统叮咚起来。
【恭喜 蔡绪宁 完成随机任务五】
【金额：五百金，占比 蔡绪宁 仓库金额99.99%】
【恭喜 蔡绪宁 获得刘秀真情+3】
【备注：1点真情可约等于10信任度】
【目前刘秀信任度超过50，在不触犯其底线的前提下，刘秀对你的态度将为普通（无特殊情况，不会主动攻击）】
【刘秀信任度：52（真情+3）】
蔡绪宁听完系统的任务提示心里刷满了卧槽，在送走了刘秀和他的全部身家后，蔡绪宁一转身躲在被窝里阴测测地逼问系统。
“刘秀现在对我的信任度是52，为什么才是普通等级？”蔡绪宁小声逼逼。
这再不济也得是个友好吧？
普通是什么鬼？
这难道还不是满百制？
【直播间】
[ID财神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
[ID阿宝：吐槽得有道理啊]
[ID抠脚大汉：所以普通是最低等吗？]
[ID高塔奇人：可能下面还有别的等级吧]
【系统：刘秀的好感度等级为易耗品——普通——友好——好感——亲密——信赖——？？？】
蔡绪宁：“……”你.妈的！
易耗品？
感情他之前一直在易耗品徘徊？！
50才到普通的门槛，那往上那些要多少啊日！
“那如果我之前任务没完成，连2点的信任度都没……”蔡绪宁蓦然想起什么，又追问了一句。
【系统：等同徐乾。】
彳亍口巴！
蔡绪宁闭嘴，选择摊开被子，躺下睡觉。
…
翌日，刘秀背着行囊，骑着老牛离开了舂陵。
刘家人并没去送行，他们的道别已经结束了。但是蔡绪宁还是蹑手蹑脚跟了上去，刘秀在前头骑着老牛，他就买了头小毛驴慢悠悠地晃着。
蔡绪宁现在全身上下，也只够钱买这头小毛驴了。
这一路晃一路跟，他跟了刘秀一路，亲眼看着一牛一人走出了舂陵地界。
叮咚——
【恭喜 蔡绪宁 完成随机任务四】
【刘秀信任度+20】
【恭喜 蔡绪宁 完成随机任务四、五、六，自主操控界面已中止，现播放后续画面……】
蔡绪宁：？
连个观众都没要个屁的后续画面啊喂！
他眼前一闪，脚下不稳猛地摔倒在地，地板的坚硬让他忍不住皱眉。
蔡绪宁回来了。
硕大的光屏上正在播放着后续画面。
【蔡绪宁用手搭成了喇叭状，骑在毛驴上往山路喊：“一路顺风——再见——”
刘秀蓦然回头，只模糊看到了一道骑驴远去的背影。
是蔡绪宁。】
蔡绪宁面无表情地看完了。
过犹不及，过犹不及你懂不懂啊狗币系统！！！
他很心痛。
心痛自己的脸。
估计都丢光了。
【直播间】
[ID诚实的面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或]
[ID日六进行ing：我笑到我妈来捶我，这是什么傻.逼退场]
[ID鹅肠c位：脚趾抠地ing]
[ID啤酒好吃：怎么永远都这么坑人啊草哈哈哈哈哈哈]
[ID高塔奇人：……这真的很故意整人了]
[ID无可奈何花落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就尼玛离谱]
[ID刀刀：鱼哭了我知道，主播哭了谁知道？]
[ID微微一笑：阿崽：这是哪儿来的傻逼（好感度-3）]
咚咚咚——
直播间又传出主播愤怒捶墙的动静。
…
刘向浩打着哈欠，他刚熬夜看直播嘲笑完那狗屎的退场，现在趁着要去上课前的空当，他想抓紧时间刷了论坛清醒一下。
有个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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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你们最近查资料有没有遇到怪事
№0 ☆☆☆仗剑走天下 于20xx-11-01 4:21:35留言☆☆☆
RT，说真的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我赶论文赶到脑子成浆糊了？
№1 ☆☆☆匿名于20xx-11-01 4:29:19留言☆☆☆
看了看这阴间时间，你是
№2 ☆☆☆匿名于20xx-11-01 5:17:04留言☆☆☆2
LZ早睡早起说真的，秃头是大事
№3 ☆☆☆匿名于20xx-11-01 5:32:08留言☆☆☆
……是不是有时候明明记着是这个内容，打开史料或资料核对的时候，又完全不一样了？
№4 ☆☆☆仗剑走天下 于20xx-11-01 6:02:02留言☆☆☆
对对，就是ls说的情况。尼玛啊，我的论文纲要是写新朝前期各类传说研究，我明明记着我收集的资料大致内容，可今晚我改格式填引用的时候，我发现史料变了！
他妈变了！
我对天发誓我找的时候压根没有这个
[蔡某献金骑白驴的传说.jpg]
我真没见过啊之前……
№5 ☆☆☆匿名于20xx-11-01 6:13:04留言☆☆☆
你熬夜没清醒吧？
№6 ☆☆☆匿名于20xx-11-01 7:09:09留言☆☆☆
啊，我最近好像也遇到类似的事情，说起来楼主和3L你是我同班同学吧？
这个论文选材，最近咱班都差不多
№7 ☆☆☆匿名于20xx-11-01 8:05:59留言☆☆☆
？？ls骗人吧你们？
[1][2]
在上课前扫完这个帖子的刘向浩：？
艹！
他想起前段时间写论文时误以为记忆错乱的一幕。
他恍惚地关掉手机，爬回床上直挺挺地躺下。
他太缺觉了才会看到幻觉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
十分钟后。
某男寝的学生疑似压力过大骑在宿舍栏杆上，造成宿舍楼短暂的骚动。
“去他妈的改变历史拨乱反正——”
刘向浩嘶声力竭。
“去他妈的养崽直播——”
他抱着栏杆猛男落泪。
假的！
肯定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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