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不是七夕吗,我开了这个坑,正好被A君看到。
他一脸不可言说的洋洋得意:“写了那么多男主角,终于开始写我了。还专门挑七夕开坑呢,啧啧啧……”
我觉得好笑:“你这个人要不要再臭屁一点,小说而已。”
他一副“你不要急解释、解释就是掩饰”的表情,凑过来瞄了两眼:“我怎么没有名字?”
我说:“A君这个称呼不好吗?”
“不好。”
“那我给你个机会,给自己取个艺名。”
他眯眼想了想:“还是你取吧,你是作者。”
我也眯眼想了想:“王麻子,怎么样?”
他面露凶光,语气威胁:“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我认真皱眉地思索半天:“李二狗,张铁柱,赵狗蛋?你看都四个了,都可以凑一桌麻将了。”
他瞧着我半晌,忽然猛然往前一凑,几乎杵到我跟前,佯装凶狠:“严肃点,不然我亲你了。”
我吓一跳,然后哈哈大笑起来,顺手拿起旁边的抱枕向他打去:“烦不烦你,这么快就中年油腻了?”
“快想一个。”
我灵光一闪,说:“林君。”
“什么?”
“我说名字叫林君怎么样?”
“为什么叫林君?”
“‘林’来自我们最开始上奥数的那条‘林秋路’,‘君’来自谐音军训的军,因为是开学军训我记住了你。”
他愣了愣,说:“好像可以。”
我笑起来,我真是取名小天才。
正得意着,忽然被人亲了下。
“你干嘛。”我嫌弃地抹脸上的口水。
“奖励你。”
“开什么玩笑……大神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喂喂喂……你干嘛……”
他又凑过来,有了别的动作。
“今天七夕。”
“可明天的文还没有码呢……”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他伸手关了灯。
……以下情节不可描述。
-
但高中生活可以描述。
我接着说。
那位奥数同学——虽然有了艺名“林君”,但我那时仍不知他叫什么。在开学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过话,准确地说是没有任何交集。
开学报道那天下午,高一整个年级差不多一千多号朝气蓬勃的小白杨,背着行囊,去郊外一个军事基地军训两个星期。
入学时候是九月初,A市的太阳相当地毒,站在太阳底下就能准确的感受到什么是烫伤。我们站的地方跟前是光秃秃的水泥坝,明晃晃地反射着太阳光,直让人睁不开眼。不知你们有没有这样的经验,看看前面的路有了一种水汽蒸腾感,人影都在晃动。我还想着老师说只有沥青路面会有这样的现象,怎么水泥硬化的路也会有……正疑惑着,身边忽然一群尖叫,像是被惊起的一群鸥鹭:“教官教官!有人晕倒了!”
是的,我晕倒了。
因为我的中暑,教官把我们都换到了阴凉的地方。但不同的是,男生是继续训练,而女生则是原地休息,看男生训练。
但即便是休息,也是要蹲坐成军训的姿态,把屁股墩放在踮起来的脚后跟上,其实也挺累的。
因为我是病号,我不用蹲坐,可以直接伸长腿,坐在地上,靠着背后的树干,嘴里回味着藿香正气水的苦涩味道,眯眼看着这明晃晃的世界。
扶我过来的有三位女同学,其中两位都站我旁边,一位叫陈晨,话不多,很温柔;一位叫张瑶,长相清秀;还要一位叫孔佑馨,她本来站我前面,但我晕倒后,她很热心狡猾地也扶着我到树荫下。
陈晨问我:“王悠,你好点了吗?”
我点点头。
张瑶递给我一杯水:“再喝一杯吧。多喝点水对缓解有好处。”
可我刚刚已经喝了两大杯了,实在有些喝不下去了,便婉拒道:“真喝饱了。谢谢你。”
陈晨和张瑶都笑起来。
孔佑馨往我旁边靠了靠,笑着说:“是我们谢谢你。”
我莫名:“谢我什么?”
“你看你一晕倒,我们大家都解放了。”她冲我挤眉弄眼,“你要是不晕,我马上就晕。”
我呆了呆,忙解释说:“我不是装的。”
孔佑馨碰了碰我的肩膀,一副“大家都懂的”样子:“真假不重要,结果重要。”
我不太喜欢她的话,没接着说,低头拾起张瑶放在地上的水杯,默然喝水。
燥热夏天里的风吹着树下四人,大家看着前面男生训练。
孔佑馨说:“那个就是林君。”
张瑶问:“谁?”
陈晨听说过此人,问:“是不是那个中考状元?”
孔佑馨说:“是啊,本校直升上来的,据说初三就拿了好几个全国竞赛一等奖。”
“在哪儿在哪儿?”听孔佑馨这么一说,大家都有了兴趣,想围观一下学霸。
孔佑馨伸出食指指着那堆迷彩服:“第二排第三个。”
我也循着角度看去,这时男生正在训练向后转,我只看见一个个相同的后脑勺。
“这怎么看啊。”张瑶叹气道。
孔佑馨笑:“着什么急啊,还会转过来的。”
正说着,教官一声“向左——转!”,所有男生又齐刷刷地转到我们左手方向。我眼睛视力很好,他们一转过来,我立刻就就看到了——
这个人的左边脸有很大一块红斑,从下颚骨直接到脖子,触目惊心,像是胎记。
我不由自主地“啊”了声。
孔佑馨抄起手,说:“看到了吧?”
我们三人都点头:“看到了。”
陈晨说:“原来他就是林君啊。”
孔佑馨颔首:“想不到吧。”
我说:“想不到。”
孔佑馨侧头看了我一眼。
我当时没明白她这一眼什么意思,后来她跟我说她当时也没明白我这话啥意思。至于我当时究竟什么意思,我当时也说不清楚,大概是有点意外、有点叹息、又有点恍然大悟和可怜同情的意思。
很多年后,我在看到一句网络流行语,忽然就想起了那棵树荫下的情景。
那句话是:人丑就要多读书。
-
军训的地方是没有女生澡堂的。每个宿舍楼下有一个淋浴间,只有凉水,如果要洗热水自己带着水壶进去。教官规定女生先洗,洗完男生再洗。
我和陈晨各自拎着一个热水壶进去了。澡堂里设施简陋,潮湿昏暗,大家基本都是独生子女,哪里和这么多人一起共浴过。不过因为澡堂里没有开灯,又是一楼,光线不好,人影都有些暗。我也有些羞涩,脱了衣服,面壁而洗。
忽然听到身后陈晨说:“王悠,你好白啊,发光一般。”
我一愣,脸立马烫得可怕,一回过头,脸更加烫了,比太阳下练军姿的时候还烫。
因为我与陈晨都是□□相见。
几乎又是同时我俩转过头。
凉水冲打在背上,我支支吾吾:“你……你……你……也白。”
她背对着我:“还是……你白点吧……”
就在我俩谦让时候,张瑶进来了。她倒一点不羞涩,一边脱衣服一边大大方方地把我和陈晨看个遍,说:“你俩真有意思,脱光了衣服比谁白。要不我来仔细瞧瞧,做个裁判。”
我和陈晨都不说话了。过了一秒,我捧起一注凉水往张瑶身上泼去。
“你个臭流氓!”
三人打闹着冲了个澡,一壶热水都没有用完。
澡堂外面是一个长长的水槽,排列着十几个水龙头。我端着脸盆去洗衣服,心想要不就用热水洗衣服吧。
刚把衣服打湿,左手边来了一个人,拧开水龙头就对着脑袋一阵浇。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他把一颗头淋了个遍,然后微微直起身,跟落水狗甩毛一般甩了甩头,有几滴水溅到了我身上。但他浑然不知,从水滴中眯个眼,摸一旁盆子里的洗发露。
就这个空档,我认出他是那位奥数同学。
军训男生都剃了头,薄薄一层,就比头皮冒出个手指头,有点像刚还俗的小和尚。他挤出洗发露在头顶一阵激情狂搓,很快起了泡泡,小和尚变成了刚烫完头发的包租婆。
“同学,你要不要用热水?”我想这壶热水洗衣服有点浪费,不如给他洗头吧。
“什么?”他从泡沫中歪过头,挤着左眼、睁着右眼。
“我说我这里有壶热水,”我把水壶拎到左边,“给你洗头。”
他抹掉左眼的泡泡:“你不用吗?”
“我本来是打算洗澡的,但是我已经洗完了,热水也没用完。”
他听完一笑,也不客气:“好啊,那就谢谢了。”
我说:“不用谢。”
他拿过水壶倒入盆里,兑了些凉水,三下五除二地洗了洗泡沫,又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就算完成了。
男生洗头真是快。
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王悠。你呢?”
他还没回答,身后的澡堂里忽然一阵女生的冲天惊叫,叽啊哇啦,又是鸥鹭无数。
值班的刘老师冲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女生尖叫:“有人在外面偷看!”
这事儿就大了。刘老师面色一沉,周围洗衣服的同学也围观起来。此时澡堂门口只站着一位我们班的男生,好像姓杨,貌似也是本校直升上来的,与好多老师都认识,还是个军训的小干事。
杨同学满脸尴尬:“我没有偷看。”
女生尖叫:“你有!你才说的‘我就是来看看’!”
杨同学急得跳脚,赤急白脸地解释:“我是说,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洗完了没,好多男生都在催我……”
女生尖叫打断:“你看你都承认了!”
杨同学:……
周围人哄堂大笑。
刘老师面色缓了缓,严肃说道:“杨森,你先回去,女生没洗完男生不要来问。好了我自然会来叫你们。”对室内扬声说道,“女生也洗快一点,男生都还等着用呢。”说完转头作驱赶小鸡状,“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人群散了,原来是场误会。
不过青春期的男女生都这样,荷尔蒙分泌旺盛,对异性敏感,但凡涉及到这个话题,再小的事都能引起骚动。
热闹看完,奥数同学转过来,低声摇头笑道:“杨森真可怜。”他拿起毛巾擦头,看了我两秒,忽然来了句:“是你?”
我有点懵,环顾一周,这里就我没别人。但刚刚我就在这里啊。
“我是说,我洗头是横着看人,你又洗了头,”他指了指我的湿发,“刚还没认出来就是你。”
我“哦”了声,摸了摸自己还湿哒哒的头发,有一滴水正从发梢滴落,滑进我的T恤里。
“你是不是体育特别好?”
“嗯?”
“比如,乒乓球之类的打得特别好。”
“嗯?”我不知道他要问什么,“怎么这么问?”
“我就是觉得你的发型,”他笑嘻嘻地说道,“特别像国家队标准的乒乓球运动员的。你看那电视上的比赛,那些女运动员都留着你这样的发型。”
我一听这话,脸就跨了下来。
但他不知踩到了我的雷点,还补了句:“真的,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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