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第一抹暗色,缓慢降临。
昏暗潮湿的屋内,闭塞狭小。
房间充斥着颓丧与绝望,仿佛这个角落早已经被整个世界遗忘。
原身的母亲躺在一张锈迹斑驳的铁质的上下床上,整个人已经枯瘦如柴、奄奄一息。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原身的妈妈,今年也不过34岁。
在这个包容性极强的时代,34岁,很多女性还做着单身贵族,而原身的妈妈,却已经到了行将就木、风烛残年的地步。
“咳咳...”床上昏睡的女人突的咳嗽起来,声音虚软无力,打断了兰因眼底的复杂。
她轻推开门,室内的环境一览无余,整个房间的面积大约只10平米左右,还没有她国师府一个洗漱间的五分之一大。
除了一张上下铺,再无其他大件,靠墙处摆满了杂物,不过,原身应该是个爱洁的性子,屋内杂物摆放的错落有致,勉强算是干净。
兰因将笨重的书包放在上铺,从水壶里面倒出一杯温水,将人扶坐起来,又将杯子端到女人干燥的唇边。
趁着女人喝水的空隙,兰因迅速的扫视了下她的面相。
煞气罩顶,山根乌暗,年寿呈现乌青,是重疾之相。方才扶人起来的时候,她顺便探了探脉,知道不是什么罕见的病症,严格说来,就是亏损的狠了,积劳成疾。
从小应当就营养不良,生完孩子以后,更加没有好好调养,再加上这么些年的劳累,元气更是亏损的厉害,人可不就垮了。
对别人来说或许比较难治愈,但是在兰因看来,并不太难,只不过,除了需要大量的药材做些药膳调理个半年外,还要结合她布置的阵法。
楚珍靠在女儿的怀里,艰难的咽下小半杯的温水后,便无力的瘫软了下来,她勉强勾起一抹笑意,温柔道:“因因,今天学校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兰因给女人身后垫上枕头,让她能够舒服些,她看向女人枯瘦蜡黄的脸色下,难掩绝色的姿容,浅笑的回道:“没有不开心的,妈妈。”
是了,眼前的女人已经是她的妈妈了,而她也的的确确成了楚兰因。
所以,此时唤起妈妈来,兰因也不觉得勉强。
她眉眼浅淡的坐在女人的床边,握着她的手,这是楚兰因每日放学回来都会做的事情。
陪妈妈聊会儿天,已经成了她们母女无言的默契。
楚珍盯着自己的女儿,总觉得她今天没有往日里活泼,她担心女儿是不是在学校被欺负了,本想问问,却又想起自己如今的身子,堪堪将到喉间的话语给咽了下去。
都怪她的身子不争气,每每她想一死了之,省的拖累了女儿,却又在女儿惊惶不安,害怕被抛弃的眼神中,努力坚持下来,她想多活几天,再陪陪她的女儿,她的因因还这么小,她舍不得她成为孤儿。
可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她...撑不了多久了,待她走后,她的闺女就剩下一个人了,可怎么办?
想着想着,楚珍只觉得悲从中来,眼泪也不受控制的蔓延进了眼眶,她不想叫女儿看见,急急的抬起比女儿还要枯瘦苍老的手,挡在眼前,语气微弱:“...因因,妈妈有些饿了。”
兰因早就看到了楚珍的眼泪,不过,既然妈妈不愿意让她看到,她便也装作不知。
事实上,前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从来也没有人教她如何安慰人。
她起身,顺着原身的记忆,在角落翻找出做饭的器具,开始慢条斯理的洗菜刷锅,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国师大人,因着有原身的记忆,做起来虽然有些笨拙,却也勉强能够应付。
她一边做饭,一边想着接下来的安排。
首先肯定是要搬家的,这样的环境不要说是病人了,就算没有病,长期下去也会得病,而楚珍需要很多昂贵的药材来修补身体,她还需要玉器来摆阵,缺的东西太多,而这些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她太缺钱了,母女俩全身上下加起来估计也就几百块,这会儿已经是六月底,下个月即将来临,身上的钱只勉强够下一个月房租的,这还是遇到好人了,房东可怜她们母女,同意房租每月一交,甚至连押金都没有要。
兰因前世不染尘埃,除了风水方面,什么也不懂,更不曾操心过黄白之物,而如今的世道,玄学式微,到处抵制封建迷信,她...该如何赚钱是个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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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很快做好,一个炒青菜,两个荷包蛋,卖相不太好,但这已经是她们三餐中吃的比较好的一顿了。
楚兰因将一块收纳桌子从墙角处提了出来,这桌子还是原身母亲之前在路上捡回来的,桌子上面已经有很多坑洼,不过母女俩都是仔细的人,桌子被擦的很干净。
将小桌子放在楚珍的床上,又将她扶坐起来,兰因才将饭菜放在桌上,在楚珍的对面侧坐了下来。
两人随便闲扯的聊着天,这是兰因有记忆以来头一次与人坐在一起吃饭,即使环境简陋,菜色普通,但是她的心间还是有一种暖暖的感觉,由心脏处蔓延至全身,软乎乎的,叫人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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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兰因手脚麻利的收拾好碗筷,又盯着楚珍吃下一大把药丸,才将书包里的作业拿出来,摊在饭桌上,开始了晚上的作业时间。
明明快要放暑假了,但是作为即将迈入高三的学生来说,放不放假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作业还是一样厚厚的一叠。
等兰因从一大堆的作业中脱身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现在的学生也是挺不容易的,兰因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不无感慨道。
她慢慢的转动因长时间低头,已经有些僵硬的脖子,余光瞟到床上的楚珍,不意外的看到她已经睡着了,楚珍现在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处于睡眠状态,她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支撑她保持长时间清醒。
兰因眼神放在楚珍的脸上,习惯使然的研究起她的面相,意外的发现,楚珍的丈夫还在世,也就是说,原身的父亲还活着。
而且,看楚珍的面相,她本事个大富大贵的命格,不想在3岁那年有了大的改变,之后便是一生凄苦,潦倒早逝的命数。
兰因眉心轻皱,她如今什么法器都没有,只能靠掐算,推算出楚珍幼年被拐卖,而原身的父亲家显然就是买家,再根据原身记忆里了解到的信息,不难推算出,楚珍便是所谓的童养媳。
再具体的信息,以她现在微薄的功力来说,就有些艰难了。
她之前将楚兰因送走,已经耗费颇多,那会儿完全是靠着强大的神实撑了下来。
如今再一番推演,额角居然沁出一层密密的冷汗。而这些对于以前的她来说,只是再基础不过的术法,没想到一番夺舍,她一身的修为居然散的七七八八。
她浅叹口气,不再勉强自己强行推演,这些都不是最急的,眼下还是想办法赚钱,搬出去才行。
且还需要买些朱砂符纸回来,做一些养身符箓,给楚珍贴身佩戴着,虽然不如玉器做成的符箓效果好,但也聊胜于无,到底,楚珍的身体拖不得了。
想到这里,她不再多想,起身收拾衣物去公共洗漱间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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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洗漱间内,兰因怔怔的看着镜子中原身的长相,手里的塑料盆险些没有拿稳,摔倒在地。
对着雾气朦胧的半身镜,兰因迟疑的伸出干瘦的手指,轻轻擦拭了下镜面上的水雾,又轻轻的点上了眉心的一颗红痣。
确定不是错觉后,兰因深黑的瞳孔,猛的紧缩了下,半晌,她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覆盖住满眼的幽暗乌云。
方才她都没有注意到原身鬼魂的具体样貌,如今才发现,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红痣、一样的名字,这难道是她的转世?
或许,她本就是楚兰因,这样才能说的通,原身为什么死去,还能重新投身到楚珍膝下了。因为这本就是错误的人生,现今不过是调换回来罢了。
思及此,兰因眼中的暗涌渐渐退散,她告诫自己要放下对这个红痣的心结,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再次抬眼,深邃的黑眸中已是一片淡然。
现今早已不是往昔了,她也不再是那个至高至悲的国师大人,这一世,她楚兰因,要在这个繁华且包容的时代,好好的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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