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戚连珩到了程家, 包氏还以为他是来提亲的,却见他提着剑问“去年我从南方回来,攥在手心里的一道平安符, 谁拿了”
包氏当然知道那道平安符,她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什么符,我不知道, 世子在说什么。”
戚连珩缓缓提起剑,冷着一张脸, 说“还给我。”
包氏看着剑尖,心里发颤, 给丫鬟使了个颜色,让丫鬟去找程月柔要符。
程月柔早就闻声来了, 躲在隔扇后面, 浑身发抖, 戚连珩好像变了一个人, 眼神冷得可怕。
她叫丫鬟绵衣去取了平安符来, 还给了戚连珩。
戚连珩握着皱巴巴的符,心里一阵悸动。
这是他答应给她程月鸾的东西,怎么就叫人偷去了。
一切缘故, 皆源于此
戚连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迫切地想将平安符再送给程月鸾, 总之马匹迎风而去, 他便风尘仆仆地到了陈水马庄。
他让人将平安符转交给程月鸾, 并希望见她一面。
庄头禀了程月鸾, 程月鸾见了平安符,只看了一眼,就说“不见。”
乐莺说“姑娘, 我去回话。”
程月鸾默许。
乐莺带着平安符出去,扔在戚连珩脚边,冷着脸说“世子,我们姑娘不见你。这符都送给过程二姑娘了,别人用过的东西,我们姑娘不稀罕”
戚连珩绷着脸颊解释“我没送给她,是被她偷了去。”
乐莺翻个白眼,谁信啊。
她越看戚连珩越生气,攒了一肚子坏水,道“我们姑娘正忙,世子若真想见姑娘,且等着吧等到子时,姑娘忙完了,许是有功夫见一见你。”
乐莺说完,扭头就走了。
反正戚连珩也不会等那么久,看这天气,夜里还要下雨,最多半个时辰,戚连珩就会走。
乐莺打发了戚连珩,也没往心里去,回别院里,与程月鸾一同整理东西。
直到天黑透,外面真的下了雨,李三娘才进来说“姑娘,世子还在外面等,他骑马来的,也没有个正经避雨的地方,您看”
乐莺探头探脑朝外看了一眼,同程月鸾说“姑娘,世子说那平安符曾是被人偷走的。”
程月鸾皱了眉头,戚连珩发什么疯,一枚平安符而已,过去就过去了,是被人偷走的又怎么样亲口跟她说一遍又怎么样
窗外暴雨如注,程月鸾饮着热茶,淡声说“他要等,就让他等。”
她也不是没为他淋过雨,他既自愿,她也没有理由拦着他。
程月鸾累了一天,洗漱过便睡了。
戚连珩在马棚里躲雨,但是挡雨的部分不多,仍旧淋着雨,他抬头朝亮着的别院看过去,房屋的轮廓在暴雨之中雾蒙蒙的,他眼睁睁地看着别院的灯一点点灭掉。
他不知道到子时没有,应该是到了,但是没有人来见他。
又等了一个时辰,戚连珩抹掉脸颊上的雨水,程月鸾是不会出来见他了。
她不肯见他。
她有气,所以要撒。
戚连珩抬头看了看头顶,天快亮了。
他掌心里还攥着平安符,确保符纸没有打湿。
天大亮的时候,才晴好。
戚连珩全身都被斜雨打湿,眼睛还盯着别院,他终于等到了程月鸾坐马车出来。
程月鸾坐着马车离开马庄,路过门口的小马棚,听乐莺说戚连珩还在,才挑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戚连珩牵马过去,摊开掌心,一张还干着的平安符,他凝视着她说“我知道了,你是因为这个才怨我,我没有把她送给程月柔,我说了要送给你,它就属于你。”
程月鸾长发披肩,梳着姑娘的发髻,她挑着眉,眉目之间有些少女的俏皮,她道“此时非彼时,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戚连珩口中默念着“此时非彼时”,可他不解,为什么原因会不重要了。
程月鸾嫌恶地看了一眼平安符,说“这东西也就骗骗蠢人,谁稀罕要”
她放下车帘,叫车夫走。
戚连珩死死攥着平安符,手骨咔咔作响。
谁稀罕
她不稀罕。
当初是她说要怀谷大师的平安符,他便一路南下,冬天遇到大雪封路和雪崩,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入京途中,遇到了土匪,他人手带的不多,跟土匪打了一场硬仗,伤得不轻。
如今换来她一句不稀罕。
算他自作多情。
平安符叫他撕碎了扔在了路上,戚连珩骑上马,穿着一身湿衣服,回了戚家。
程月鸾的马庄正式开始经营,原先于氏留下来的旧雇主已经不多,她还需要去招揽新的顾客。
正巧每年由京城商会里几大马商轮流举办比赛,即将开始,也是巧,今年轮到了戚家,由戚远信一手操办,戚家其余儿郎协助。
程月鸾也向商会里递上了陈水马庄的帖子。
威国公府举办的赛马盛会挑在了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天如明镜,微有寒风。
戚家的郎君们早早骑马去了骑射场,帮着料理各项事宜。
戚连珩随从太子,从宫中出发,行程不甚确切。
前去参赛与观展的马车停在骑射场外,有专人牵车马入内,将女眷引至场内靠中间的东侧看台内。
程月鸾坐马车入内,等乐莺放下包袱,便在看台上四处观看场内情形。
今日来宾众多,京城的武将世家几乎都到了,还有一些与戚家交好的文官子弟前来捧场,商会中也来了颇有身家的携家中女眷出行富商,程月鸾暗暗记下一些可以结交的内宅妇人。
从阁上放眼望去,处处可见人高马大的少年人,场地内红心箭靶与飘扬招展的旗帜,绚丽多彩,整个场内座无虚席,热闹欢腾。
程月鸾的双眼在场内巡视一周,没看到程家人。
乐莺顺势看过去,与程月鸾想到一处,轻哼“他们不来最好。”
程月鸾避免看漏,又扫一圈,还是没看到承平伯府的人,但却看到了有人聚众闹事。
射箭场内,文武官员子弟多半聚集于此,为了谁先用场地而起了争执。
文武大臣素来不合,文官嫌武官粗蛮无脑,武官烦文官说话文绉绉,办事拖泥带水,打起仗来外行管内行拖后腿。
大业以文治国,同级情况下,文官地位远高于武官,武官多受鄙夷压迫,早有不满。
如今到了骑射场上,武将子弟们早就摩拳擦掌,恨不得捏断手无缚鸡之力书生的胳膊,而读书人肚子里的墨水早酝酿成了唾沫,亟待横飞而出。
不过片刻功夫,文武已经分出立场,一分为二地站在两边,对峙着。
程月鸾眼见不妙,就知道要出事了。
不过跟她也没有干系,她已不是戚家妇。
按照她对戚家的了解,戚远信会出面处理这件事。
但戚远信的下人此时却不知道他的行踪,偌大的骑射场,一下子就想找到他,还是太难。
下人连忙去找二房的郎君,戚二郎君从马厩里赶过去调解,正巧碰到文武两边子弟相互瞧不起对方的故乡,浙江人多出状元、进士,看不起京城人,京城人看不起川蜀蛮夷之地
总之射箭场内剑拔弩张,乱成一团。
戚二郎君过去之后,并未起到分毫劝解作用,反而成了火药引子,京城人火气冲冲地将他拉到身边质问“你也是京城人,你说京城与浙江哪个好”
浙江人又冲戚二郎君龇牙“你外家可是浙江的你母亲是浙江的水土养大的你说京城与浙江哪个地方更人杰地灵”
戚二郎君一个脑袋两个大,打圆场的话,已经完全淹没在两方的争吵声中。
程月鸾远远瞧见戚二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蹙着眉头真是个不顶事的。
可别影响了今天的赛马盛事,她还指着今天好好展示她的壮马。
一触即发之际,戚连珩骑着高大的战马横穿沙场,霜雪扫尽的地面上,卷起的漫天飞沙被他甩在身后,一人一马,刀一样劈立在双方之间,生生划开一条宽敞的大道。
他居高临下扫了两边人,带着寒意的目光分别落在闹事最凶的二人身上,冷得那两人发憷,纷纷后退一步。
戚连珩手里挽着长弓,不紧不慢地从箭袋里摸出一支羽箭,不咸不淡的声音里听不出怒意“威镇家邦,靠的是文韬武略。”
他随意搭弓,瞄准靶心,嗓音沉了一分“没听说匹夫之勇和书生意气能治国平天下。”
话音刚落,羽箭飞射,轻而易举射中大红的靶心,铮铮羽箭的主人,姿态傲然狂放如山野之王。
众人齐齐看去,羽箭插在最远的靶子上,眼睛几乎看不清箭尾,只觉得像是一根针扎进靶心。
这么远的距离,一发即中,说是百步穿杨亦不为过。
论文,戚连珩入营之前参加过科举,中过举人,是在场读书人的前辈。
论武压根不用论,只要不是瞎子,都瞧得见。
吵架的人无一不噤声。
个个心服口服。
戚连珩点到即止,留了个眼神给戚二郎君,便扬长而去。
文武子弟纷纷朝着对方不满哼声,却是再也不敢有怨怼引战之词。
风波消弭于无形,场内又是一派和睦景象。
程月鸾立在阁上,双目从戚连珩融于风沙的背影之中冷淡抽离。
很快,程家人闯入了她的视线。
本该禁足的程月柔,也偷偷来了。
乐莺也看到了程家人,她心里腹诽,但面上不显,走到程月鸾道“姑娘,奴婢去方便一下。”
程月鸾点了点头,许她去。
场内有临时搭建在马厩附近的恭房,乐莺走着过去,可巧程家马车要停在那边,戚连珩的马也要入马厩。
乐莺本意是小解,却意外听到戚连珩冷着脸同程月柔说“你如今唯一还能叫我容忍你的,就是那轮红月亮,程姑娘,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很难看。”
乐莺茫然,红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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