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吴王依旧喋喋不休:“除了那两只老虎,六郎还养了一群从封地带回来的恶犬。据说当初平叛之后,那些恶犬被放入垚族山寨,吃了三天三夜的人肉,各个膘肥体壮,眼珠子都是赤红色的……”
眼瞧皇帝脸色愈发阴沉,唐蓉垫起脚揽住温景贤的脖子,死命捂住他的嘴,一边使眼色,一边用气声嗔他:“闭嘴!”
温景贤如梦方醒,抬头看向三层画舫,惊惧顿时漫上眼眸。
两人惶然叩地道:“参见陛下!”
后面摇橹的船夫见状,也跟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周遭登时变得万籁俱寂,连水波划动的声音都消失了,唯有呼吸声和心跳声急促而鸣。
温景裕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们,十指缓缓攥紧舷木。他并不在意温景贤的说辞,只要能震慑住这群贪生怕死的世家权贵,背负一点暴君的骂名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当他看到唐蓉抱住温景贤时,他无法再泰然自若,心海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
“都起来吧。”他寒着脸,音色让人生畏:“皇兄,你上来。”
温景贤睨着那从天而降的软梯,心里一阵发怵。
这段日子他在朝堂上如履薄冰,总是夹着尾巴做人,今天见到表姐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不曾想被皇帝抓个正着。
人倒霉了真是他妈喝凉水都塞牙缝!
他幽怨地觑向身边的女郎,兀自爬着软梯上了画舫。
唐蓉目送他们进入明亮的船楼,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依着皇帝的脾性,今儿温景贤怕是要蜕层皮了。
她焦躁不安地在船头踱步,想跟上去怕又惹怒皇帝,最终只得缩回船篷,双手合十,临时抱起佛脚。
船楼内,皇帝的私刑还未结束。
温景贤满目猩红,眼神掠过苏有权等几位官员,最后落在那具半残的尸.体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陛下,这是……”
难不成苏有权行贿自己的事情暴露了?
但他退赃了呀!
温景贤正要解释,皇帝的右胳膊突然撑到他肩上,另一只手指着地上餍足的两只恶犬,侧头与他耳语:“皇兄,你听说的那些传闻不太真实,朕的爱犬不是吃了三天人肉,而是整整七天,把垚族村寨全部屠净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骨头都没剩下。下次若再有人对你提及这件事,记得纠正他们的谬误。”
气定神闲的话音入耳,像在唠着家常里短,温景贤脊背发凉,鬼使神差地乜过去。
灯影之下,盛朝皇帝颜如舜华,薄唇扬出一个明朗的笑弧,干净通透得面皮之下暗藏着无尽深渊,好似不经意间就会将人拉进阿鼻地狱,死无葬身之地。
温景贤的脸早就失了血色,颤声应着:“是,臣遵旨……”
“啧,这么多年皇兄还是如此胆小,没长进呢?”温景裕猛然将他推在墙壁上,手扼住他的脖颈,低哑的声线如同鞭子一样抽在他身上:“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朕,谁给你的胆子敢幽会晋阳郡主!”
弹指间,温景贤的脸憋得通红,嘶哑道:“表姐……表姐找臣有点私事……”
“什么事?”
“她……她……”
见他闪烁其词,温景裕失了耐心,吹了一声口哨,原本趴在地上休息的恶犬再度站起来,呲牙咧嘴地朝二人迫近。
“快说,要不然,朕让你去喂狗!”
*
画舫上,唐蓉心焦气燥地摆弄着矮几上的茶盏,突然船身猛烈一晃,她伸手扶住篷壁,头差点磕在木头楞上。
抬起头,就见温景裕猫腰走进船篷。
唐蓉往外面瞅了一眼,怯怯问:“景裕,景贤呢?”
“朕的画舫上吃剩了点东西,他正帮忙打扫呢。”温景裕说罢,撩袍坐在她对面的蒲团上,目光怨愠,恨不得要掐死她似的。
强烈的攻击性让唐蓉心生疑窦,她好像没做错什么吧?说皇帝坏话的又不是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杵了一会,她倍感压抑,率先打破了沉默:“景裕,你这么盯着我作甚?”
“姐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温景裕胸臆窝火,气道:“你当着朕的面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当朕是死了吗?”
唐蓉好半天才想起来他嘴里的搂搂抱抱指的是什么,无奈道:“景贤向来嘴碎,方才我只是一时情急,想让他少说两句。何况他是我的表弟,这也算不上什么呀!”
“表弟表弟……”温景裕眉心拢成川字,语气含酸带怨:“朕也是你的表弟,怎么没见你主动抱过我?”
他伸手将女郎箍进怀中,攫住她的下颌,“有朕跟世子不够是吧?还得带上你的青梅竹马?不带这么贪心的!”
这是说的什么狗屁混帐话?
唐蓉下巴吃痛,忿忿看他。现下她已经成婚,温景贤也早有意中人了,正等着人家及笈呢,两人八杆子也打不着呀!
温景裕见她滞涩不语,气不打一处来,他都快被气死了,表姐连个解释都没有。
可恨!
他眸中黯影又加深几分,发泄似的咬上她的唇。
唐蓉想要避开,后脑却被他使劲按住,整个人动弹不得。愣了须臾,她无奈地阖上眼,任凭他放荡恣肆。
湿热的气息融在一起,化为瓢泼大雨,渐渐将温景裕的心火浇熄。他的手隔着轻薄的衣料抚过女郎的背脊,继而环住她纤弱的腰肢,享受着她如荔枝一般的甜美滋味。
一来二往,他的呼吸逐渐加重,游走的掌心也变得滚烫。
唐蓉遽然清醒过来,往后仰头,柔荑捂住他濡湿的薄唇,嘤咛道:“景裕,出宫前你答应我,七天之内不会碰我。若你食言,我就再也不信你了……”
怀中人烟视媚行,女儿家的娇柔意态摆出来,真真儿是吸得人难以却步。
温景裕心里欲.念正盛,那地方也胀得生疼。但想到二人之前的约定,他不好反悔,只能不甘不愿地松开她。
“罢了。”他深吸一口气,按捺住疯狂的躁意,月描霜画的脸庞比方才柔和了几分,“姐姐,你今日找温景贤做什么?”
唐蓉松了口气,坐在他身边整理着散乱的衣襟,随口说道:“就是让他帮个忙而已。”
温景裕不屑地嗤了声:“那窝囊废除了当个长舌妇,还能帮你什么?为什么不找朕?”
满是火.药味的诘问让唐蓉手上一顿,脑海中灵光一闪,抬眸看向盛朝最尊贵的男人,柔声细语道:“若我找你,你会帮我吗?”
“那当然,姐姐是朕心里最重要的人,朕肯定会帮你。若你能想明白,朕保证什么都依着你。”
皇帝脸上浮躁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专注深沉的神色。两人的眼神交织在一起,猛然迸出一丝暧.昧的气息。
不过这一次唐蓉没有再避开他的注视,乌密的眼睫忽闪几下,瞳子里仿佛载着盈亮的星辰,“景裕,我想去查看一个十九年前的卷宗,可以吗?”
温景裕一怔,想到皇兄方才的说辞,纳罕道:“林家谋逆案的卷宗?”
沉默少顷,唐蓉点点头,“对。”
“姐姐怎么突然对林家感兴趣了?”
“就是……好奇而已。”
琉璃矮灯烛火跳跃,女郎秀丽的面靥半明半暗,满含期待的样子让人不忍回拒。
温景裕滞了滞,微挑眉梢道:“可是朕现在生气了,不太想让你去。”
虽然没报太大希望,唐蓉听罢还是心生沮丧,立时垮下脸。
“不过,姐姐可以哄哄朕,朕不生气了就让你去。”温景裕将失意的美人抱进怀里,一下下轻啄她的唇瓣,嗓音柔情似水:“快点,朕很好哄……”
*
翌日傍晚,斜阳倾洒一片金色,唐蓉准时到达了承天门大街。
这个时辰除却当晚值的官员,大多数都已归家,耳目少了很多。饶是如此,她还是换了一身男装,不施粉黛,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下了马车,就见身着赤黄龙袍的少年站在尚书省门口,似已等候多时,周边立着高晋和气宇轩昂的金吾卫。
看见她过来,少年眸色一亮,一寸寸打量着她的身板,眼神如火般热烈。
唐蓉被他盯的不自在,回想到昨晚的曲意逢迎,脸颊飘起两抹不易察觉的绯红。
她行至他身边,敛起思绪,唤道:“陛下……”
温景裕面上含笑,俯身与她说了句悄悄话:“姐姐,你穿男装真好看。”
说完,一个悄无声息的吻落在她面靥上。
这浑小子真是无时不刻的在占她便宜,唐蓉敢怒不敢言,气鼓鼓地嗔他一眼。
就在这时,一道沉澈而熟稔的声音从尚书省里面传来:“臣参见陛下。”
唐蓉遽然瞪大眼,脑子一空,本能的躲到皇帝身后,双手紧紧攥住他腰间的玉蹀躞。
温景裕见她犹如一头受惊的小鹿,心道有趣,侧迈一步将她挡得严严实实,含笑看向身着大红官袍的男人:“姐夫,怎么这个时辰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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