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篇文章到底想表达什么?”江宇达看了看曾妍清秀文静的面庞,觉得眼睛都快瞎了。
曾妍沉思,不确定地说:“父母和孩子好好沟通,孩子不要离家出走?”
江宇达:……这他妈和这篇文章有关?
小小的插曲之后,几个人又沉下心,开始翻看杂志。
五十六本杂志不是什么小工程,翻到一半,张章有点撑不住了。
“我没有发现什么。”他合上书本:“薛舟同学的文章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他的眼睛瞄向漆黑的窗外,瑟缩了一下,说:“我想去个洗手间。”
三个高中生同时看向他。
洗手间,俗称厕所,是无数文学作品中恐怖故事发生的地方。
唐贞说:“张老师,你这有点危险。”
但是总不能不让人去上洗手间吧?
张章露出大无畏的表情,像是要上战场的士兵一样,视死如归地说:“我、我就去上个厕所,一分钟——不——三十秒就回来!”
曾妍早就看完了薛舟的作品,一直在整理书架上乱序的杂志,闻言停下动作,转头问:“要不,张老师,我陪您去?我就站在门口,等您出来?”
张章:……这也太丢人了吧。
虽然曾妍看上去很厉害,但是毕竟是个小姑娘,让她守在男厕所门口算什么事儿?
张章露出尴尬的笑容:“这……我自己去就好了。”
最终张章自己一人走向了漆黑的厕所,唐贞看着厕所里的灯光亮起,才回到教室里,嘟嚷着:“天,偏偏这个时候上厕所,真能折磨人。”
几个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杂志,没有心思看了,坐在教室里看着厕所那边的动静。
没过多久,张章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于是大家又继续开始看杂志。
充斥着黑暗的校园中,校园杂志社中透露出温暖的灯光,像是暴风雨中唯一的一盏明灯,又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
“你说,薛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薛舟?
曾妍想起了她刚进社团,第一次读到薛舟作品的时候。
其实她从小就有点“怪”,表现得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喜欢的也不一样,在乎的也不一样。
唯一和别人一样的地方,就是她很喜欢听故事。
作家,其实就是一个讲故事的人。
薛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将的故事是很平凡的故事,但是却莫名其妙有打动人心的力量。
所以在打听到薛舟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之后,曾妍内心其实是遗憾和惋惜的。
如果他没有失踪,他没有遇害,也许她能见到薛舟,这个曾经让她看明白了她自己的作家。
只是可惜没有如果。
“他一定是一个强大又温柔的人吧。”曾妍如是答道。
她继续看着手中的资料。
几秒之后,她没听到江宇达的回复,才意识到不对,猛然抬起头。
活动室中,依然是四个人。
只是张章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多出来的,是一个少年。
他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站得笔直,碎发之下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珠子。
眉眼间戾气冲天,脸在灯光下白得发亮,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曾妍。
白色的衬衫之上暗红色污渍斑驳,像一朵怒放后衰败的花朵。
此刻的他站在她身边,身上铁锈的血腥味浓郁,让人作呕。
像是刚刚从血水中捞出来一样。
他俯下身,双手摸上了曾妍的脖子。
冰冰凉凉的手指扣在细白的脖子上,随时都可以将它掐断。
曾妍:……哦吼,药丸。
江宇达腿软了,抓住了唐贞的手,惊恐地睁大眼睛:救我!
唐贞甩开他的手:滚!莫挨老子!
曾妍长得秀美,像是南方水乡出来的姑娘。长辈们多用“文静”二字来形容她,其实也只是因为她经常面瘫,脸上没有表情。
这个毛病,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总之,曾妍木着脸看着眼前的少年的时候。
她木着脸看了一眼门和她的距离。
她木着脸瞄了一眼窗户。
在估算了距离,确定逃走的机会渺茫之后。
最后,她对着那张她在校园杂志扉页上看到过很多次的面庞,狠下心,无视他放在她脖子上蠢蠢欲动的手指,语气崇拜地说:“薛舟学长,是你吗!”
“我是你的粉丝!”
感觉到脖子上的力道放松了些,曾妍眼睛发亮,再接再厉:“你发表的每一份作品我都看过。我还买过你出版的《达克斯尔文明》,这本书的世界设定很有趣,我真的很喜欢达克斯尔这个人物的塑造,有时候真的觉得,这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
“还有他的爱人雪莉,在临死之前还不忘记为人类文明留下火种……”
“总之,我可以问你要一个签名吗?”曾妍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本蓝色封面的书,双手捧到薛舟面前。
语气真挚,表情虔诚,无可挑剔。
薛舟凶狠的表情僵住,猩红的眼睛盯着曾妍,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贞无声地鼓掌,佩服说:“不愧是我的大哥,能屈能伸,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危机!”
江宇达:“这是狗腿,狗腿!喂,你干什么?”
唐贞已经悄无声息地跑到了门边,打开了门,招了招手,小声说:“煞笔,快跑啊!”
说着,她已经蹿出了门,飞奔而去。
唐贞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们三个之中,也只有曾妍和她有反抗的能力。
唯一一个普通人江宇达就是她们两个人累赘,要跑跑不掉,跑掉了他一定倒霉。
没办法,唐贞只能先把江宇达送走。
这些事情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薛舟僵着脸问:“你真的很喜欢我?”
曾妍用力地点点头。
“唔。”薛舟像是很为难,敛眉将漂亮的眼睛遮住,声音飘渺:“那……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再抬头的时候,薛舟的眼睛中已经充满了暴戾和贪婪。
他向前一步,将曾妍虚揽在怀中,鼻尖对鼻尖。
他的手依然搭在曾妍的脖子上,此刻用力抓紧了了她的脖子。
他的身体很冷,像是一块散发着冷意的玉石。
失去了肉身的灵魂,从本质上来说,已经失去了他们身为人类的束缚。
不被道德约束,不被法律惩戒,不被肉身限制。
连一些在身为人类时的信仰,也可以放弃。
曾妍感觉到呼吸困难,氧气已经没有办法从她的呼吸道中进入了。
对她来说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她眨了眨眼睛,右手攀上了薛舟的手臂,用力一拉。
薛舟一时不察,手竟然被拉了下来。
薛舟:……?
曾妍滑溜地从薛舟手下钻出来,健步如飞,顺手拎起书包冲出了教室。
虽然她天生神力,但对上一个传说中的“灵魂”,还是比较棘手。
就算薛舟是她的偶像,但是她并没有死在偶像怀里这种特殊的癖好。
薛舟愣了一下,嘴角沉了下来,眼珠子沉沉地盯着门外。
外面夜色正浓,曾妍还没跑到楼梯,身后长长地细长黑影已经破空而来。
铁锈味越发浓郁,曾妍皱了皱眉头,手撑在栏杆上,一跃而出。
江宇达和唐贞才跑到四楼,十一中的阶梯浅,要跨好几步才能走出一段距离。
这时两个人正奋力往下跑,突然看到外面的空中坠下一个人影,瞬间就没了踪影。
地上穿在一声闷闷的声音,江宇达苍白着脸:“那他妈的到底是什么?”
唐贞很快就反应过来,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她视力很好,清楚地看到曾妍拍拍身上的灰,像是没事人一样,拎着书包带子站了起来。
抬起头来,月光照亮了她清秀的面庞。
曾妍对着她动了动嘴唇。
她说:把他丢下来。
这个“他”是谁,实在是不言而喻。
唐贞怜悯地看着还没搞清楚情况的江宇达,可怜的孩子啊,怎么就遇上了大姐头这么残忍的人。
可是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她相信江宇达会明白的。
江宇达追问:“唐贞你看见什么了?是什么掉下去了?”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唐贞说:“现在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
“我们可能跑不过那只鬼了。”
“那怎么办?”
唐贞露出微笑:“只能跳楼了。”
还没等江宇达反应过来,唐贞伸手一推,把江宇达推了下楼。
江宇达:啊啊啊!
曾妍蹲在楼下,轻轻跃起,利用下落的重力缓住江宇达下落的速度。
落到地面的时候带着他滚了一圈,最终两人成功落地。
“看来我的技术还没有生疏。”曾妍松了口气。
江宇达一脸生无可恋:“……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正常情况下,试图接住坠楼者——尤其是成人——基本上不残也是半废,因为坠楼带来的冲击力普通人无法承受。
但是曾妍特么的跟接个白白胖胖的馒头一样轻轻松松。
“我以前还救过摔下楼的小孩子,只是我小姑不给新闻报道而已。”曾妍抬起头:“没想到还会遇到一模一样的场景。”
如法炮制地接住了唐贞,唐贞落地,急忙抬起头说:“快跑,薛舟追上来了!”
曾妍抬头,只看到铺天盖地的黑色细线向她袭来,像是一层编织出来的帷幕,隔断了整个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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