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来青莲会遇到薛舟以前的家人？
——大概是孽缘吧，唐贞觉得。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三个才刚看过薛舟家里的资料。
薛舟所在的家庭是重组家庭，母亲带着继女，父亲带着继子。
一家人以前在京城定居。就在薛舟死后的一年，薛爸和薛妈生下了女儿薛雨，一家人搬到了S市落户。
按照他们熟知的剧本，薛玲就是杀害薛舟的凶手之一。
唐贞和江宇达都缩着脑袋不敢说话，一时间，车内竟然安静了下来。
再这样的高压氛围之下，三个人硬着头皮吃完了晚饭，才各自回家。
唐贞和江宇达也就吃了几颗豆苗，随后再也忍受不了薛舟身上的血腥气味，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车厢之中，薛舟漠然地坐着，一个字也没说。
到了目的地之后，曾妍先下了车，薛舟跟着走了下来。
他比曾妍高一个头，这次竟然也没有趴在曾妍肩膀上，只是一言不发，站在曾妍身旁。
虽然气场强大，让人见之生畏，但是曾妍莫名有种看见了委屈小狗狗的感觉。
咳，这只是一个比喻。
她想了想，知道薛舟的心情不好，提议说：“要不去散步？”
薛舟没有说话，曾妍就当他是默认了，领着人走到附近的公园里。
这里道路整洁，四周绿色成荫，红的紫的在夜里幽幽绽放，晚上的气温适宜，是一个散心的好去处。
沉默之中，一人一灵魂已经走到了公园中的水湖旁边。
平静的水面像是一面明亮的镜子，倒映出天上皎皎明月，和大树上探出的细瘦枝丫。
湖边有一套桌椅，曾妍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微风拂过，鸟叫蝉鸣，曾妍本来想让薛舟坐她旁边的，谁知道薛舟这回没有跟着她，而是走到了湖边。
他取下挂在身后的琴包，拉开了拉链，从琴包里拿出了一架精致华丽的小提琴。
虽然曾妍不识货，但是她下意识就知道它造价不菲。
等薛舟小心翼翼地把琴架在肩膀上，曾妍才想起来，这位学长不仅文章写得好，小提琴也很厉害，曾经得过很多奖。
她闭上眼睛，心中对他的演奏有了些许期待。
“嗤——”
可怕的，如同厉鬼嚎叫的声音从小提琴那边发出，充满了撕心裂肺的发泄，听得曾妍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薛舟面无表情，手中快速地演奏着，发出来的声音却仿佛是地狱传来的哭嚎。
湖水蠢蠢欲动地飞溅，滚滚浪花翻涌，最有爆裂而起，洒在了四周的树木之上。
曾妍没反应过来，硬生生被淋了一身的水。
她生无可恋地木着脸看着眼前的场景。
在长达十分钟的魔音灌耳之后，周围已经是一片雨疏风骤，被摧残过后的可怜模样了。
曾妍沉默半晌，说：“……这就是天才的演奏吗？”
真的令人印象深刻。
平时的薛舟都乖乖巧巧，可以看出来，薛舟对于不能把薛玲怎么样这件事，有着十成十的愤恨。
因为不能动手，只能找别的方式泄愤。
等到薛舟泄愤完之后，曾妍才威胁说：“以后再把水洒我身上——”
薛舟猩红的眼眸看向了坐在石凳上的少女，气势逼人，仿佛一瞬间手指又要掐上曾妍的脖子。
“——以后注意点，不要把水洒我身上，好不好？”曾妍好声好气地说。
薛舟这个动作维持了很久，最终抿唇点点头。
他把小提琴放回琴盒里，趴到了曾妍的身上，手环住曾妍的脖子，碎发在脖子上蹭了蹭。
曾妍叹了口气。
回去的路上，曾妍感觉到薛舟的情绪好了一些，才疑惑地问：“学长，你为什么不杀了薛玲？”
按理来说，薛舟身位一个灵魂，可以做到的事情很多，没理由白白放过他的仇人。
张章的下场，曾妍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小区里面很安静，薛舟没有说话。
她已经习惯了薛舟的沉默，当他不想说，懒得说，的时候，他就会用沉默来应对外界。
如果薛舟不想说，她也不会多问。
*
第二天曾妍准备去上班，和曾晓晓打个招呼之后，她就拎着包出门了。
小区门口就有一个公交站，有直达英才杂志社的班车，曾妍每天早上都会在这里等车。
清晨的阳光暖洋洋的，曾妍顺手买了个包子在路上吃。
一辆银灰色的出租车开了过来，停在了公交车站前。
摇下车窗，曾妍看到里面的司机，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拉开车门，上了车，淡定地关上了车门。
出租车像是一只蚂蚁一样，加入了漫漫车辆之中。
早上的大路稍微堵车，车辆行驶得比较慢。
“大叔，能不能别跟着我了。”曾妍无奈地说。
司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帽檐之下的脸轮廓分明，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张延的脸。
和平时的张延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似乎连气质都改变了不少。
张延冷笑一声，说：“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
曾妍不乐意了：“找我又委屈你了？”
张延：“……别闹了。我来找薛舟的。”
曾妍撇了撇嘴，转头看向窗外飞逝的景致，把空间留给了薛舟和张延。
清晨的青莲很热闹，路上全是车，早高峰在哪个城市都是让人头疼的存在。
“记住我们的约定，薛舟。”张延双手抓着方向盘，车开得很稳，声音没有起伏。
内容却让曾妍竖起了耳朵。
约定？什么约定？她怎么不知道？
坐在曾妍身旁的少年脸上冷冷清清，看不出任何情绪。
只有一双眼睛，沉沉地盯着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当年的事，薛玲没有插手。按照约定，你也不能对她出手。”张延说：“除非能找到证据。”
张延透露的信息，让曾妍一瞬间明白了很多她之前都没明白的事情。
她问：“可是薛玲不是教唆杀人吗？”
张延说：“我们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事实上，我们甚至无法证实张章当年动过手，只不过通过推测，我们认定张章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凶手。”
“所以，上次薛舟报仇，我们没有追究。”
现实世界有一套法律，而对付灵魂，安全局又有另外一套法则。
张延可以接受薛舟为自己报仇，但是报仇的同时，决不能伤害到无辜之人。
曾妍推测出了前因后果。
薛玲和张章，就是薛舟认为当年害死他的罪魁祸首。
当时她在学校里跟着张章去到了小树林，自然也看到了场景重现。
但是被薛舟发现的那天，张章和薛玲还没有动手，曾妍猜测是从那一天开始，张章和薛玲才有了杀人灭口之心。
之后薛舟真正被杀害，是张章动手，背后可能有薛玲教唆。
但薛玲很聪明，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张延——或者是安全局——和薛舟有约定，绝对不能伤害无辜之人——判定的标准，自然就是证据了。
薛舟没有证据，安全局也没有证据，所以从证据的角度来看，薛玲是无辜之人。
车厢之中，薛舟漠然地坐着，一个字也没说。
也不知道是不屑开口，还是无话可说。
到了目的地之后，曾妍先下了车，薛舟跟着走了下来。
拥挤的车流之中，张章朝着两人挥了挥手，没入了茫茫车海之中。
曾妍看着他离开，转头戳了戳薛舟的脸，感叹：“学长，原来灵魂也会遵守约定吗？”
说实话，曾妍并不理解这一种做法。
人都死了，还遵守约定，不给自己报仇，那肯定把自己憋死了。
薛舟抿了抿唇，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隐藏在碎发下的表情莫测。
“不是因为约定。”他低低地说。
曾妍愣了一下，还想再追问，他就闭上了眼睛，像是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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