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重镜脖颈处十分敏感, 素日里衣领稍微紧一些都会被他扒拉下去,小龙微凉的身体飞快从脖颈下爬过去,让他不受控制打了个寒颤, 头皮都一阵发麻。
顾从絮趁他愣神时已经凶狠地张开小尖牙,一口咬住曲危弦的手,竖瞳全是怒气“给我死”
这一下和顾从絮平时和相重镜玩闹时咬人完全不一样, 他对毁了他主人尸身的曲危弦丝毫不留情,一口咬下去,曲危弦惨白的手顿时鲜血淋漓。
曲危弦仿佛不知疼似的,看也没看腕上的恶龙,视线依然盯着相重镜, 神情丝毫未变。
相重镜这才回过神,连忙去拽顾从絮。
顾从絮竖瞳猩红, 不知和谁较劲, 愣是咬死了不松口。
身后满秋狭和宋有秋已经要跟上来了,相重镜怕他们发现顾从絮,立刻抬起右手牵住曲危弦,宽大的袖子将小龙遮掩住,留下一句“我有要事先走一步。”
说罢, 不等两人回答,飞快拽着曲危弦跑了出去。
顾从絮是真的恨曲危弦, 哪怕相重镜将他封印了六十年也不见他这么怨恨心狠, 等到相重镜处了比试场, 寻了一处清静的地方时, 曲危弦的半个手掌都被咬得鲜血淋漓。
顾从絮还在识海中骂他“我想来想去, 还是决定弄死他不将他挫骨扬灰难消我心头之恨”
相重镜被他吵得头大, 抖了抖袖子, 道“你先将嘴松开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动不动就咬人的臭脾气”
顾从絮气得眼睛通红,还是不愿意松口。
相重镜叹息道“你就打算用你那两颗小尖牙,默默咬着耗死他”
顾从絮“”
顾从絮犹豫一瞬,才后知后觉自己这副模样根本杀不了人,只能出出心头的怨气,还把自己的牙硌得够呛。
相重镜见那小龙犹犹豫豫将牙松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用右手将顾从絮送回左手袖子来,就见小龙一头栽到了袖子里,从原本来的地方一路游了回去。
相重镜“”
相重镜差点没忍住,一把捂住脖颈,耳尖都红了。
他头一回恼羞成怒“别在我身上随便爬”
顾从絮还在赌气,盘在相重镜左手上,闷声道“你把他带回无尽楼,等到三更天我能出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将他吞了。”
相重镜没搭理他,垂着眸看曲危弦满是鲜血却还在执意拽着自己衣袖的手。
曲危弦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他,眸瞳仿佛烈火过后的灰烬,没有丝毫光亮。
相重镜见他比之前好像更傻了,一时心头五味陈杂。
对曲危弦,相重镜不像对晋楚龄和宿蚕声那样冷漠,毕竟当年他被封印时,曲危弦还被幽火重伤生死不知。
但他不知道曲危弦到底有没有掺和进去当年算计他的行列中去,毕竟曲危弦这种人,很容易被人利用。
相重镜对上曲危弦的眼睛,轻声问“你有话”
顾从絮教他“你凶一点,就像和宿蚕声和晋楚龄说话那样,阴阳怪气,夹枪带棒。”
相重镜“”
相重镜唇角微动,好一会才收拾好情绪,尽量让自己没什么感情地道“你有话要和我说”
曲危弦眼睛倏地一亮,拽着相重镜的袖子晃了晃,启唇发出两个音“铃铛。”
相重镜蹙眉“什么”
曲危弦用鲜血淋漓的手指去指相重镜手腕上的金铃,重复道“铃铛。”
相重镜看向自己的手腕,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曲危弦补了一句。
“重镜的铃铛。”
相重镜一怔。
有秋满溪的面纱灵器在,曲危弦并没有认出相重镜,却瞧见了他袖口里若隐若现的金铃。
相重镜安静注视着曲危弦的眼睛,好一会才伸手轻轻摸了摸曲危弦的头,道“回去吧。”
曲危弦露出一个迷茫的眼神。
相重镜往后退了半步,曲危弦本能想再抓他的袖子,相重镜却抬手挥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顾从絮气得不行“走什么走把他也给我带走。”
“带走干什么,给你当夜宵吃”
顾从絮“对”
相重镜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从絮无能狂怒半天,也知道相重镜和曲危弦关系匪浅,在不确定曲危弦是否害过他时,自己肯定不能顺利把曲危弦给吞了,只好独自生闷气。
相重镜说各种话逗他都没能让他开口,索性不逗了。
过了好一会,反倒是顾从絮忍不住,重新开口“你之前不是说有话要问他吗,方才怎么不问”
相重镜脚步一顿,不回答反而伸出手指向不远处的天边。
有一只孔雀慢悠悠从空中飞过,华美的翎羽极其灼眼。
顾从絮瞥了一眼,哼道“一只小小的孔雀而已,有什么可看的”
“那是去意宗的镇山灵兽。”相重镜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孔雀,“我若问了曲危弦不该问的,那孔雀只要看上曲危弦一眼,就能窥见我们说了什么。”
顾从絮蹙眉“它会摄魂”
相重镜点头。
去意宗孔雀的摄魂既能窥探人的记忆,还能操控神魂下各种无解的暗示,当年相重镜便是被孔雀下了摄魂,才会无法叛出去意宗。
相重镜回无尽楼的路上满脑子都在想这件事,最后还破天荒地主动去寻满秋狭。
“我身上还有摄魂吗”
满秋狭正在画美人图,身边散落得全是相重镜的画像,他咬着笔,眼睛发光地看着相重镜“想让我为你诊治好啊,让我画。”
相重镜瞥他“你不是正在画吗”
满秋狭道“凭记忆画哪里比得上真人在侧画出来的好啊。”
相重镜没办法,只好答应他。
满秋狭前所未有地振奋,让相重镜换了无数衣裳,才满意地点头。
相重镜坐在软榻上让他画,提醒他“摄魂。”
满秋狭满脑子都是美人图,十分心不在焉“你六十年前留在秘境后,送葬阁的本命灯熄灭,就连琼廿一都以为你已殒落,孔雀的摄魂自然也散了。”
他说着,瞥了相重镜一眼,突然眸子一眯。
相重镜一见他这个神情就知道肯定有“但是”,便耐着性子等。
很快,满秋狭继续下笔,道“但是,你身上似乎还有其他人下的摄魂。”
相重镜也隐约猜到了,并不慌张“能知道是谁下的吗”
满秋狭“难。”
相重镜若有所思。
满秋狭画了数十张草图,直到深夜才心满意足地放相重镜走了。
相重镜只是躺在榻上小憩了一会,也很想知道满秋狭到底画了他何种模样,饶有兴致地走上前拿起美人图看了看,脸登时绿了。
那数十张草图像是一整套的剑招似的,皆是相重镜持剑拈花的各种姿势,每张都不同,相重镜忍着要揍人的冲动耐着性子翻到了最后,终于翻到了他方才的姿势。
只是那画上,却是一只带着双火耳饰、慵懒趴在软榻上的白猫。
相重镜“”
相重镜面无表情,幽火猛地飞出来,将手中的美人画直接烧成灰烬。
满秋狭“”
满秋狭惨叫“啊啊啊”
相重镜唇角一勾,还以为满秋狭被自己震慑住了,就看到他突然冲上来,满脸慌张地拿着袖子去擦相重镜的脸。
“灰”满秋狭恨铁不成钢,“那飘起来的灰都把你脸弄脏了你就不能小心点吗不喜欢这画我帮你烧”
相重镜“”
顾从絮“”
噗嗤。
相重镜拂袖而去。
一直回了房,顾从絮还在笑,一点情面都不留。
相重镜也不觉得丢人,他将外袍脱下来随手一扔,道“三更,我们再做个交易吧。”
顾从絮难得见相重镜吃瘪,心情很好“嗯说说看。”
“我当年被封秘境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也许和我身上另外一道摄魂有关。”相重镜托着下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脸侧,“你帮我找出真相,我帮你找到龙骨和你主人。”
顾从絮嗤笑“你只是打不过那只孔雀,想借我保护你吧”
相重镜诧异道“你竟然听出来了不愧是三更。”
顾从絮“”
顾从絮冷冷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有多蠢”
相重镜笑着道“怎么样成交吗”
顾从絮冷哼一声“我不护你,那孔雀肯定能轻而易举给你下摄魂;但你不帮我,龙骨我自己就能去找。这样明显是我吃亏了,既然不公平,算什么交易”
相重镜也不急“那真龙大人想一想呗。”
顾从絮当然得好好想一想,他还打算多考虑一段时间,最后等相重镜着急的时候再慢悠悠地说出来自己的条件一二三四,到时心急如焚的相重镜肯定一口就应下了。
甚好甚好。
真龙大人设想得极其完美,脑海里都要浮现出相重镜恭敬唤他真龙大人的画面了。
是夜,三更天后。
相重镜红衣凌乱,将被子紧紧抱着,睡得正熟。
顾从絮悄无声息地化为人形,踮着脚尖下了塌,鬼鬼祟祟活像是来偷情的。
相重镜不许顾从絮杀了曲危弦,真龙大人只能自己一个偷偷摸摸去,反正只是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修士,用不了太多时间。
顺便把那孔雀宰了算了。
顾从絮撩开床幔,轻手轻脚地往外走,省得惊动相重镜耽误时间。
只是他越往外走,身上一股莫名的桎梏就越来越紧,好不容易艰难走到了外室,却再也进不了一步。
顾从絮有些诧异。
他难道不能随便离开相重镜身边
就在这时,万籁寂静中,内室的床幔上传来相重镜一声含糊地嘟囔。
“三更”
顾从絮立刻屏住了呼吸,在识海里传音“什么”
相重镜迷迷瞪瞪的,见他还在,便蹭了蹭枕头,打算继续睡觉“没什么,我还以为你会趁我睡觉去杀曲危弦。”
顾从絮“”
被、被看破心思了
顾从絮莫名心虚,但很快就坚定了信念。
害他主人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顾从絮再次蓄了点力,挣扎着想要冲破身上的桎梏,但努力了好一会,非但没有往前一步,身后反而有一股力道使劲拉着他往后拽。
真龙猝不及防,还是败给了那封印的桎梏,一个松懈就被那股力道拖着拼命后退,身子不受控制地重重穿过珠帘和床幔,直接砸回了床榻上。
顾从絮“”
顾从絮狼狈飞了回来,踉跄着摔到榻上,一时间没注意,本能抱住一个温软的东西往床榻里滚了好几圈,才终于后背撞墙,堪堪停住。
那半边床榻被他撞得一声声木头断裂声。
轰的一声,塌了。
顾从絮惊魂未定,就听到耳畔传来一声低笑声。
恶龙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定睛一看,就发现相重镜正被自己压在身下,因为方才的翻滚,两人衣摆交缠,相重镜的右手还勾着他的脖子,眸里全是促狭的笑意。
顾从絮“”
两人挨得极近,顾从絮盯着那张绝艳昳丽的脸,不知怎么脸突然红了。
相重镜墨发凌乱,被困在顾从絮的双臂间,眸子微微半阖着,似笑非笑道“三更,你是打算大半夜对我图谋不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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