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国公,多礼了。”裴宏亲手扶姜淮起身,对于这位征战沙场,为国立下汗马功劳的忠心老臣,帝王以礼相待,礼贤下士,丝毫不因对方女儿是把持朝政的太后而态度冷漠。
京都有传言,太后与汝国公不合,此等传言传得有鼻子有眼,令人信服,帝王遣人探知真假,知道汝国公站在保皇党这一方,心里对他又满意几分。
“朕此番前来,不过是来看望国公,不知您老人家身体是否安康?”
“老臣多谢皇上惦记,不劳皇上分心,臣身子骨健朗着。”姜淮心中受用,又说了一番感恩涕泪表忠心的话语。
两人一边叙话,一边往花厅走。
“国公老当益壮。”裴宏吃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漫不经心地道:“府内近来可曾添丁?”
姜淮面上一闪而逝尴尬,被茶水呛到,咳了咳,忙不迭道:“劳皇上关心家事,府内近期并无添丁。”
“朕记得国公有一幼子?”
“皇上是说邵涟,”他微愣,说道:“邵涟在家里呆不惯,整个夏天都回了外家陈郡去住。”
姜邵涟是姜淮的幼子,是继妻谢柔在亡妻死后的第四年生下的,姜淮因一些隐秘的原因,并不喜欢这个幼子,加上迫于身为太后姜囡施加的压力,兼之,谢柔总在姜淮耳边吹枕头风,说什么担忧太后会因涟哥儿威胁到了延二爷的世子爵位,要加害于他,便将他送往了外家陈郡。
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便连身为母亲的谢柔在数年里也只见过他寥寥几面,国公府内更是无他的踪影,这个家似乎把他遗忘了,若不是裴宏提起,姜淮都差点儿记不起涟哥儿。
裴宏嘴角勾了勾,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目光清明,越发笃定了一件事。
姜延之,胆大包天,胆敢犯下欺君之罪!
——“爱卿,这是舍妹?”
——“正是。”
——“不知太后她凤体可安?”
——“太后染了风寒,凤体欠安。微臣去探病时她喝了药,睡下了。太医说,这风寒乃是会传染的,皇上要注意龙体。”
在朕跟前,睁着眼说瞎话。
叙话半响,裴宏提出要逛一逛汝国公府的要求,姜淮自然应允,这才有了姜囡撞上他的一幕……
姜囡瞪大眼睛,看着那人,开心的喊:“是你啊!大哥哥。”眼角的泪珠还没擦干净,双目通红,微肿。
裴宏凝着她,五味陈杂,万万没想到,他寻了十多年的女郎,竟会是在政治上与他对立的死敌,想到前不久自己起的杀心,年轻冷酷的帝王,他的心肠难得软了软,愧疚油然而生。
谁会不喜欢这么一个娇软小可爱呢?
他弯下腰,从她手里取过帕子,轻轻地擦拭她盈于睫毛的泪珠,声线低沉温和,问:“怎么哭了,谁欺负你?”
谁敢欺负你?
护短的裴宏火气一下子上来!
这些年她经历的苦难他都知晓,甚至暗地里对于太后某些果断狠辣的反击手段暗自称赞,如今知悉她是十多年前他被拐之时安抚他的女郎,不由得另眼相待。
这偌大的汝国公府,可有她的一席之地?
有传闻,汝国公姜淮娶了填房后,便与发妻子女生疏,起了嫌隙,渐行渐远。
又有传闻,太后胞兄姜邵安与之关系紧张。
姜囡眼角瞥见那一抹月白色的修长身影,便催促裴宏离去。
眨眼间,月白色的修长身影便追憧而至。
当姜邵安追上来,便看见一陌生青年抱着姜囡,两人有说有笑,气氛快活。
凉姐儿同他说,姜囡是外祖父窦家的女郎,此番被窦冷邀上门做客,同她玩耍的。姜邵安想着,不能怠慢客人,何况这个客人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时刻牵动他的心。
“在下汝国公第二子邵安,表字安之,不知贵客从何处来?”姜邵安心里不舒服,觉得他们之间有说有笑的模样刺眼极了,面上不显,做足了面子功夫。
裴宏闻言,心知此乃传闻中与姜囡不对付的二哥,于是便给了羽林中郎将吴语一个眼神,吴语会意,率先站出来,高声道:“大胆,还不快行礼,我家主子身居紫宫乃世间身份最尊贵之人。”他微抬下颌,语气高高在上,趾高气昂。
姜邵安心里不快,但得知对方身份的瞬间,不得不行礼,呼道:“草民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因着姜邵安没有功名在身,只能行跪拜礼,同行的奴仆忙不迭跪下行礼。
裴宏冷眼望着他,没有出声。
姜囡见二哥一直低眉敛目的跪着,心里不是滋味,小手抓着裴宏的衣襟都皱了。裴宏侧目,看她一脸愁苦,急得都快哭了的可怜模样,心中爱怜,却有心逗弄她,故意问:“囡囡怎么了?不开心?”
“子景哥哥,”姜囡小声同他咬耳朵,撒娇道:“快让他们起来吧。”声音软软糯糯。
子景是裴宏的表字,鲜少有人知道。
如今太后变为三岁稚童,裴宏自然要趁机占一占口头便宜,是已告诉了姜囡他的表字,姜囡得知后,软软糯糯的唤他“子景哥哥”,裴宏很是受用,心神摇曳。
“不行,”裴宏压低声音,小小声的问:“是不是他欺负你,让你哭了”
姜囡侧目,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姜邵安,不想撒谎,于是没吭声。
没一会儿,凉姐儿姗姗来迟,看这阵仗,倒吸一口凉气,又见姜囡被一陌生俊美青年抱着,心中更是一头雾水,思付着:那是什么大人物吗?
她中规中矩的行了一个万福礼,眼神与姜囡交汇上。
“平身。”裴宏声线漠然,吩咐道。
姜邵安得了圣谕,动作缓慢的起身,道:“草民谢主隆恩。”
凉姐儿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吓得膝盖一软,差点儿趔趄栽倒,亏得丫鬟搀扶得快,没让她出丑。
那……那个俊美的青年便是和太后姑姑不对付的皇上?
传闻中痴傻病突然好的皇上!
凉姐儿趁机偷偷看了看裴宏,青年长身玉立,色如晓花,气质斐然,令人徒生敬畏之心。
裴宏察觉,半眯着眼瞧过去,吓得凉姐儿倒抽一口气,还好他只粗略看一眼,便移开目光。他抱着姜囡,做势转身离去,还不待他离去,汝国公姜淮接到仆人消息,马不停蹄地赶来,几人正好会面。
连刚因帝王称病,上了个寂寞早朝的姜邵延回府还来不及换下朝服,便听得窦冷身边的丫鬟惊慌失措的来报——
“二奶奶,主子们在朔风亭下的小花园撞上了贵人。”
姜邵延还来不及呵斥,又听得丫鬟磕磕巴巴的说:“奴婢听得五爷口中高呼皇上万岁。”
他目光一凛,眸中的精光一闪而逝。
什么,皇上不上早朝跑他们家来了?
莫不是还与囡囡撞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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