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在意你

    “师父,您来了。”应无患热情的声音蓦然出现在他身后。

    白卿云回眸,给了弟子一个疑惑的眼神。

    “弟子已经将寿礼送给江师叔了。”应无患近到师父跟前,热络极了地挽住胳膊,堂堂八尺男儿,硬生生黏人黏出些孩童情态。

    白卿云缓缓眨眼,自己的徒弟惯是爱撒娇,但也时常顾着颜面,他二人还从未在外人面前如此亲昵过。

    可他又向床榻一瞥,就见江清月端着一碗汤药坐到江溯之身边,无论是吹着勺子里的药汁子,还是喂到师尊嘴边的亲近模样,较之自己身边的男弟子不拘泥辈分,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卿云一道传音进到应无患识海,“你江师叔这样,不会是被你气的吧?”

    应无患险些要搂着师父胳膊晃来晃去的动作顿时规矩了,忽然笑盈盈地撒开手,对着榻上的师叔,道:“师叔,这八百年的人参尝着可还好?”

    “手脚暖和了许多,师侄有心了,”江溯之轻轻拍了拍江清月的手,瞧着弟子一笑温柔,“好了,你今日倒是会讨好,先下去罢。”

    “师尊……”江清月娇柔一声。

    江溯之登时摇了摇头,挥挥手,将人劝了出去。

    直到自家弟子没影了,才谦和温声对着白卿云,道:“师兄,十一年未见,可还安好?”

    就这一声,惹得白卿云迅速眨了眨眼,冷漠的面上闪过一丝陌生情绪。

    “这称呼,怕是师兄都该忘了,”江溯之拿起一方帕子拭着嘴唇,垂眸之态竟是有些愧色,“是我当年冲动失态,语出伤人了。”

    白卿云只是愣愣地看着,面无表情。

    “只是我如今修为尽废,除却年龄不显,早已与凡人无异,没承想,唯有师兄还惦记着,亲手择了这可用上的好物相赠。”江溯之用了人参,气色确实更添红润。

    白卿云登时瞳孔一颤,一语正要出口,却是被应无患扯了扯袖子。

    应无患果真就是一副赠了人称心的礼物,自己也欢喜的模样,手捏着师父更紧,说道:“都是师父的心意,我也不过是借花献佛,余香在手罢了。”

    说完就转头对上师父的视线,眨了下左眼。

    白卿云不会说谎,可偏就是鬼使神差地顺着徒弟,一字一顿说:“合用就好。”

    “我听无患说,师兄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却是我满心歉疚,不曾登门了。”江溯之目光蒙上氤氲水汽,浅淡一声叹息,话音犹豫。

    “当年我残废一个,心境崩溃,还道你得师尊偏爱死亦能复生,待我冷静清醒之时,方知你活着不易,可我不敢去见你……”

    江溯之顾不得晚辈在场,攥紧衣摆的双手都在颤,“元宗师兄说,你伤势太重,若再见到我这废人,难免伤怀,更是于伤势无益,我,我……”

    “都过去了。”白卿云面色淡然,着实不在意的神情。

    他甚至有些不明白,江溯之为何伤怀至今,难道不是自己本就对他不起。

    “是啊,都过去了,现如今也都好了,”江溯之手微抖着牵上白卿云的袖子,微微笑着,满目感激,“多谢师兄送了清月来,让我后继有人,重拾希望,今日能再见……”

    应无患蓦地上前,自然极了地握住师叔攥紧师父的那只手,再合上自己的另一只手轻轻推开,只身搁开二人,说:“师叔要感谢我师父的,可不只这些。”

    “嗯?”江溯之眼睁睁看着师兄莫名又远了,正微蹙了眉,忽然睁大双眼,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做到的?”

    白卿云在徒弟身后,什么也没瞧见,轻声问:“无患,你做什么了?”

    “牵魂引骨。”应无患轻巧一声。

    白卿云却见江溯之眼睛都亮了。

    “此法可接筋骨,是我应家传承的秘术,如今也唯有弟子一人习得,”应无患回眸一笑,伸手去牵白卿云,“师父也知我气海空虚,难以持续,这不,亲自前来就是为了给师叔一份惊喜大礼。”

    江溯之活动了一下瘫痪多年的足腕,双眼燃起了希望的火。

    “我?”白卿云声音温柔,垂眸就见徒弟空悬的手对着自己勾了勾。

    应无患等了片刻,笑意不减,只向他微微一颔首。

    “为师知道了。”

    白卿云再不通人情,也明白何为善意的谎言,断没有当着外人面拂了徒弟好意的道理。

    他却也犹豫,只怕这未知的法子会不会错给了人希望。

    他一只如玉的皓腕方一露出袖口,应无患那看似有些距离的手一瞬就将他握在了手心,坚定温暖得让白卿云的心跳蓦然乱了一分。

    他也只当是在师弟面前被小辈牵着,心绪乱些也是难免。

    应无患却是一瞧他目光闪烁,立刻手腕用上了力,满意地看他因走神没有稳住身形,脚步被自己带着向前轻移。

    “师父,这法术中途不能停,全依赖您渡给我的灵力,您可一定,不要松手哦。”应无患这忧心神色,可真是关心师叔的腿。

    “为师知道了。”白卿云经这一提醒,立刻回握住了徒弟的手,安安静静将纯净的灵力缓缓渡了过去。

    这治疗持续了半个时辰,并无一人觉着缓慢,应无患的掌心越来越热,就连来自白卿云极寒的灵力都无法降温半分。

    而江溯之,专注在自己的腿伤上,哪里留意到应无患竟是一眼都没在自己伤处留,无论是浅笑着抿唇,眯眼在偷瞄,那情真意切的目光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白卿云身上。

    “是,结束了吗?”江溯之发现灵气断了。

    应无患赶紧回神,道:“是,只这一次还不够,我有信心,间隔七日一次,不出三月,师叔定能站起来。”

    “真有信心吗?”白卿云并未收回手,语气有些关切。

    “师父信我。”应无患更是不会放手。

    他二人告别江溯之,回到明净峰时,已是深夜。

    应无患自结束试炼,从未有一日在白卿云住处留到夜晚,此刻本也该走了,却是得寸进尺,在师父坐下后跪坐他身前,将额头轻柔地贴在他二人仍未分开的手上。

    白卿云只觉着自己搁在膝上,被人额头贴着的手背烫得很,却是眼见过江溯之与江清月的亲近,不忍推开,只轻声问道:“你也吃过人参了?”

    应无患一听这话,笑得眼似玄月,却再不笑出声响来,回他道:“弟子不是江师叔,只怕是人参无用,非得是地阶上品的丹药,才能吃出一身热汗来。”

    “那你怎么烫成这样?”白卿云面色略有些局促,这才想起,再好的人参也只能当做凡人的礼物,自己偏偏送出手时,未想到这层。

    “是师父的手太凉了,弟子若不热些,咱们可不是冻到一块去了,”应无患这一声“咱们”出口,耳根一热,立刻转了话头,“那师父,又为什么不松手呢?”

    “你连施法都要借助为师的灵力,这般消耗,夜晚气海处是会疼的。”白卿云不仅没有放手,就连灵力也是源源不断在渡给徒弟。

    应无患此刻的心是更热了,这热度他可不敢直言也源自贴近了师父的身体,他鼻尖萦绕着白卿云的气息,分明隔着重重衣物,也强烈地勾起了龙魂的欲。

    “无患。”白卿云轻轻顺了顺徒弟的长发,不过一瞬,腿上就腾起了热气,他也不知这是应无患愈加沸腾的欲,只关切起另一件要事。

    “你说间隔七日,三月就能让溯之恢复站立,若是将这间隔缩短至每一日,是不是能让他早些康复?”

    “溯之?”应无患倏然抬头,尖尖的下巴搁在他手背上,一双龙睛幽暗至极。

    “就是你江师叔,为师从前唤惯了他的名字。”白卿云耐心解释。

    两人僵持对视,白卿云放在人发间的手刚一收回,忽然就被应无患两手捉住。

    这动作瞬间,来自他渡灵之手的灵气未断,就似一条淡蓝色的丝线轻轻缠绕二人指尖。

    “师父您受伤了。”应无患双手珍惜地捧着师父的手,竟是在他注视下,将他中指拉近唇边,一个突袭,含进了温暖的嘴里。

    “你!”

    白卿云显然是惊到了,身体都僵硬地一颤。

    他是没有想到应无患会忽然抬头,落在发间的手一个不慎就被对方地阶上品的护身发饰划伤了。

    可这并不疼,至少没到他不看到伤处就留意的程度。

    “你这是在做什么?”白卿云赶紧收手,小鹿一样纯净的眼睛闪烁着微光,语气有些生硬却并未动怒。

    应无患忽地满面沮丧,低垂下头,舌尖轻舔过切牙,声音懊恼道:“师父只知关心旁人,一个师兄还不够,为了师弟,就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管不顾了。”

    “……”白卿云将手掩回袖中,一语不发。

    “您伤得可比江师叔严重多了,难道每日给人渡灵,不会难受吗?”应无患仰头目光关切,语速更急。

    “为师没关系。”白卿云在这双暗金色眼睛里看出些熟悉,对方越是强硬,他不知为何语气越是温柔。

    “可我在意,”应无患一下跪直了,双手扶住他双臂,“我真的很在意,师父若是不顾自己,那就只想着我会日夜气海疼得厉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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