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人的回忆中,那一天长沙刚刚入冬,已然是十分寒冷,日本人的铁蹄已经打到长沙附近,城里十分萧索,西南有亲戚的人都投奔亲戚去了,但运力有限,入冬之后往西南都是山体滑坡,很多人走了又被困了回来。
有一天晚上,买票的那人当时还是个中年人,负责在卖票室值班,那天晚上,那列黑色的076开进站的时候,正好是他当值,那个时候,应该不可能会有火车靠站。他也没有提前收到任何的通知。
他对着列车喊道:“喂,后面的车要来喽,快往前走点噻!”
无人应答。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凑上去一看,瞬间,他看到了火车头内,有一个悬浮着的人。漂在空中。再看,他就意识到,那是一个吊死的人,穿着普通的劳工服吊在火车顶上,尸体冷冷的看着他。两只浑浊的眼睛里,眼珠极小,犹如黄豆那么大,剩下的都是眼白。
鬼车来拉人了!这是他唯一的念头。
第二天一早,齐铁嘴的铺子里就来了一个奇怪的人,不说话也不动手,就这么坐在他的铺子里,全身上下脏兮兮的,白发白眉,看着二十来岁的样子。
白泽不记得自己是谁,或者说他时常不记得,他不记得自己的年龄,不记得自己的来历,只记得名字是白泽,是一位发丘天官。
他来到沙城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一眼看去只觉胆寒的城墙他就这么踩着过来了,他坐在齐铁嘴的门前,一直到了天亮。
“这位爷,请问您找哪位?”齐铁嘴看着这个奇奇怪怪的男子,陪着笑,但身体却时刻准备着逃跑。
白泽终于抬起头看向齐铁嘴,这时他才发现这个人的眼珠黑得过分,几乎分不清瞳孔所在,头发,眉毛以及睫毛却是与之相反的白色,不仅如此,这个人的脸色也白得不似常人,活像地府的白无常。
“我来找人。”白泽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就像八百年没有说过话一样嘶哑难听,齐铁嘴仔细打量了一下,突然被骇得倒退一步,赶紧走上前问道:“这位爷,敢问您要找的人有何特征,住在何地啊?”
白泽过了几秒才吐出了四个字,就是这四个字让齐铁嘴大惊失色。
“张家,穷奇。”
事关佛爷,齐铁嘴也顾不得礼数了,问道:“这位爷有什么事可否告之于我。”
可白泽就像个死人一样低下头,没有再开口,齐铁嘴一咬牙,说道:“这位爷,我们带您老去找佛爷。”
“好。”白泽反应过来佛爷就是他要找的人,点点头同意了。
齐铁嘴松了一口气,暗想,这家伙保不齐是什么东西,那双眼睛,可是举世罕有的阴瞳,百鬼之中畅行无阻。
来接人的司机一看,怎么还跟着个乞丐一样的傻子,当下就想赶人,却被齐铁嘴拦住了,他看着白泽跟着他坐上了车,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在诡异的气氛里下了车来到长沙火车站,齐铁嘴看着宪兵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的老百姓还没聚集起来,就被哄散了。心里就泛起了嘀咕,这佛爷五更天刚过,就差人把他从铺子里揪起来,不妙不妙,佛爷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没什么事情等不到天亮之后再说的,他这也没洗漱,啃了个萝卜就被叫来,说明佛爷急着见他。如果佛爷都掉腚,他这口小香炉还不得颠翻了。
齐铁嘴看着车外,想着有什么借口可以开溜,车已经开进了管制区,车门一开,佛爷的副官已经迎了上来。
这副官也姓张,平日里少言寡语,据说是佛爷从东北带来就一直带在身边的,不好得罪。佛爷派他出来接人也是少见,齐铁嘴下车就点头,副官很恭敬:“八爷,佛爷让你尽快,听说您还没上早,咱们暂且忍忍,宅里已经炖了猪蹄莲藕,咱们完事回去给您伺候着吃顿结实的。”
“这是什么情况?早饭吃猪蹄莲藕?不齁吗?佛爷最近是马吊输糊涂了吧。”齐铁嘴埋怨了一句,心里是明白的,佛爷是个律己严苛的人,这猪蹄莲藕,根本不是早饭,恐怕是晚饭。佛爷料定了这事估计得办到晚上吧。
这时副官转头看向了跟过来的白泽,皱了皱眉,想着八爷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白发的人,开口试探道:“这位伙计敢问是何人,来这何事啊?”
白泽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死死盯着火车站里面,朝火车站走了过去。
副官皱着眉想拦下他,就伸出手抓向他的左手手臂,张家人练得手上功夫,换做常人,这左手就算废了。
可谁承想副官刚抓住手臂,白泽就手猛地一扭,硬生生卸了自己的关节,一步滑了出去。
齐铁嘴也发现不好,赶紧追上去,只留下副官皱着眉站在原地,他感觉自己刚刚似乎抓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尸体。
齐铁嘴跟着白泽一路穿过火车站的候车室,看里面都是当兵的,很多货仓都封了,一些商事在和当兵的沟通,推推嚷嚷的。来到月台,一抬眼,齐铁嘴的腿软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看到了一辆黑色的,几乎被铁锈和污泥覆盖的老式火车,停在铁轨上,那火车就像从地下被挖出来的一样,活像他熟悉的那种被泥石流冲出地表的老棺材。
齐铁嘴是长沙城里最有名的算命先生,精通风水和命理,但他有三不看,外国人不看,纹麒麟的人不看,还有奇事诡闻不看。余下的,百无禁忌,不过之后恐怕要多出一个白发人不看了。
逻辑很简单,外国人看不懂,也不归中国的神神佛佛管,奇事诡闻不看,是因为这种事情多有巨大的阴谋,容易招惹是非,纹麒麟的人不看,则是祖上的规矩,据说不知道几代前的祖宗遭遇了奇事之后,定下的铁规。
这铁车算是奇事诡闻,齐铁嘴看着越发觉得不吉利,急的大叫起来:“吓死人了,吓死人了,张大佛爷你知道我的规矩,这车太吓人。我回去了!我回去了。”
“回去?你回哪儿去?”张启山的声音从铁轨下传了上来,“副官,算命的敢踏出这个火车站一步,一枪给我毙了!”
这时副官也跟了上来,看着齐铁嘴,说道:“八爷,这么死不好看。别了。”
齐铁嘴磨了磨牙,气的一跺脚,小跑到月台边,就见那个白头发的正和佛爷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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