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小说:娇术 作者:宋三冬
    第十九章

    宋绘并未如宋惠兰的预料,后怕亦或是恐惧。

    她像是还没意识到自个儿是这荒唐丑事的主角之一,以一种旁观者的态度,兴致勃勃的观戏,问与她一道动手的人是不是花满楼的白芷。

    赵倩是白芷的婢女,宋惠兰并不意外宋绘能猜到,只是要她承认和情敌联手多多少少有些弱了气势。

    宋惠兰面色不虞的呛声到:“有如何,没有又如何?总归这事儿不是假的。”

    宋绘盯着她看了一小会儿,扯了扯唇角,笑,声音喃喃,“白芷姑娘和大姐是一条心吗?大姐想要将我送走,白芷姑娘怕是不这么想。”

    宋绘性格谨慎,并不随便开口、随意下判断,亦或是争口舌之快,也因如此,她一句模糊的猜测却极有说服力。

    宋惠兰,没有缘由的,突然变得极为不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往后便知晓了。”宋绘抬手习惯性的拍裙踞,迟一步意识到穿的是麻布衣裳,手顿了顿,垂于身体两侧,想起另一回事,“不过,大姐,不是我谢谢你,而是你该谢谢我才对。”

    宋绘慢慢抬起眼,目光清澈,语气诚恳,“若我真因你一时冲动出了什么差错,只要我没死,往后必定让大姐日日寝食不安。”

    宋绘性子虽温吞,但并不好相与,宋惠兰虽知道,但没一回像此刻这样,感受得如此明确。

    她有些后悔,但又说不好在后悔什么。

    宋绘没了再和宋惠兰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致,一面笑一面说着客套话,“大姐,我有些乏,就先回房了,晚饭就不和你们一道用了。”

    “啊?嗯...嗯,好好休息。”

    宋惠兰想学宋绘那样笑,但没那个灵气儿,笑容配上下垂的眼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宋绘回了暂住的小阁楼,被春瓷欢欢喜喜迎进室内,她眼睛红彤彤的,强压着哭意,露出笑:“已备好了热汤,姑娘先沐浴可好?去去晦气。”

    宋绘不想拂了她一片好意,点头应了声“好”。

    她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上充斥着皂角香气的衣裳坐到窗户边,安静看着天色渐暗,热意渐消的梁普城。

    城池披着月色,陷入另一片明亮的火热里。

    点着橘色灯火,传出渺渺笙歌的画舫船只在河面上缓行,船上的人,河岸边的车被昏暗的光溶成一道道小小的黑色剪影,乌漆嘛黑的,像极了宋绘阴沉沉的心情。

    宋绘虽有些意外尹可为在床榻间的特殊嗜好,但要说什么愤怒恐慌的情绪,未必有。

    她一直以来的处事习惯便是遇到事,想解决法子,到时候定会有到时候的路可以走,但提前知晓了,自没有捏着鼻子认命的道理。

    只是,...宋绘揉揉额角,有些头疼。

    尹可为这边是火坑,顾愈那边也没好到哪儿去,高门大户,规矩繁琐,晨昏定省,写怎样的字,和哪些人交往,送什么样的礼,以什么态度和人讲话,桩桩件件,皆有定数,她完全没这方面的常识,去了定会举步维艰。

    两边都是火坑,要往哪边跳,还真不好决定。

    春瓷把替宋绘绞头发的帕子搭在一边的置物架上,问宋绘要不要用饭。

    宋绘:“我在外面吃过,暂且不饿,替我把棋盘找出来吧,我想下会儿棋。”

    春瓷应声,去翻行李。

    宋绘喜欢下棋时瞎琢磨事儿,春瓷知道她这个习惯,倒了杯热乎的花茶放在她手边,安静退出房间。

    宋绘下棋下到半夜,又发呆坐了好几个时辰,一直到天蒙蒙亮,才脱了外衫,上床睡觉。

    她睡得晚,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了三竿,她坐在铜镜前,由着春瓷给她梳头,不太在状态的听着夏陶说话,待她说到丁翰请她去泛湖时,才微微收敛了散漫的表情。

    “替我拒了。”

    夏陶脸上出现难色,“姑爷已经备好马车在府外等着,说让姑娘洗漱完便过去。”

    宋绘搭着眼睫,神色怠慢,“我约了人,得去赴约,你按这话说转告便是。”

    夏陶稍迟疑了一小下,福身应了声。

    过了会儿,夏陶便带了丁翰的话回来,说是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出门不安全,还是别随意抛头露面得好,泛湖的船只已租好,莫要浪费了。

    这是婉言拒绝她了。

    宋绘低头思忖了一小会儿,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道:“大姐去吗?”

    夏陶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姑爷没提,大抵是不去的。”

    往常,宋绘也会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春瓷和夏陶都没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微风拂过面颊,宋绘逆着日光虚了虚眼,“等会儿会热吧?”

    “湖上应会凉爽些。”

    “到中午时候怎么都会热,替我去找姐姐借套裙衫吧,我的衣裳都厚了些。”

    “那奴婢过去问一声。”

    宋绘轻嗯了下,抬了抬下巴,示意春瓷快去快回。

    “还有问问小厨房,能不能临着做些绿豆糕,我想带着些上船。”

    小厨房和建兰苑在两个方向,春瓷跑两边怕是时间有些紧,她和夏陶商量着一个人跑一处,宋绘也觉得这个提议更好,点头认可,说在屋里等她们回来。

    日光还未到最猛的时候,知了的叫唤声依旧吵吵嚷嚷,和平日并没有任何丁点的不同。

    宋绘也是。

    但,就一小会儿的时间,宋绘又不见了,整个丁府因着这个措手不及的消息,顿时兵荒马乱起来。

    被软禁在院子内的宋惠兰念了几声佛祖保佑,带着笑容的丁翰脸色阴沉,眼神几欲喷火,在船内弹琴的白芷停了手上动作,满脸愕然。

    宋绘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完全没人知晓她的去向。

    丁翰将府上的奴仆都铺了出去,势必要将她找出来。

    夜幕降临,谁也没瞧见,二层阁楼前的荷花池平静的水面突然荡起了浅浅的波纹,一根支出水面的荷花梗游动着,靠了岸。

    宋绘从池塘里爬出来,回黑漆漆的室内找了件衣裳套上,按着记忆悄悄往后院矮墙走过去。

    肢体记忆挺神奇的,宋绘翻/墙偷/摸出丁府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这个念头。

    紧接着,她脑子里有出现了个更古怪的想法,她以后得多练习这滑倒的技艺,若是纯熟,以后在后院争锋里也好有一技之长。

    她刚落地,便有护卫将她拦住,宋绘认出他是常跟在顾愈身边的护卫,福身问了好。

    护卫侧开一步,不敢受她这个礼,拱手道:“宋三姑娘,公子正在找你。”

    宋绘将贴在额角的碎发勾到耳后去,温温笑着应道:“正巧,我也有事找公子,劳烦带路。”

    护卫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往这边来。”

    宋绘这才瞧见街角的一辆红漆木马车。

    护卫领着宋绘上前,汇报了一声。

    车里传来说话声,“进来。”

    宋绘知道这话是对着她说的,朝护卫颔首道谢,提着裙踞上了马车。

    车厢外表华丽,内里摆设也精致奢华,置物的矮塌上放着茶具和一本翻到中间页数的书,座位上放着缝金色.图纹的软垫,座位下边的抽屉把手是铜制的,做成了花朵的模样。

    “公子怎么猜到我在这?”

    “和我有约,谅你不敢外逃,青/天/白/日,那么短的时间,你能去哪儿。”顾愈说到这处,掀了掀眼睑,“至于怎会猜到你在这儿更简单,这宅邸四周都高,唯有这处矮,你能越得过来。”

    宋绘头发还在滴水,哒哒哒的把干衣裳上浸出了深色的水渍,顾愈屈着手指在桌上叩了叩,似乎对她闹事的本领有些头疼,“说说看,又怎么了?”

    “被算计了。”

    宋绘把宋惠兰那儿听来的话转述给顾愈听,还有晨间遭遇的事一起,讲话途中,她还拧了拧头发的水。

    那些差点踩上的陷阱和面对的困境就像是话本里的故事一般,被她以一种闲聊的态度讲了出来,颇有些好笑的意味。

    顾愈表情虽在笑,但笑意分毫没进眼底,他按捺住汹涌的怒意,问道:“怎么发现的?”

    “因为我阿姐不一起去泛湖。”宋绘将不再滴水的发丝绕了几圈,简单绾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根儿,“她应怕着我揭露恶行,不会给我和姐夫丁点独处机会才是,但她却不和我们同行。”

    丁翰从白芷那儿知晓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在她提议下悄无声息设了这个么湖上泛舟,生米熟饭的绝好局面,他们决计没想到,这么个悄无声息的方案只是因为惊弓之鸟的宋惠兰没有同行,露了破绽。

    察觉这背后的算计,宋绘并没有多了不起的情报,她只是比常人多了些先知先觉罢了,也因着这点不太经意的小聪明让她整个人生动起来。

    夜空里打梆声,宋绘侧耳细听了片刻,偏头看向顾愈,“三更天了。”

    “嗯。”

    “过了公子要求的午时。”

    “嗯。”

    宋绘坐在暗了半边的天色里,“公子说的事应还作数吗?”

    顾愈突然觉得口干,心脏擂了两下,平白无故的紧张,“作数。”

    宋绘沐着月色,整张小脸发着莹白的光,比起五官扁平的大宁女子,她鼻梁稍挺一些,琉璃珠般的瞳孔泛浅棕色的光泽,也不知怎么生的,唇形极美,颜色是引人采撷的樱粉色。

    只见她笑了笑,眼角微微上翘,露出难以得见的媚色,朱唇轻启,“小女愿为公子良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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