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还在内院,林向晚唯恐惊扰了她哥哥,届时再有了牵扯,那可不好了,便忙拦住陈秋明道,“殿下去哪儿?内子此时正在荷塘那处歇息呢。”
“哦?竟就将人这样放出来?”陈秋明一脸“真不愧是教坊司来的”表情。
外女入府,未出阁的男子都要在内院,不得外出。
随后跟上的林纾见陈秋明就这样去了莲池,忧心忡忡地向林向晚道:“你就不怕三殿下看上了云宸,将人掳了去?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过......”
“无事。”林向晚摇了摇头,“她再如何也是三殿下,还能捡人吃剩下的么。”
听了这话,林纾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几日相处下来,她能觉出林向晚对那男人似乎是真心相待,可方才这话,却又让她品出一丝不看重来。
好像那男人是个什么物件,用过便旧了似的,别人便会避之不及。
若真是珍爱之人,怎会舍得叫别人去瞧了脸面?
林向晚丝毫未察母亲探询的眼神,瞧着陈秋明入了莲池那边的苑门,才回头道:“母亲,我跟过去看看。”
林纾点了点头,不放心道:“不管发生什么,莫要顶撞了三殿下。”
“女儿心里有数。”林向晚应承一句,转身徐徐走向莲池。
她心中有些期望,要是陈秋明一时念动,直接扯了云宸的衣服来验贞就好了,这时她再过去,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
否则陈秋明若直接开口要了人,她再解释云宸是破了身子的,岂非有些欲盖弥彰。
三皇女不爱穿旧鞋的事,是前世后期逐渐显现出的传闻,此时此刻的林向晚不该知道得这般清楚。
可她心事重重走了两步,越走越心烦意乱。
陈秋明色心重,可云宸何辜!难道就应该被这样耍弄吗?
她忽然又想起刚才在房中,云宸眼角滚下的那滴泪来,他好像是真的十分不舍伤她一般,连她自己都不觉得什么,他却竟然哭了。
难道......云宸心悦她了吗?可他能心悦她什么呢?不过是两人将要成亲罢了,还未有过实际的肌肤之亲,况且她待云宸又......
她待云宸确实算不错了。
这里面存了部分的私心,是怜悯云宸和她一般家破人亡的身世,所以她才刻意多照顾了几分。
何况云宸很乖,从不逾矩胡闹,又识大体,又会说话,长得还那般称她心意......
林向晚活了两辈子,她从未谈过儿女私情,前世娶杨简,夫妻感情更是淡漠到分房而居。
她自以为胸中有丘壑,不愿为这凡俗所累,所求不过安生度日,保家人无虞罢了。
可云宸呢?男人一生之重便是嫁妻,他是不是在心里,已经将她当成了可以依靠之人?
何况,她还说过新婚之夜,会和云宸圆房。她自己动念的时候,怎么没想起她原本是要放云宸离府的?
千算万算没有想到陈秋明会来,她林府的恩怨难道还要让一个无辜的男子替她偿还一分吗?
林向晚浑身一颤,繁复冗杂的思绪缠在她心间,让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她肃着寒凉的双目,疾步来到莲池的凉亭外,冷眼瞧着陈秋明已坐在了云宸身侧,急切地去摸云宸的手,被云宸躲开了。
“三殿下。”她沉着声音唤了一句,却在陈秋明回过头来那瞬肃清了面上的不悦,浅笑道,“您瞧着内子如何?”
陈秋明回头瞧了眼林向晚挂着笑意的清隽面容,若无其事般收回了手,勾唇道:“你二人还未成事罢?内子这个称呼,是不是早了些?”
林向晚淡淡掠过云宸,男人面上强维平稳,可眼中的惊恐却未能躲过她的眼睛。
他在害怕。
林向晚并未答话,只是淡笑一声,对云宸嘱咐道:“你去那边,我与殿下有要事相商。”
云宸顺从地起了身,退到了林向晚身后。
可陈秋明见状,面色却稍显不悦,她弯俏的柳叶细目冷了几分,盯着林向晚道:“你有何事要与孤相谈?”
“确是有些要事。”林向晚坐在陈秋明的近身之处,亲昵地捉起她一只手来,瞧着指甲上那些艳色的蔻丹,赞道,“殿下手上这些颜色真漂亮,这么纯粹的朱色,必要调和很久罢?”
陈秋明怪异地看了林向晚一眼,不知这人为何夸她的手甲,只淡淡一声,“那是自然。”
“殿下也知,微臣乃武将世家,自小习武,是不让留这样好看的指甲的。”林向晚喜爱般多看了几眼,“不过最近倒是松快,私心想得空递了拜帖,去殿下府上一叙,不知殿下可允?”
“你来我府上?”陈秋明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兴致盎然地看着林向晚,连惯用的自称都忘了。
寻常朝臣私下造访皇女府,与投诚何异?
她突然对林向晚身后放着的美人失了兴趣,拖着石凳往林向晚跟前又挪了半寸,神色兴奋道:“少将军此话当真?”
陈秋明五指细长,紧紧捏住林向晚的肩膀,尖锐的甲骨透过轻软的夏裳刺进林向晚的皮肉里,被咬过的那个伤口钻心地疼着。
林向晚神色轻轻,笃定道:“微臣岂敢欺瞒殿下。”
“好!”陈秋明悦然地笑了一声,“林向晚,你非常好。”
林向晚肩膀上那股蛮力倏然一松,剧痛逐渐舒缓。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陈秋明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方才接见时,孤就闻见你身上一股药味,少将军受伤了?”
林向晚低叹一声,面上带着十足的腼腆,“并无大碍,一些闺房情趣罢了。”
陈秋明骤然明白过来,这二人的房中事已激烈到这般地步,那男人怕是不知被玩过多少回了,哪里还有清白身子在?她心里最后的那点心思都烟消云散了。
“少将军,孤很欣赏你,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话。”陈秋明正了身子,笑容一如既往地明艳。
“微臣不会忘。”林向晚亦起身相送,“天下人都心向明月,微臣自然也不例外。”
这就完了?林向晚怎么好端端地投了诚?
云宸呆愣了一瞬,才慢一拍地跟着林向晚一起拜别陈秋明。
他站在林向晚身后,神色复杂地看着林向晚,怎么也想不到为何会这样?前世,林向晚明明与陈秋明水火不容,今日怎么会突然投诚呢?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清润如墨的双眸中噙满了担忧,林向晚难道不知,陈秋明此人心比虎狼吗?跟着她无异与豺狼为伍,林向晚究竟在想什么?
送走了陈秋明,林向晚暗松口气,余光瞥向身后无措的云宸,看着男人穿戴整齐的衣物,之前烦躁的心绪一扫而空。
她像是丝毫不担心投诚的事,只上前宽慰地扶了下云宸的肩,温声道:“让夫主受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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