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二人策马疾奔了三里多地,终于在一片围着栅栏的辽广草场上瞧见那“百步穿杨”的牌子。
近前划着范围的地方打着暗桩,远处的就看不到了。
在京郊地界,租或是买下这么大一片地,都价值不菲,想那商人应是走马匹生意发了家。
“周大人请。”林向晚对身侧的周宓做出个请势,入口处一木屋里便走出个人,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二位大人来得真巧,今日正好有一场白矢,比赛还未开始呢。”
“我们不是为此。”林向晚摸出一包金叶子,丢进小厮手里,“我们包场。”
“包场?”周宓眼含惊讶看了眼林向晚。
“是呀。”林向晚勾唇一笑,面上的痞气和她那张隽然带媚的脸格格不入,“我这不是想和指挥使,多亲近亲近,人声喧沸的场面,何能及二人世界呢。”
周宓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百步穿杨可以说是京城地界方圆几十里内最大的骑射场了,钱给周到了,办事效率也高,不过一刻钟,场内的闲杂人等全部被肃清干净。
今日来了大主顾,草场的老板也出了面,命人取了最好的弓箭来供二位大人择选。
林向晚随意扫过那些弓,都是常规尺寸,五尺有余,她是用惯了她那盈九尺的巨型长弓的,这五尺便有些不甚习惯。
“周大人选好了?”林向晚见周宓已拿了良弓上马,便也随意拿了一把,翻身跨上乌雅驹。
“我观少将军胸有成竹,要不前面的花招子就不过场了,比试井仪如何?”
井仪和前面的白矢,都是射礼之一,白矢是要射箭人箭穿靶心后,箭镞发白,以示射箭人发矢准确有力。
而井仪则是四矢齐发,皆穿靶心。
前世林向晚用她自己的长弓,可以齐发十矢,只是自她重生至今,都没有再摸过那把弓了,不知这身法可有退步。
“好。”林向晚应声,“不过我追加一镞,改齐发五矢,如何?”
七月末尾,眼瞧着就要转入八月,下午的日头尤其毒辣,一道白虹灼在二人背上,将两张意气风发的面容衬得更为耀眼。
这马场内不是没有男子,都是三四十的粗使下人,多是负责生火做饭,此刻的比赛驱去了许多人,他们也便闲了下来,攒在一处看马场上身姿俏丽的两位大人,闲话一阵。
“嚯,你们瞧见那个乌衣女子没有?生得真俊俏,浓眉大眼的。”一人忍不住开腔。
“她你都不知?”另一人凉声道,“这位可是京中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总指挥,周大人!”
“啊?这么有来头。”那人赶紧小了声,“怪不得生得有鼻子有眼的,恐怕旁边那位年纪轻些的,来头也不小吧?”
众人望去,只见马场中徐徐走进一匹黑马,马上的女子高髻马尾,眉目冷俏,雪色单衣刺着精致的青花,牵唇一笑,面上便飞出几分媚色来。
“啊,那位是护国将军府的少将军!”一人道,“听说骑射本领很是了得。”
“这女人,怎么长得比男人还好看,这叫我们男人长到何处去?”
有人听了这话笑了,“你尽看人家的模样。”
隔着几面围栏,几人的谈话传不到马场上,林向晚跟在周宓身后,等人的回复。
“五矢?”周宓惊讶地看了眼林向晚,“这要是赢了,我不是白白占了少将军的便宜?”
林向晚淡淡一笑,连上前世,她比周宓长了那么多岁,不知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呢。
“那也没什么。”她无所谓地信马走过周宓身旁,眼神暧昧道,“我的便宜,不就是给周大人占的么?”
周宓:“......”
“少将军......”周宓忽然认真了神色,对着林向晚一抱拳,“我并无断袖之癖,希望少将军不要......”
“我也没有。”林向晚眼神怪异地看了周宓一眼,“下月初三,我在林府成亲,周大人若是无事,欢迎来吃酒。”
周宓嘴里的话又被堵了个严实,她有些崩溃地看着林向晚,心道这姑娘年纪轻轻,怎么惯会堵人的嘴?
调侃完了,两人之间的较量也正式开始。
五矢齐发,第一场比试总是容易些,二人骑在马上射靶心,箭靶静止,人也静止,全中即可获胜。
林向晚知晓周宓也是骑射好手,怎会在这等比赛上白白耗费时间,信手拉弓道:“周大人,一起吧?”
“好!”周宓会意,也扬弓对准靶心,信心满满。
二人齐射,不就是比谁的箭用力更猛,能刺破另一人的箭吗?
她一个年过两荀、正值壮年的指挥使,还能比不过一个未及加冠的小姑娘不成?
待赛场上一声令下,两人手中的箭即脱弦,摩擦过气流传来“咻”一声鸣响,紧接着对面的箭靶上就被插上五支箭矢,不知是属于谁的。
几个年轻小厮忙跑过去查看,隔着百步,遥遥喊来:“五矢全中!皆为白心!”
林向晚的箭是红心,白心都是周宓的,那么就是周宓的箭,刺破了林向晚的箭,最终留在靶上。
周宓爽朗一笑,正要回头对林向晚道一声“承让!”,就见林向晚转过头来,凉凉看着她,寂寂道:“周大人就那么不想与我的箭待在一起吗?”
周宓:“......”
她今日还是不说话为好!
虽然但是,第一场比试还是周宓获胜,小厮将她的箭取了回来,而林向晚的箭,则是被彻底击碎,尸骨无存了。
本来不过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比试,可因为林向晚那句话,周宓竟觉得有一丝良心不安。
“少将军...下一场还比吗?”
“自然。”林向晚低笑一声,“难不成周大人觉得我是输了一场就要哭鼻子的小姑娘吗?”
周宓咋舌,她看着林向晚道:“你要是个男人,那必然是个祸水。”
林向晚想了想道:“祸水东引,以东乃巍峨帝阙,锦衣卫总司便设在那处,周大人邀我入赘?”
“......”周宓抿紧了唇,摇着头匆匆走开,决定再也不跟林向晚说话了。
林向晚随在身后笑看了眼神情古怪的周宓,心道上辈子周宓就仗着年长,胡诌了许多叫她羞赧不已的浑话,今日她总算是扳回一局。
不知周宓今日遭此打击,以后打趣人的本事是否会一落千丈。
以后......
她眉头忽又深锁,沉下了脸面。
周宓,哪里来的以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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