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援没直接回家,而是顺着街角拐去了镇上的供销社。
靠近社里他才发现队伍已经排的老长,他踮起脚尖顺着人头往里看去,就看到一排排满是物品的原木玻璃柜,白墙正中间贴着伟人像,右侧是白纸黑字的“发展经济,保障供给。”
而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家里缺盐少油,或是什么结婚用的三转一响,都得来供销社才能买,所以这里每天都是人群聚齐最多的地方。清晨的风带来了凉爽,人流动得很慢,可就算是这样的乌龟游!行,排着队的人也没有丝毫像他那个世界人的急躁或是推搡插队的行为。
这样的生活,倒是让阮援想起一句诗。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快排到阮援的时候,就听到其中一个牛鼻子售货员喊道“白糖就剩一斤了啊,七毛八一斤,二两糖票。”(注1)
过了会儿,又听他提着点声音道“等等,小伙子,你这票不是当月的,哎呀,白瞎了,作废了!”
那人没说话,后面的人顿时扑上来“我的票是当月的,他不买,我可以买!”
牛鼻子售货员似乎是有点为难,“这……”
阮援只看见那人绷紧的下颌,和握着破旧糖票一角的手。
“等等行吗,我这就回家取。”那人又哑着嗓子对身后那人道“您能不能让给我,我真的需要白糖。”
那妇女似乎是个急性子,听着这话当即就炸了“你着急要糖,谁不着急,我家小孩馋这一口馋好几个月了,谁不需要啊,没钱你就走!别耽误别人行不行啊!”
牛鼻子售货员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对那人倒是和颜悦色的“要不,你先回家,下次糖来了,早点来。”
“赶紧走吧,后面这么多人呢。”
“对啊,快走吧,我还等着回家上工呢。”
阮援其实早在看到那人背影时就确认这人是邱镇,他倒也不是看人热闹,只是在想,如果邱镇真是男主的话,还是要远离这个人,虽然有系统护着,可他万一要是犯在人家手里呢?毕竟男主的主角光辉是很耀眼的。
可是看到那个一向稳重冷漠的男孩,竟然因为点白糖就红了眼睛,他实在是狠不下心,毕竟也认识一场。
于是,他推开眼前看热闹的人,像是茫然的道“邱哥,你咋拿错票了?你票在我这儿呢。”阮援掏出一张刘丰给的票,用着刘海挡了大半的眼睛看着邱镇,笑道“你这个马大哈,快来拿啊。”
邱镇喉结滚动了下,许是从小的经历让他见惯了难堪,倒是并不在人前扭捏,大大方方的接过票,深深地看了笑呵呵的阮援一眼,只是眼周泛着不正常的红。
刚刚想抢糖的妇女有点不甘心,可也眼睁睁的看着邱镇买走唯一的一斤白糖。
这个小插曲过去,队伍依旧龟速进行,等到阮援买了一斤硬糖块,一斤白面粉和女孩子用的红头绳和雪花膏,才花了不倒两元钱,就出了供销社。
刚走出门口,远远的就见着街角,那垂着腰,双手扶膝,气喘嘘嘘的人。
见着阮援了,他才堪堪直起腰,露出张泛着热汗的脸,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谢谢你,票还你。”
阮援惊了“你回家了?”
邱镇错开眼,点了点头。
阮援哭笑不得的间隙,又觉得,妈的,体力这么好,没准真是男主。
二里地,不费劲。
阮援接过白糖票,没说别的,只说了个,好。
对于这种骨子里不愿意亏欠别人的人,对于他们的谢意,最好坦然接受,要不然谁知道他们会再做出多些“补人情”的事来。
回程的牛车已经坐满了人,阮援和邱镇宿命般的坐在牛车两侧。
矮胖的老黄牛走的不快,慢悠悠的噶哟着,赶车大爷也不舍得抽鞭子,如果忽略车后面的“大妈团”,倒是有点像在游山玩水。
赶车大爷用方言吆喝一声,那牛似乎听懂了,竟然还快了点,他回过头问“邱镇啊,你奶奶咋样了?”
邱镇抿直嘴角,说了句,挺好的。
赶车大爷又说,人啊,年纪大了,就是得养着,实在不行,就给她送到镇上卫生院吧!
邱镇说“奶奶是老毛病了,就想喝糖水,我已经买给她了。”
阮援心想原来是这样,他说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因为点白糖就红了眼睛。
赶车大爷哎了一声,说“苦了你了。”
到了村口,阮援下车要走的时候,邱镇忽然叫住了他,他说“阮小丫,你等一下。”
阮援顿了下,鬼使神差的他说“我不叫阮小丫,我叫阮援。”
邱镇疑惑的看着他“阮媛?女字媛吗?”
“是援助的援。”阮援说,又添了句“嗯,是我以前娘给取的名。”
其实阮援也不知道原主原名,但是有个被叫名字的机会,他不会放过,你说他个大男人天天被叫“小丫”,也真是够惨“小呀小呀。”特么的,我们大着呢。
邱镇点了点头,没有怀疑,“阮援,以后要是有活,我可以帮你干,我就在场院。”
阮援心想,这可真是个好人,16岁就要养爷奶,还要帮个别人,累吐血了解一下?
他只是笑了下,说“行,邱镇,以后有事找你。”
邱镇目送阮援离开,心绪不能平静,他想,他绝对不能这样下去了,他要赚钱,他不可能每次都遇上个阮小丫,每次都有人来救他。
阮援把东西放在空间就从后门进了院子,还没走几步,迎面就遇上了青着脸的阮老婆子“你这个吃白饭不要脸的,又上哪跑了一下午,都没上工,人家记分员都找家里了!”
阮援翻了个白眼“我以后不上工了,我在镇上找了个学徒活计。”
“就你?”阮老婆子横肉移动“什么活?你别干了,金花请假在家,让她干,你给我上地去。”
阮援冷呵一声“好哇,反正是给死人穿衣服。”
阮老婆子脸色顿时变了“晦气玩意,你干这种活不准进我家。”
“那可不行。”阮援笑道“我可是签了卖身契的,而且我还没成年,签的是我爷大家长阮成材的名字,不干也许得给人赔偿,我是没钱,那也只能拿我爹抚恤金给。”
阮老婆子跳脚骂了几句,赶紧去找救兵。
666【忽悠,接着忽悠】
阮援笑了:这种老太太,我能忽悠一个团。
666还鼓了个掌,打个嘚【nice】
阮援:……
这个办法是目前最稳妥的了,一是他要随时做任务都□□乏力,更别提下地了,二是他空间那么多好东西,也没有理由往外掏,不能大快朵颐那做任务还有什么意思?
再者说,“清理任务”和棺材铺工作大同小异,反正都是活,也就是需要换个说法。
果不其然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全家都知道阮援要去棺材铺当学徒,他给阮兰打个眼色,阮兰眼疾手快的掐了下护子心切的林美芬。
阮老头敲敲旱烟把,道“多少工钱一月。”
阮援说“学徒没工资,不过管吃有时候给粮,以后家里就不用做我的饭了,我偶尔回来晚了,会用厨房,柴火小虎给我打,作料我自己想办法。”
这话一出,倒是有点和阮家分清关系的感觉,刘翠萍一双儿女不在,她肿着眼泡刁难道“那你还住这里呢,是不是要给钱!”
林美芬呛道:“我那间屋子是德军应得的,他在的时候就说小丫是他亲的孩子,自己孩子住还要钱?那你家那俩个,给钱了吗?”
“这能一样吗?”刘翠萍喊道“我那是阮家种,他是哪个门户扔出来的?”
“你!”
“好了。”阮兰冷呵一声,对阮老头说“爷,要不就分家吧,小丫是我亲妹子,谁容不下他,就是容不下我们娘几个,你们把我爹应得那份拿出来,还有抚恤金,我们出去过!”
大房一家一直没说话,有点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阮老婆子叫唤道“分家就分家,父母都在,儿女分家就是不孝,你们就活该啥也没有,别想要一分钱!”
“是你们容不下我们,是你逼我们分家!”阮兰回道。
“这是干啥啊。”阮二军忽然道,像是好叔叔一样对阮兰道“你们是小三的孩子,当然要在家住,你爷奶都在,说分家干啥?你二婶不会说话,她那嘴你们还不知道?”
怪不得阮家老人偏心阮二军,瞧瞧人家就会说话,这话头一扯,此事又耽搁下来。
不过阮援觉得也好,毕竟“打极品”这回事的循环渐进。
傍晚都回了屋,阮援捂着小虎的眼睛,把他推到炕边,问他“准备好了吗?”
小虎兴奋的点点头。
等阮援松了手,小虎看到炕上五颜六色的糖果,跳得老高“糖!糖!”
阮援拿出斑驳绿盒的雪花膏和红头绳,给林美芬和阮兰一人一份。
他说“这是我提前预的工资,给你们买的。”
林美芬担心的看着他“你在哪找的工作,不声不响的还找了这么个活,不许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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