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族谱?”宋思年喃喃了句。
老树迟疑:“主人……看来您上次那番前世啊挚友啊之类的说辞, 还真取信于他了, 竟然让他这样执迷于查到您的身份啊。”
宋思年:“那我该觉着幸运、还是不幸呢?”
老树:“这就看您到底有多心大了。”
宋思年:“……”
而轮椅后, 听了毛立峰的话, 谢忱的眼神只稍稍波动了几秒,便重归如初地平静下来。“麻烦毛队了。”
“哎哟, 你和我之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毛立峰笑着摆摆手,跟着目光往宋思年身上一落, “这位是……?”
轮椅上宋思年调整表情, 抬起头来温和一笑:“毛队, 您好,我是谢顾问的朋友。”
毛立峰:“哦…………哦。”
——
他为什么会觉着这个年轻人的声调语气……尤其是最后这句“谢顾问的朋友”……带着一种莫名的见了鬼似的熟悉?
晃了晃脑袋, 把那些不靠谱的想法扔开了,毛立峰笑着冲宋思年点点头, “谢顾问的年轻朋友是越来越多了,挺好, 挺好。”他看了一眼手表, “那你们忙吧, 我这儿还有点事, 先走一步。”
两边作了别,宋思年便坐在轮椅上, 被谢忱推出走廊。眼见着市局大门就在目光尽头,宋思年突然感觉轮椅方向一转——大门朝着反方向离他越来越远了。
直到被推进了另一座大楼里, 宋思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额……谢顾问, 你这是要推我去哪儿?”
谢忱把宋思年推进了电梯里,声音平静——
“如果你不介意,那我先回一趟办公室。”
看着关合的电梯门,宋思年:“………………”
——他给他介意的机会了吗?
老树:“噫,回办公室?谢忱不会是要对曾清溪做什么吧?”
宋思年:“……你诚实地告诉我,你为什么总对我家宝贝儿成见这么深,嗯?从上次方峥那儿你就觉得他惦记方峥,这回换了曾清溪你又怀疑他对曾清溪图谋不轨——我家宝贝儿是变|态吗,嗯?你见过这么好看的变|态吗——嗯??”
老树被护短的宋思年怼得一个字没敢说,委委屈屈地把树芽儿缩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们就到了谢忱的办公室里面。
此时已经时至傍晚,信息侦查中队多数人已经下了班,一路来都没遇上什么人。而谢忱的办公室又原本就是单人全配备,被推进门里,宋思年听身后谢忱关门落锁,心里还真哆嗦了一下。
……一定是受老树荼毒太深。
宋思年心里这样自我安慰。
没等宋思年再多想,便见走回房间里的谢忱从桌上取了一沓看起来纸张约莫有一开大小的薄薄册子,他随手翻了两页,便转身回来,把宋思年的轮椅推到了桌前。
宋思年有些懵地看向谢忱,“谢顾问这是……?”
谢忱语气平静:“我还有些公务要提前做完才好送你回去,所以如果不介意,要麻烦你把我查一下这本族谱画册。”
“……我查?”
“嗯。”谢忱垂下眼,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宋思年。
宋思年被瞧得莫名后背发毛,便撑起个笑容来点点头,“我和谢顾问是朋友嘛,朋友之间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哈哈哈……”他尴尬地笑了两声,“那谢顾问想我帮你查什么?”
谢忱屈起食指,轻扣了扣桌面上的大薄册子,“这宋家族谱里面,应该有一人名为‘宋绝’——我希望你能帮我查一下他有无子嗣后代。”
“……就这么简单?”
“嗯。”
“……”宋思年心虚地低下头,“好,谢顾问忙你的公务吧,我查出来之后再找你。”
“多谢。”谢忱语气沉静,垂手在年轻人柔软的黑色碎发上揉了揉,转身走了。
“……”
宋思年被揉得一脸懵。过了两秒,他才僵着脖子扭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人已经坐在沙发上不动声色地翻起桌上的案卷来了。
——就好像刚刚那一下,真的只是再自然不过的顺手为之。
空气死寂了几秒,老树听见自家主人有点失落的声音——
“他们竟然是这么亲密的朋友……”
沙发上的男人蓦地抬眼,对上宋思年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宋思年连忙要转身,然后就听男人声线低沉,“抱歉,最近和我家猫待惯了……刚刚看你反应,有点像它,所以顺手了。”
“……啊,好。”宋思年眼睛一亮,立马转了回去。
老树很想捂眼:“主人,正常人被说像猫,是不会像您这么高兴的。”
宋思年乐哼哼:“千金难买我愿意。”
“……”
看宋思年开始兢兢业业地翻起族谱,比对画册信息,他身后沙发上的男人也没再翻看案卷,而是坐直了身,目光深沉地盯着他的背影。
早在葛家村,抓到葛陈离开临时审讯室后,谢忱便已经拿到了毛立峰给他的族谱。
所以答案他早就很清楚了——宋绝没有任何子嗣后代,更没有一个叫“宋思年”的存在。
但宋思年既然与宋绝长相相似,又会用只有宋绝才会的蛊惑术,那两人便不可能没有关系;再加上那庞大无比的鬼力,似乎答案也只剩下一个了……
“啊,主人,就是这一页——宋绝。哟嚯,他还真是八百多将近九百年前的人啊,按年纪来说,他还真有可能是主人您的父亲——谢忱没骗您呢。”
宋思年则目光紧紧地盯着这份族谱复印件上“宋绝”那两个花体古字下面的小字介绍。
“宋家的第九代家主……也是领宋家崛起、取代焦家、进而成为捉鬼世家中领军世家的存在……其影响荫庇子孙,绵延数百年,是使得宋家至今屹立不倒的大人物……一身灵力出神入化,盖压当代……只可惜未至而立之年,便将家主之位让于族人,随后消失,再无踪迹……虽后代力寻,而未得先人尸骨……乃宋家祖祖辈辈之大憾…………”
宋思年一边以魂音默念,一边渐渐低落下声量,目光也微微沉压。
老树未察,小声咕哝:“这宋绝似乎很是个人物啊……捉鬼世家之间位级森严,别说跃至第一,只往上攀一位都是难上加难,可能需要耗费整个世家几辈人的无数努力,他能以一人之力颠覆世家组成——那绝对是妖孽级别的存在。”
宋思年垂着眼,语气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你怎么知道他是颠覆了世家组成?说不准只是宋家前八代家主兢兢业业苦心孤诣,他有幸在第九代坐享其成呢。”
“那不太可能,一个捉鬼师世家,只八代家主能小成气候就已经十分难得了。而且最重要一点,主人,您是不是忘了——之前在葛家村,那个随市局一起去的女捉鬼师。”
宋思年眼神蓦地一动。“……焦青青?”
“当时,谢顾问不就说她是什么焦家的人吗?我就说老树我饱经世事,记性又比主人您好得多,如果真有一个出名的捉鬼师大家族我不可能不知道——您看,这上面就是答案。很明显,我不记得是因为它比我都早,而且还没落了。”
宋思年凝眸:“你的意思是,这个在八百多年前就被宋家取代了的捉鬼世家第一的焦家,就是那天那个女捉鬼师的来头?”
“捉鬼世家都是从上千年前就已经成了体系,同姓之内只会依照实力确定主家或者分家,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同姓的世家,所以这个焦青青如果出身捉鬼世家,那么一定就是这个焦家、不会有错了。”
稍作停顿后,老树感慨地补充了句:“我开慧是在八百二十年前,而这个焦家差不多是在八百五十年前没落的。短短三十年内,让一个昔日的顶尖世家变得悄无声息——主人您自己说,这个宋绝是不是个妖孽到可怕的人物?……其实我更好奇,他当初到底做了什么,能颠覆整个捉鬼世家之间的位级呢?”
宋思年沉默了须臾,冷淡道:“大概便是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吧……上位,无外乎此了。”
老树:“额……主人您似乎对这个宋绝观感一般?”
“……”宋思年沉默了几秒,“嗯,确实本能地有些不喜。”
“看是按时间来看,他很可能是您父亲哎。”
宋思年:“…………你没看上面写明了他一生孤寡不近女色,全无子嗣后代吗?”
老树:“嗯,我看到了,gay里gay气这一点更让我怀疑您跟他有关系了。”
宋思年:“…………”
“哎,这一页信息没什么好看的了,配图就在下一页,主人您翻过去看看。”
宋思年按着页面,没动作。
“主人?”
“……听到了。”宋思年冷着眼应了一声。他指尖抖了下,才慢慢拈起那一页来。
不知道是之前跟谢忱的那些谈话,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一切让他有种预感:那就是这一页不该翻过去。
他就该离这本复印册子远远的、就该永远别去碰那些陈年旧事,让它们和那些古旧的传闻和故事一起永远埋没在历史的尘埃里。
他不想翻开这一页——因为那种预感告诉他,如果真的翻过去了,那么有些东西——让他避之唯恐不及、让他不得不用失忆和忘记来逃避的那些东西,就会再也无法掩藏地扑来。
宋思年蓦地抽回手,“算了,看到这儿就够——”
他话音未落,一只手从他身侧伸出,将那薄薄的一页翻了过去。
新的页面上,一个长发美人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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