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7章
宋思年眼神闪了闪, 手里拿着的牛皮袋一扬,“不是什么机密材料, 我这个编外人员可以看看吧?”
孙得星没迟疑, 摸着后脑勺笑着说:“这只是案件资料,哪会是机密,而且您都是我们局里的同事了, 那肯定不至于的。”
宋思年比他还干脆,孙得星话说到一半的时候, 宋思年手里的牛皮袋文件夹已经打开了。
将里面的材料照片倒出来,宋思年垂眼安静地看着。
素来不怎么正经的青年此时难得没什么表情地沉默站着,眼睫在瓷白的下眼睑处压下一片淡淡的阴翳。
明明五官只算是清秀, 此时看着却有种别样的美感。
孙得星看得失了神。
几秒后他才恍然回过理智, 连忙将目光移开,同时对认真看资料的宋思年说:“宋先生,其实有个事情…………”说到一半,孙得星纠结地挠了挠后脑勺,“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听见孙得星欲言又止的意思,宋思年从资料上抬了眼——
“怎么?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就是了, 干嘛扭扭捏捏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我不是……”
不知道是被这话憋得还是恼得, 孙得星脸颊都涨得有点发红。
宋思年原本只有分毫的玩笑心思顿时被勾起来大半,他把手里资料一收, 抱臂往侧边门框上一靠, 然后笑吟吟地睨着面前的人。
“啧,你脸皮儿还真薄。怎么, 要跟我告白不成?”
孙得星:“………………”
只有老树知道宋思年此时那点恶劣心眼,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主人,您就算是被谢顾问冷落得无聊,也不至于要欺负个小孩儿吧?人家才多大……之前听说他刚毕业没多久就分配去市局了,也就是说才二十出头,您年纪的零头都足够做他爸了啊。”
宋思年语气带笑,“这你就不懂了吧?就只有小孩儿、而且是某种类型的小孩儿,逗着玩才能给点有意思的反应——比如你看老奸商那刀枪不入的脸皮,跟他磨破嘴皮子都别想让他红脸——至于这小孙,上次他去墓地接我和谢忱那会儿,我就发现逗他挺有乐子的。”
老树:“……”
感情这是一早就被盯上了啊。
真惨。
而另一边,在宋思年打趣的目光里,孙得星面红耳赤了好半天,才放弃辩驳地直说:“……是我听我朋友提起来的,他大学毕业后刚好就分配在这个案子所在辖区的局里,资料还是他帮我收集的来着……哦我说偏了,他跟我说这案子非常诡异,劝我别参与。”
“好端端走街上突然脾破裂,没任何外伤或病症前兆,能不诡异吗?”宋思年闻言似笑非笑,“而且你可是市局信息侦查中队的,你们中队里面有一部分不就是专门跟诡异打交道的吗?你还怕这?”
“这次真不太一样……”
孙得星急忙辩解,刚消下去红的脸又涨起色来,他却顾不得那么多。左右看看确定走廊里外和楼梯上下没人后,孙得星向宋思年那儿凑了凑,把声音压得极低——
“他们局里之前都打算当意外封档处理的,结果没想到就是走个过程地去这死者家里取证…………折了好几个警员在那儿呢!”
“……”
宋思年眼底笑色一凉。
须臾后他站直了身,嘴角虽然还勾着,但显然已经没了之前放松闲适的状态。连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都绷紧了眼尾——
“折了好几个警员是什么意思?”
孙得星迟疑了下,才斟酌出个用词,“……就是非死即残……凡是去死者家里了解情况的那几个警员,有一个算一个,全疯了。都是警校出来的硬汉子,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能搞得他们全部疯疯癫癫要死要活的……我朋友局里都在传呢,说是那人犯邪祟了。”
“邪祟?”
宋思年冷哂了声。
孙得星:“您别不信啊,真的邪门!后面就有不肯相信的去了,照样一个下场——他们局里现在都把这事遮盖起来了,所以说着死者意外猝死真不算什么机密,倒是我跟您说的这个……我朋友以为我要碰才提醒我的,宋先生您可千万别往外说。”
宋思年挑了挑眉,“不想别人往外说最好的方法就是别开口,这你都不知道啊?”
孙得星:“……”
宋思年:“所以你跟我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孙得星犹豫了下,“也没什么……只是我想劝谢顾问别碰这案子,又不太敢自己跟他说……”
宋思年失笑:“这有什么不敢的,他会吃人吗?”
孙得星:“……我们局里都挺怕他的,倒是我看宋先生跟他亲近,我看您不如劝劝他,何必要找这种案子跟自己过不去呢……您说是吧?”
“是什么是?”宋思年要笑不笑地睖了他一眼,“怎么,就他们说有邪祟,你就怕了?”
孙得星急了,“您怎么也不信呢,是真的真的很诡异的!您——”
宋思年不耐烦听他絮叨那一套,开口说道。
“到了那地方,如果真有邪祟,那也只能是我不会是别的什么。”
“哎?宋先生要跟谢顾问一起去?”孙得星一懵,继而恍然大悟,“哎哟,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您是捉鬼师了!”
说着这话的时候,孙得星看着宋思年的目光又多回了初见那熟悉的热切。
宋思年心里叹气,并对老树说:“我是真的怀疑这孩子被什么捉鬼传说洗过脑,对捉鬼师这个行业都有一种异|教|徒似的迷之狂热。”
老树闻言笑说:“飞机被创造出来之前,人们都觉得能飞上天就是神仙、是诸神上帝。所以一样的,在普通人眼里,强大的捉鬼师能做到许多他们不能理解甚至不能想象的事情,于是就成为类似于神的、且近乎另一种种族的存在。”
听了老树的话,宋思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会儿,随后一笑。
“你这几百年,看来还真不是白清醒的啊,老树。”
难得得了夸奖,老树受宠若惊。
不过宋思年没给它足够回味的时间,就没再搭理它了。
将带着满眼崇拜的孙得星送走以后,宋思年便抱着那一沓资料回了房间,爬到谢忱为了遵循他习惯特意买的仿古式长木榻上面,津津有味地研究起来。
还时不时发出“哟”“嚯”“厉害”……之类的感叹。
如果不是老树实在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资料,确定是正经内容,那大概它都要以为宋思年是在看什么志怪小说了。
……
窗外天色彻底黑透的时候,谢忱终于回到了家里。
一进房间门,他便见青年正趴在他落地窗边的长榻上,枕着一沓散乱的资料,睡得安逸极了。
今晚月色皎洁,顺着落地窗洒下来铺了青年满身,连发梢都被镀上一层薄光。
谢忱迈进房的那一步蓦地僵住,望着青年的眼神恍惚了下。
这一刻他眼里长榻上的人,既是面前这个浅色碎发面容清秀的青年,又重叠了已经离开了许多许多年的那一袭墨发袅袅的身影。
这恍惚里,他仿佛听到那阔别千年的声音,仍是把腔调把玩到最疏懒又勾人的熟悉味道,像就贴在他的耳边厮磨喟叹——
“谢大人……”
缱绻而情深。
“……”
谢忱眼瞳里的墨色盘旋翻涌,惹起滔天的情绪,最后又悉数沉淀下去。
从头到尾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长榻上的青年,目光幽深。
“其实我不怪你。”
“所以如果能选,那你会选记起来,还是会选忘记?…………宋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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