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间的房门差点被门外的人一脚踢碎。
门锁崩坏的巨响把房间里所有鼎沸的噪音瞬间压到了最低点。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向门口。
站在外面的男人眼神凶戾,之前久敲不开的房门已经磨掉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
他的目光刀刃一样刮过造型间内的所有人——
“苏桐呢?!”
众人从怔愣间渐渐回神, 有人表情流露出恼意。
但在那样可怖的注视下, 谁都没敢提出质疑。
——他们总有一种被随时准备扑猎的野兽盯上的感觉,汗毛都争先恐后地立起来了。
“苏、苏桐去八楼了……赵编辑找她有、有事……”
门旁的女人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八楼?”
闻景瞳孔轻缩了下。
下一秒, 他立即返身折回,大步跑向了电梯间。
房间里许多人松了口气, 继而有人埋怨地看向之前开口的女人。
“你怎么随随便便就告诉他了,万一他要对苏桐不利怎么办?”
开口的女人一听也慌了, “不……不会吧?”
“没事, 不会的。”
另一个女同事接了话, “这人我认识, 好像是苏桐的男朋友, 我不止一次见他来接苏桐下班了。”
“那今天怎么这么凶啊……”
“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事……谁知道呢。”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长得是真是让人想犯罪啊,哈哈哈——”
其他人对视几眼, 心照不宣地跟着笑了起来。
“赵编辑?他在一楼重审节目呢,哪会叫你上来找,是不是传话的说错地方了?”
被苏桐拦住的同事不解地看着她。
苏桐懵了一下:“赵编辑在一楼?”
“对啊, 今天文编部全体动员,这七八层已经没什么人了,也没法帮你问。”同事说,“那你要不就直接去一楼找他吧,估计这会儿他就在放映厅里。”
苏桐表情发苦:“那也只能这样了。”
跟同事告了别, 苏桐就直接往电梯间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穿这种细跟高跟鞋了, 一边走苏桐一边觉着穿得有些不稳。
好不容易到了电梯间里面, 苏桐却对着梯门上的维修告示傻了眼。
刚贴上告示的穿着工服的维修人员还没走,苏桐连忙问道:“我刚刚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说坏就坏了?“
那人蹲在地上戴着手套整理自己的工具箱,闻言笑笑,也没抬头。
“那小姐您该觉着庆幸,不然您可得一口气爬个八楼了。”
“……”
一点古怪的感觉飞快地掠了过去,苏桐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她没来得及捕获那种感觉,心里疑惑不解。
是因为……这人的口音吗?
“师傅似乎不是T市本地的人?”苏桐问。
对方却没回答,只说:“这电梯维修好还需要很久,小姐从消防楼梯那儿绕行吧。”
苏桐看了一眼电梯上告示,再想想赵编辑那出了名的火爆脾气,只得点点头,返身往消防楼梯间走。
等女孩儿的脚步声出了电梯间,渐渐远去,地上蹲着的男人停了手。
工装帽的帽檐下面,那个面容极其平凡的男人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他起身一把撕下了电梯梯门上的维修告示,隔着手套揉成了一团塞进口袋里。
然后他转身,边拿出了个口罩戴上,边不紧不慢地向着女孩儿离开的方向大步走去…………
苏桐还是第一次走台里的消防楼梯。
要不是地面看起来脏得很,她倒真想脱了高跟鞋拎在手里下楼了。
好不容易下到了七层,苏桐刚扶着把手准备脱下高跟鞋看看鞋跟不稳的原因,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渐渐传近。
那声音之快,让她都怀疑这跑上来的人是不是在腿上安了什么动力机 。
没用一会儿,那脚步声的主人就停在了她下面一层的平台上。
两人对上目光,同时愣了一下。
“…………桐桐?”
男人声音前所未有地干涩沙哑。
开口的同时,苏桐分明看见如释重负的神情出现在男人的脸上。
她迟疑地说:“你不会是从一楼一直跑上来的吧?”
说完之后,苏桐自己先呆在了原地。
话出口的这一刹那,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电梯间感受到的古怪:
那个维修工人说的那句“不然您可得一口气爬个八楼了”——他怎么知道自己是从一楼上来的?
而楼梯下,闻景急促起伏的胸膛和心跳一起逐渐平复,绷紧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
“你可差点吓死我……”
他说着,微勾起唇角往楼梯上走。
然而就在下一刻,抬眼瞬间,闻景的笑容陡然一狞——
“快躲开!!!”
然而为时已晚。
正失神于之前电梯间里古怪对话的苏桐还没回过神,就突然感觉到身后一阵巨大的推力传来。
站在楼梯顶端的身体顿时失衡,连扶在把手上的手臂都没来得及施力,苏桐就向着楼梯下方直直地摔了下去!
急速坠落的这一刻,无数的想法以无法捕捉的速度在苏桐的脑海里闪掠过去。
而楼梯下方正箭步迎上来的男人原本清俊的五官此时看起来近乎狰狞。
苏桐神思恍惚了下。
如果自己就这样死掉的话……
妈妈大概会很难过,但还好有宋叔叔陪着她。
而且这样,他们也就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了……
至于其他人……
只有他会很伤心吧,如果那些“我爱你”都不是骗人的话。
苏桐本能地闭上了眼。
只是意料中剧烈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只感觉自己摔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间,脑后在那一瞬间被人狠狠地按进怀里护住。
然后才是翻滚和麻木的疼痛感传来。
停下之前,苏桐的意识就陷入了黑暗…………
又是熟悉的梦,昏黄的灯影,和仿佛在摇晃的房间。
苏桐有些烦躁。
不知道为什么,和以前的噩梦都不同,这一次她竟能模糊地知道这是个梦,知道就算自己在这里受了伤,只需要睡一觉醒来就好。
知道这个梦境走向无可改变,苏桐近乎自暴自弃地缩起了身体。
她看着那道模糊的、很多年都再也没有看清的身影迫近。
粗暴的喝骂和畏惧的求饶像是从天边传来的,绰约不明,须臾之后,那条皮带还是高高地抬了起来。
苏桐心里却松了口气。
就要结束了。
她知道。
这个梦,永远都是在这里结束的。
这世上没多少人知道,最大的创伤不是永生难褪的疤痕,而是遗忘。
是在最无助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弱小的心不被一次又一次的恐惧蚕食、为了让自己不会疯掉而本能的遗忘。
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那条皮带到底有没有落下来。
因为她所有的记忆到此都戛然而止了。
正在苏桐等着梦境结束的时候,面前本就模糊的生父的身影突然扭曲了。
取而代之的,另一道高大的身影站在身前的地方。
一只指骨修长的手递到她的面前。
那个声音低哑带笑:
“让我来保护你吧……”
“不需要别人了,我们做彼此的依靠。”
苏桐心脏轻轻地缩了起来。
她想不起这人的名字,甚至也看不清他的脸。
只是这个声音让她如此熟悉,熟悉到无法设防。
她只记得,他们似乎是很亲近的。
让她情不自禁想靠过去的亲近。
苏桐犹豫着抬起手,就要落上去。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他们站着的地方像是突然坍塌,失重的两人猛然从高空坠落。
风声在耳边像魔鬼一样地尖啸,无尽的恐惧压在苏桐的心脏里,像是要把她的身体都撑爆。
苏桐感觉自己的指尖一紧,身体被人抱进怀里。
这一次那个熟悉的声音贴着她的额头轻响——
“我可以为你挡子弹的。”
“让我替你死,好不好?”
“……”
“…………闻景——不要!!!”
苏桐猛地翻坐起身,喑哑的尾音传进耳朵里。
病床旁边的苏母和宋培文被吓了一跳。
两人连忙转回身,苏母快步走到了床边,声音带上哭腔——
“桐桐你醒了?培文——快,叫医生过来——这孩子怎么把输液针头都挣开了?!”
宋培文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出了病房。
透过白纱帘的阳光被水光折射得刺眼,苏桐呆坐了好几秒,才反应过那只是个梦。
还好只是个梦。
苏桐抬起没被苏母按着止血的手,抹了一把脸。
放下来摊开看,是一手的泪。
理智重归,昏迷前的情景突然撞进了脑海里。
苏桐眼神一抖,她慌忙抓住了身旁还在低落担忧的苏母——
“妈,闻景呢?!闻景没事吗?!”
提及这个,苏母又气恼又心疼地看了苏桐一眼:
“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小景在,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摔下来,你怎么办!又让我怎么办!”
苏桐刚急着又要问,苏母没好气地打断了她。
“手臂骨折,多处软组织挫伤……你倒是除了惊吓导致的昏迷外没什么事,人小景一个伤员还硬是叫了急救车没事人一样把你背下楼带来医院的。”
一听这结果,苏桐心里一紧,跟着又松下来。
“还好没事……”她低声念叨着。
苏母一抬头,愣了下,继而脸色一变:“你哪里疼,啊?怎么哭成这样?”
苏桐咬牙忍着,眼泪水却是压不住地往外涌,“没事……妈,我想去看看他,他在哪个病房?”
“你这昏迷了半天,先做做剩下的检查,等确定没事了再去也行啊。”
“妈……”
女孩儿也不抬头,只这样哀哀地叫了声。
苏母听得心里一疼,没法地说:“好,那我扶你过去——”
话音未落,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男人站在门外,有点阴沉的瞳子甫一触及女孩的身影,顷刻间就柔软下来。
而病床上的苏桐在愣过之后,突然扭身下了床,鞋都没穿便裸着脚跑到男人面前。
她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才彻底落回心。
而再也忍不住的眼泪也湿了一脸。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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