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江水浊浪翻滚,漩涡惊变。
汹涌的浪涛,排山倒海般向岸边冲击,成群结队的鲤鱼追逐着浪花,艰难前行。
相传,跃过龙门,则化龙飞腾;不过,仍伴凡鱼。
娄兰穿成锦鲤已经有三百四十多年了,但每一次跃龙门,都以失败而告终。
此刻,往日温柔的水涟漪却像山魈般发难,浪声之大犹如雷霆万里。
结伴而行的朋友们也早就不知所踪。
娄兰只觉得天旋地转,恐惧溢满全身,即便如此,她也只能吸取以前的经验,硬着头皮往前游。
只有跃过龙门,她才能看到未来。
四周黑暗一片,娄兰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还需要坚持多久。
她精疲力竭,没了丁点意志。
但最后一个大浪袭来时,她闭上眼,视死如归地迎了上去。
与其一次次失望,倒不如就这么结束吧,也许死亡是最好的解脱方式。
不过,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娄兰迟疑片刻,随后小心翼翼地睁开眼。
对上的是一双凛若冰霜的眼。
她一惊,连忙环顾四周。
这一看更惊了!
她竟然在一个奢华的鱼缸内!
可再奢华的鱼缸,那也是鱼缸!
说好的“云雨随之,天火自后烧其尾,化为龙矣”呢?
这又是什么情况?
就在娄兰百思不得其解时,略带讨好的声音突然响起。
“龙凤锦鲤有着最独特的外形。楚总您看,它头形似龙头,鼻头开花、龙须环绕,尾鳍长似凤凰尾,寓意吉祥如意。最重要的是,这龙凤锦鲤的品相,真百年难得一遇,一定会给您带来好运的。”
楚昀眼神毫无波澜。
他目不转睛盯着娄兰,语气平静,“大多数人,在某件事情上失败时,说的最多的,就是运气不好,这已经成了一个最佳的借口,可他们从来不在自身能力和实力上寻找存在的问题和差距。”
“人生没有运气,只有实力。”
娄兰眼睛瞬间瞪得浑圆。
“话说八道,当然有运气的说法。”
话音刚落,水面上立刻浮出了一串泡泡。
娄兰:??
娄兰:……
她忘了,人类是听不懂鲤鱼说话的。
“真是见识浅薄,孤陋寡闻。”
水面上又是几串泡泡。
楚昀看着突然撒欢的小锦鲤,不知怎的,嗅出几分气鼓鼓的味道,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可指尖刚触碰到鱼脑袋,对方就和惊弓之鸟般游走。
他愣了愣,随后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上被溅到的水花,“诸凉严。”他顿了顿,又沉声告诫,“以后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不要再搞这些……”
把小锦鲤送走的话还没说出口,手机铃声冷不丁响了起来。
非工作时间、又是私人号码,楚昀想也不想就接了。
紧接着,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听似沉稳实则激动的汇报声。
“楚总,天大的好消息。您名下筹备多年的子公司得到资格,可以提前上市了。”
楚昀一时没反映过来。
子公司对他十分重要,又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运营的很隐秘,每一步发展都十分严格。
按照计划,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才能上市。
一旦上市了,他的地位就稳若磐石。
“调查清楚了吗?”
“我第一时间就去查了,虽然过程很戏剧化,但结果千真万确,只能说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
楚昀向来只关注结果,不注重过程,但茫然的他破天荒问道,“审核环节发生了什么?”
公司上市从拟写可行性报告起,到通过审核,大约需要十八个月。
无特权的情况下,他简直无法想象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总,咱们公司名和审核员早前逝世的儿子一样,才能一路绿灯。”
楚昀:……扯淡。
楚昀:……荒唐。
他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那就继续按流程走。”
办公区域内气氛忽然死寂。
良久,诸凉严余光扫过小锦鲤,悻悻开口,“运气一说虚无缥缈,谁也说不准,这不,一下子就来了。也许真……是这龙凤锦鲤带来的呢,要不然就留下在观望观望。”
硬着头皮说完,诸凉严心里直打鼓。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知道楚总不喜欢别人质疑他的决定,偏偏迎着枪口上。
如果放在三分钟前,楚昀一定对这说法嗤之以鼻。
可……
他抿了抿薄唇,“念在我心情好,就留下吧。”
娄兰透过清澈的水波,看到楚昀勉为其难的模样,心绪再次翻腾。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修行了几百年,运气当然鼎盛。”
“就刚刚触碰的一下,足够让你幸运更多。”
“不识货。”
一串串的泡泡与波纹再次引起了楚昀的注意,他迟疑了一下。
他的生活,向来规划的井井有条,平稳没有波澜,这突如其来的、生机勃勃的锦鲤让他有了一丝丝不一样的感觉。
“帮我去找些照顾龙凤锦鲤的注意事项来。”
诸凉严松了一口气,他咧嘴笑道,“是。”
随后识趣地离开。
楚昀在鱼缸前站立了许久,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最后又趋于平静。
兴许是心情好的原因,难得没有加班,提前回了家。
最后,只留下了陷入深深思考中的娄兰。
办公室内虽空无一人,但墙角壁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黄色光晕。
娄兰是鱼类,即使有光晕,也看不清十米外的物象,她烦躁地在鱼缸内游走,最后也只能作罢。
好在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这不是坏事。
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娄兰稳定了情绪,准备踏踏实实继续修炼。
三百四十年都过去了,她熬得起。
漫长的黑夜在修炼中缓缓流逝,天空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当时针指向六点时,娄兰的鱼身上闪过一道金光,旋即消逝不见。
*
娄兰再次睁开眼,入目的是洁白的天花板和精致华丽的水晶吊灯。
她大脑一片茫然。
不是在鱼缸吗?
这又是什么地方?
还没等她弄明白,手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
娄兰眼睛再次瞪得浑圆,她忍不住低下头。
修长白皙的手正被一个中年美妇紧紧握着。
她呆若木鸡,随后又变得欣喜若狂,希冀又犹豫地试图把手抽出,感受到阻碍时,她眼里的光更亮了。
“知意,相信爸妈,公司不会破产的。”
作为一条锦鲤,她从来只能看到十米之内的物象,但现在,世界清晰可见。
她眨了眨眼,最后视线落在说话的中年美妇身上。
美妇眼眶微红,精神略带倦意,但气质绝伦。
“大嫂,我知道知意心脏不好,这次并非我咄咄逼人,实在是到了约定的最后期限。”
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给你们六个小时,麻溜地搬出去。”
“这房子,我还另有用处。”
典型的用最客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美妇闻言,只是惊惶地看向娄知意。
见她神色尚且安稳,才暗自松了口气。
娄兰正要开口安慰对方,但大脑传来一阵刺痛感,她身体颤了颤,又恢复了常态。
短短几秒,她迅速接收了原主的记忆。
美妇的注意力始终在娄知意身上,也感知到了娄知意的异常,她脸上露出了为难地神色,正要开口,却被无情地打断。
“大哥大嫂,既然都到了这份上,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就算今天知意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得搬,否则,别怪我不顾兄弟之情了。”
娄之洺气的瑟瑟发抖。
当然,他更气的还是自己。
好好的娱乐公司到他手里,每况日下,濒临破产;爸妈留给他的房产,也要以这种屈辱的方式被弟弟拿走。
他再也没办法给妻子和一双儿□□越的生活条件了。
想到未来,娄之洺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喉咙干涩的厉害,他想说话,偏偏不知道说些什么。
气氛凝固似冰窖,最后,他挺直的脊背一寸寸佝了下来,好字还没说出口,冷不丁被娄兰打断。
娄兰肤色苍白的近乎透明,明明一阵风就能吹跑,却稳稳当当地站起并走到娄之络的身旁。
她嘴角浮出一抹礼貌的微笑,“叔叔,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房子一共抵押了两千五百万,现在,我们的钱已经筹好了。”
娄之络瞳孔骤缩。
他太清楚大哥家的经济状况了。
虽然有一家娱乐公司,但账面上所有的流动资金被套的死死的,最重要的是,公司日渐亏损,大哥早就把能抵押的不动产都抵押给银行了。
要不是这套房子意义非凡,根本轮不到他。
他精心筹备隐忍了这么久,绝不会发生意外的。
随后,他稳了稳心神,戏谑道,“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少插手。”
“身体不好就好好休息,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你真以为两千五百万可以随随便便拿的出来吗?”
娄之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娄知意身旁,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温和道,“没关系的,爸爸会处理。”
虽然最难堪的一面已经漏出来了,但他依旧不想让呵护了近二十年的宝贝女儿受委屈。
娄兰心中划过一阵暖流,她似乎轻而易举地带入了原主的情感。
“爸,我没有胡说八道。”
“刚刚我激动昏倒之前,是不是接了一通电话?是我朋友告诉我,今早六点开盘,我之前买的散股,那公司上市了,股价暴增,不多不少,正好两千五百万。”
娄之洺呆若木鸡。
??
???
这说的话,他怎么就那么听不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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