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冬觉得青年鬼可能对他有点误解,有心解释两句,但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回到阵法里继续沉睡,他们以后没有交集,又不耐烦多费力气。
随意将面膜扔在一旁另个椅子上,余清冬捏着青年鬼的肩膀开始念还魂咒,准备将他牵引回躯体。
刚才青年鬼被厉鬼抓住,魂体受到一定冲击,不尽快稳住恐怕会出问题。
余清冬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可出乎预料的是,他连念三遍招魂咒,青年鬼却连一丁点回归的迹象也没有。
无往不利的法术骤然失败,余清冬从困顿中回过神,仔细一打量青年鬼,一时有些错愕。
这个青年鬼长得与他足有九分相似,面相也是那种他师父断言活不过二十五的典型,要不是他早就死了,恐怕会有人以为他们是双胞胎。
世界上真有这样的巧合?
余清冬刚生出怀疑,青年鬼身体里残存的记忆碎片突然活跃起来,部分重要人生经历瞬间涌入余清冬脑海。
他更巧合的与余清冬同名同姓,都是孤儿出身,却不像余清冬出生没几天就被师父抱回师门抚养,打小在福利院长大,运气糟糕得一塌糊涂。小到玩具莫名其妙损坏,大到每次快被领养前都出现意外,他在关键时刻总会倒霉。
高中时,他好不容易凭借过硬的本领获得编程大赛国奖第一,保送到A大软件工程系,没风光两年就因为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把生活学习搞得一团糟,成了学校有名的舔狗,过得更不顺心了。
最倒霉的是,出事前他那位男神态度刚有些软化,买了面膜作为回礼送给他,他拿到东西没多久就乐极生悲,回寝室途中偶遇游荡的厉鬼,稀里糊涂死透了。
如果不是意外唤醒了余清冬,他现在已经被厉鬼吃干净了。
倒霉到这个份上,连余清冬都有些匪夷所思,青年鬼因此产生怨气或执念并不奇怪。
余清冬又看了眼青年鬼,确定他身上没有怨气,结合自身无法脱离躯体的现状,怀疑自己突然苏醒和被困在身体里都和青年鬼的执念有关。
看来要脱离这具身体,得先完成青年鬼的执念。
其实余清冬也想仔细问问青年鬼,确认一下他身上有没有出现过特殊征兆,只是一来青年鬼自己也稀里糊涂的,二来他现在魂体非常不稳定,必须马上超度才能保证魂魄不散轶,余清冬不好耽误,当机立断掐了个诀开始走阵。
青年鬼又茫然又害怕,不由瑟瑟发抖。
他盯着地面逐渐亮起的光芒好一阵,才意识到余清冬是在帮自己,感激不已地向余清冬连连鞠躬。
余清冬看他回过神,抽了个空档向他说明情况,表示将暂时借用他的身体,又问他有没有未了的愿望。
青年鬼害怕麻烦恩人,拼命摇头。
余清冬不耐烦道:“让你说你就说!”
青年鬼没办法,想了想勉强找出个愿望。
他告诉余清冬他想知道自己死亡的真相,如果有凶手,他希望余清冬帮他报仇。
这是应当的。
余清冬点头:“就这一个愿望?我看你喜欢男孩子,生死有别,你那个男神我不能插手,需要我到时候给你烧点别的美男子下去吗?放心,我知道很不错的纸扎老店,百年手艺,质量有保障,用个百八十年不成问题。”
说到这,他顿了下,不紧不慢地补充:“你想要多少都行,各种风情,各种款式,应有尽有。”
“就这一个愿望。”青年鬼不清楚余清冬身份,琢磨着余清冬那个恐怖的实力,战战兢兢抬头,“大王,时代变了,现在不是旧时候了,我们这儿都是一夫一妻、一夫一夫、一妻一妻制,不讲究那个……啥的。大人您要是用我的身体重生,最、最好还是遵守一下法律法规。”
余清冬一愣,表情有些微妙:“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我死那会也是一夫一妻制。”
只是同性婚姻尚未合法而已。
青年鬼努力露出个赞同的表情:他懂,华夏往前数几千年也是一夫一妻制,只不过多妾罢了。
一眼看穿对方想法的余清冬:“……”
他这么年轻,哪里像活了几千年的老鬼?
余清冬更直白地说:“我也不是几千年前死的,我死的时候是二十二年前,那时候小灵通都有了。”
青年鬼怔了下,表情有些茫然,显然并不知道小灵通是什么东西。
余清冬好心解释:“一种便携电话,2006年的时候很流行。不过看你的年龄,那会你还没出生。”
青年鬼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那您更应该遵守法律法规啊!”
都是生长在红旗下的鬼了,可不得遵守宪法吗?
余清冬:“……”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就这一个执念是吧?好,我会帮你完成的。”余清冬面无表情加快了超度速度,“你在阳间逗留太久不好,快走吧。”
青年鬼一呆:“等等,我还没告诉您我手机支付密码——”
余清冬只当没听见,动作更快。
青年鬼身影越来越淡,再不敢废话,在消失前加大音量:“我有记日记的习惯大部分资料都存在电脑里文件夹密码记在褥子下的纸上另外我的支付密码是——”
夜风吹过,吹散了他的尾音。
……
送走了青年鬼,余清冬更加困倦,赖好收拾了下散落的面膜,就准备先回青年鬼的寝室睡上一觉。
托记忆碎片的福,余清冬自己找到了宿舍,刚一推门,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兄弟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扬了扬手机,开口就是满满的东北味。
“哎妈呀,冬冬你可回来了!我刚寻思着你搝个快递也去老半天儿了,再不回来我该给你打电话了。你是搁道上遇着啥事了?”
“没有遇到事。”余清冬随口回了句,无意识扫过这位东北大兄弟,关门的手就是一顿,视线黏在他头顶,半天都移不开。
东北大兄弟没察觉到不对,放下心来:“那就好,你麻溜进来呗,外头老热了。”
余清冬嗯了声,盯着这位室友头顶不放。就在那里,一行“我们是兄弟,我怎么会咕咕你呢”的小字清楚分明,虽然只是普通的黑色宋体,却莫名散发着鸽王才有的气息。
余清冬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一边关上门,一边暗暗掐诀,静心明智。
另一个室友从床上探出头来:“面膜取回来了?什么牌子的?”
余清冬依旧盯着东北大兄弟头顶,心不在焉地回道:“不知道。”
室友察觉到余清冬情绪不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默两秒,胡乱打了个圆场,让余清冬把面膜拿给他看看。
余清冬连续掐了五六种法诀,连驱邪伏魔的都试过了,东北大兄弟头顶的字还在,此时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听到对方的话,下意识取了盒没问题的面膜递过去。
对方接过看了一眼,重重啧了声:“真是杂牌子啊。”
语气相当不满。
余清冬回过神,往他那边一看,视线又顿住了。
这位室友的头顶上也有一行小字:教之道,贵以专,学了软工就搬砖。
余清冬:“……”
他想起三个室友的身份,隐约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还在复习功课的最后一个室友,只见对方头顶写着“我变秃了,但我也变强了”。
余清冬面无表情。
看来他没猜错,室友们头顶的字果然是在提示他们的身份。
他从青年鬼的记忆碎片里得知,三个室友分别是来自东北的知名网络画手、来自本地的富二代和来自苏南、老干部一样的学霸,正好和三人头顶说明对应。
余清冬猜测,这具身体的眼睛大概率变异了。他上辈子天赋异禀,一双眼睛能直接观五运辨六气,算起来可比看到说明高级多了,灵魂的天赋很可能影响到了这具身体。
鉴于他接收的记忆有限,能看到说明对他利大于弊,他对这个结果接受得轻松又快速。
不过这些说明用词怪异,似乎带着别样的意味,难不成是在暗示他什么?
余清冬不由陷入沉思。
富二代室友半天没听到余清冬回话,又探头看了眼,发现余清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影看起来萧瑟又单薄,不由有些后悔。
他和青年鬼做了三年多室友,对青年鬼多有了解,当然知道青年鬼喜欢那个虚伪的系草。今天青年鬼得到系草的回应,去取面膜前兴高采烈,回来后情绪好像很低落,他自然一下就发现了不对,赶紧多问了一句。果不其然,系草的回礼一看就是劣质品,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微商那拿的,几盒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一百块。
这么敷衍的回礼,还不如不回!
好像余清冬需要这种搪塞似的!
他被系草恶心坏了,忍不住故意强调了下杂牌货,想凸显这人有多小气,却没想到会让余清冬这么难过。
早知道就不说了。
东北大兄弟和学霸感觉到寝室里微妙的气氛,看看余清冬,又看看富二代,不赞同地冲他摇了摇头。
富二代虽然恨铁不成钢,但大家都是兄弟,还是好言好语地安慰了余清冬一阵。
余清冬考虑着那几行说明,有一搭没一搭回了几声。
富二代简直拿他没辙,只好说:“那要不你试试这个面膜,说不定只是牌子不行,但效果还过得去。”
余清冬还以为青年鬼就是个爱敷面膜的精致男孩,听他这么说也没反驳,接过他还回来的面膜,去洗了把脸就按照图示敷上了。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余清冬觉得差不多了,撕下面膜塞进包装袋,准备去卫生间洗脸。
富二代听到动静,爬起来盯着余清冬的脸看了会,迟疑着说:“这个好像是补水面膜吧?效果很一般。”
东北大兄弟和学霸闻言转过头,纷纷说:“冬冬天生丽质,不差这点水。”
余清冬看三个人和老父亲似的,笑了下,也没开灯就进了卫生间,摸黑寻找垃圾桶。
途中路过镜子,他无意识一瞥,却见镜子反射出莹莹幽光,隐约构成一张模糊的人脸,心头一凛,立刻停下脚步。
这所大学游魂恶鬼这么多吗?连学生寝室都不安全。
完全没感觉到阴气存在,余清冬怀疑对方道行不低,暗暗掐了个伏魔杀鬼诀戒备,然而等他抬头仔细看去——
嚯,这鬼火粼粼的,不正是他自己的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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