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要是这样就能被打倒,那他就不是太宰治了。
他一进来就自觉地脱了外套,只穿着里面的衬衫。
宫野遥保持最后的理性看他现场表演,只见太宰治瞬间在她公寓里的沙发上躺倒,捂着自己的胸口开始哼唧,就差蹬着腿打滚大喊“我不”了。
“我好心好意地来探望你,”他委屈地控诉道,就好像宫野遥是辜负了他的什么十恶不赦的渣男,让他伤心不已,“你怎么能忍心这样对我呢?”
别说太宰治要哭了,宫野遥听完都十分感动,热泪盈眶。
然后无情地拒绝了他。
“我忍心,我是黑手党,黑手党没有良心,你看完了可以回去了。”宫野遥维持着自己假装拭泪的动作,语气如常,“不然还要我留你吃晚饭吗?”
太宰治一听这话,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眼睛闪闪发亮,哪还有一点委屈的影子,问道:“还有这等好事?!”
宫野遥知道这人不好对付,但真的遇见这种情况时,还是有些抑制不住自己吐槽的冲动。
不如说,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克制想要吐槽的心情。
也是神奇,两个人立场天然对立。宫野遥是前代首领唯一指定继承人,如无意外本应当是下一任港黑首领,可中途被现在的首领森鸥外和太宰治联合横插一杠,本来到手的鸭子飞了。首领换了新的,她这个位置和立场便直接变得尴尬起来。
拥护她的,以及质疑森鸥外上位的合理性的,还有一些想要浑水摸鱼的,本就扯着她的虎皮当大旗,表面上看颇有“我们是在为您出气,绝不是为了自己利益”的义正言辞感。
可处在漩涡中心的宫野遥却毫无愤懑之感,因为她是接受现实最快的。当森鸥外宣布首领将位置传给他时,宫野遥直接表示自己没什么意见,点头理解,甚至还非常好心地提醒新任首领说“有人想要针对你,请您多保重”。
真好心还是假好意除了当事人也没人清楚,毕竟后续真的有人对森鸥外发难,而宫野遥也没有管的态度。而她和太宰治的关系,也一直都算不得好。比起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之间那种剑拔弩张,恨不得给对方两拳的不待见,宫野遥对太宰则是讽刺的时候不留情面。
以及,嫌弃。
明晃晃的嫌弃。
“……你那个,血,流出来了哦。”宫野遥惊悚地看着太宰治跳起来的样子,这次大发善心地提醒他。因为刚刚这激烈的一跳,他的衬衫袖子上泛红,看起来是伤口崩裂了。
宫野遥记得刚她们出去打人还没有这种情况,这只能是她回家的这么一会时间,他给自己添的了。
速度可够快的,她不着边际地想。
把衬衫袖子挽起来并不费力气,真正难的在于,怎么给太宰换绷带,还要让这个怕疼的家伙闭嘴。最难的肯定是让太宰治闭嘴了。
可直到宫野遥坐在他面前,开始解他袖子扣的时候,她还是有些想不通。
“我什么时候和你关系好到可以互看身体的地步了?”
太宰治正另一只手拿着杯子喝水——当然,杯子是他自己拿的,水是自己从水龙头接的——一听这句话,他也没憋住,一口全喷了出来。
当然,一定是机缘巧合,绝不是故意的,有大半都朝着宫野遥的身上飞去。
“……杀了你哦。”宫野遥眼睛都眯起来了,语气阴沉道。她虽然躲开了,但对于太宰这个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实在是不太卫生。
可是太宰治比她反应还大,他短暂地无语了一下,随后便捂着脸恶心宫野遥,说道:“哎呀,阿遥原来对我抱有这种心思吗,如果是你的话,也不是不行。”
好的,宫野遥鼓掌,有被恶心到。
解开绷带,下面露出的太宰治的手臂,宫野遥思来想去,只有多灾多难和命途多舛可以形容。太宰治很瘦,这她知道,毕竟他那个身高和体重,好听点的说法叫清瘦,不好听点就是竹竿了。可真的见到实体时,宫野遥还是感叹,这人怎么活这么大的,这已经营养不良了吧。
他的手臂惨白,毫无血色,手腕处可以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而盘旋斑驳在他小臂部分的,是交织的,新旧交错的各式伤疤。最新的一道不很深,却很长,正在往外渗血。
宫野遥沉默,一言不发,但到底手下的动作并不很用力。
【啊,太惨了,】系统又冒了出来,感叹道,【我看了都要怜爱他了。你就没有产生想要帮帮他的想法吗?试着去拯救他吧少女!】
宫野遥手下动作不停,给太宰的伤口重新消毒,反问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帮?救不了的,没救了,建议埋了。】
在宫野遥看来,太宰治这个人,左边脸写着“去你妈的世界”,右边脸刻着“这操/蛋的人生”,脑门刻着俩字“想死”,根本无从下手。
更何况,别的不说——
【我救不了他。】她垂下眼,语气很轻,【救不了的,怎么做?他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难道要他把我当成他活着的目标吗?】
那未免过于残忍和痛苦了。
把自己的一切寄托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因对方的喜怒哀乐而喜怒哀乐,短期也许还好,可到了长期,当被寄托的人心思有所变化,想要逃离的时候,被留下的人怎么办呢。
只会面临更大的痛苦而已。
用“爱”去捆绑一个人,这手段太狠了。
“疼。”太宰治也垂下眼,宫野遥动作再怎么轻,未愈合的伤口接触到消毒用药剂也会带来刺痛的感觉,他是个怕痛的人,这种疼痛属于他很讨厌的东西。
而更加讨厌的是,这些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还没得到他梦寐以求的死亡,他还活在这个世界。
“忍忍吧,”宫野遥说,“没什么办法。”
“你都不哄我吗?”太宰治对宫野遥的冷酷无情表示诧异,眼睛都瞪圆了,像一只大猫,“你为什么这么冷酷?”
“我不打你就不错了,”宫野遥说,“日本人不是最讨厌给别人添麻烦了吗?你乐此不疲给我找麻烦,我还要谢谢你?”
擦上新的药水,再重新把绷带缠好,宫野遥在上面打了个形状完美的蝴蝶结,示意大功告成。
太宰治没骨头似的,往沙发上懒洋洋地一靠,无精打采的,就连这个蝴蝶结都没能引起他吐槽的冲动。
“会疼的,阿遥你忍心打我吗?”他低低地反问。
宫野遥其实想说自己会,可太宰的表情太悲伤了,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她没接这句话,而是问道:“你这手,怎么回事?”
“回去的时候掉到下水井,爬出来的时候被划伤了。”太宰治又恢复正常,无辜道。
啊……这是一个有味道的理由呢,宫野遥想。
但也算说得通,就好像在他身上发生什么奇怪的受伤事件都不会有人觉得异常就是了。
“那谢谢你出来以后还换了衣服才来找我。”宫野遥真诚感谢。不然的话,她可能会气疯。“可你来做什么来了?”
他其实什么也不想做,只是突然产生的某种想法,想来见宫野遥,想判断一个可能。
好在,他猜对了。
这个认知让他既开心又不开心。
“来吃饭。”太宰治说,“我掐指一算,算出来阿遥你今天一定会请我吃饭的。”
进食这种事对他来说,似乎已经成为了某种维持身体基本生存需求的事情,一般情况下什么时候身体发出警报了,他才会吃一些,吃得也不算多。
本来他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产生饥饿感,可是胃里传来的空虚和疼痛涌上来,甚至让他反胃。
这个时候,想吃东西的冲动也出现了。
可在这样的刺激下,他的第一反应是,下次要不要试试撞死在豆腐上呢。
宫野遥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打算一会找森鸥外去报销这笔吃饭的费用。
“那就起来,你不觉得和我一起吃饭难以忍受,我是可以忍你的。”
【哇,你还不是心软了。】系统又一次地冒出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吧,宫野遥想,毕竟像他这种人,愿意把自己非常非常讨厌的伤疤露给她看,仅仅只是一部分,这种偶尔流露出来的脆弱,也足以使她分给他一些退让了。
【但我不同情他。】宫野遥说,【只是单纯觉得他生理上很惨。】
这是真的,她从未对太宰治的绷带和伤口流露出一丝异样或同情来,平淡得就像是在感叹“今天外面的天气真好”,毫无情感波动。
“那我们吃什么?”太宰治问道。
宫野遥吐出个词来:“狗粮。”
太宰治笑容未变,“什么?”
“狗粮。”宫野遥点头,“我也听说过你干嚼狗粮的经历,大为惊讶你居然还有此等爱好,为了对你这个伤者表示关心,我决定买一袋让你吃饱。你可以自己选品牌。”
太宰治单方面认定自己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宫野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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