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的雪天后,天终于彻底放晴了,城里的集市自然也比平时要更加喧闹上几分。
菜市区尤甚,冬天的菜本就少,更不要说这种风雪多的时节了。
菜市场里,大多是中年的欧巴桑在一边哄抢着菜一边声音尖锐、唾沫星子横飞地同摊主讨价还价。
而在这片家庭主妇的战场里,一个白色的天然卷格外显眼。
“喂,喂,大叔,你看这菠菜都这个样子了,肯定也没人愿意买了,不如便宜点卖给我好了,就三百日元,怎么样?”
一个菜摊前,坂田银时一边挖着鼻(哔——)一边吊着自己那双无神的死鱼眼对着眼前的菠菜品头论足着。
菜贩大叔立刻不悦而起:“你在瞎说些什么,我这菜明明好好的!”
“对啊,对啊,完好无损,连虫子都不愿意吃啊……所以,大叔,这些连虫子都嫌弃的菜叶就两百日元卖给我吧。”坂田银时继续发挥自己脸皮厚到无下限的特长砍价着。
深蓝色的粗布浴衣穿得邋邋遢遢的,一头浓密的白色天然卷更是乱糟糟。虽然看上去像是个有些颓废的青年,但周身仍然隐隐散发着一种来自战场的硝烟气息,无论怎样也遮掩不住。
只是菜市里恐怕没人能想到,夹杂在这片喧闹中的青年正是近段时间在攘夷战场上威名渐起的年轻的攘夷军大将。
银色的头发沐浴着鲜血,在战场上驰骋的身姿宛如夜叉……不少目睹过其战斗时英姿的人都如此描述。不知是谁起的头,一个绰号也因此在军中渐渐传开——白夜叉。
而此时,虽然难掩武将气息,但白夜叉大爷还是一副市井小民之态凭借自己从小到大吵架嘲讽从未输过的如簧巧舌同菜贩大叔争着价……谁让今天轮到他采购军粮里的蔬菜了呢。
“现在本来就是冬天,哪儿来的虫子!不行,不行!白萝卜、土豆、黄瓜我都给你小子算便宜的了,菠菜绝对不能再便宜了!就这些菠菜……1000日元!“菜贩大叔扯着嗓子干嚎着。
银时继续锲而不舍地砍着:“好吧,好吧,大叔,700日元总可以了吧。”
“885日元!”大叔勉强让步。
银时继续脸皮无下限:“830日元好了,大叔。”
“872日元!”
“844日元吧……”
“868日元!”
“853日元就好了嘛……”
“行行行,这些菠菜就853日元!”大叔显然已经烦得不想再纠缠下去,立刻给银时算总账:“你要的这些,白萝卜57日元一贯你要了22贯,土豆96日元一贯你要了25贯半,还有这23贯的黄瓜每贯是77日元,再加上这些总共算你853日元的菠菜……”
而下一刻,刚刚还厚着脸皮大肆砍价的白卷毛立刻低下头一脸懵晕地扳着手指头算着帐:“这,这个……57,22贯,还有单独853日元的……还有……”
岂可修,这种事情果然应该交给假发那家伙来啊……私塾时期算术课成绩从来都霸据倒一位置的坂田君心中止不住呐喊。
“57日元一贯的白萝卜22贯一共是1254日元,96日元一贯的土豆25贯半的话是2448日元,每贯是77日元的黄瓜23贯是1771日元……再加上菠菜的853日元的话,加起来一共是6326日元。”
身后,一个少女的声音一股脑地说道,中途连口气都不带喘的。
右手食指还插在鼻孔里的银时有些僵硬地转过身,表情相当颜艺地看向出声帮了他的人,整张脸仿佛都在说着:少女,你好DIAO啊。
……
过往的人群步履匆匆,为这雪后的静谧小城增添了不少烟火气息。
集市外停放着推货用的板车,银时将那一大堆简单打包好的菜搬到了上面。
拍了拍手上的灰,抬头却看到刚刚帮了他的少女仍然跟在他身旁,紫红色的双瞳直勾勾地盯着他……啊咧,银桑他刚刚应该道谢过了吧。
被汐奈过于直白地眼神盯得有点不自在,银时挠了挠自己那头乱糟糟的卷毛:“那个……”
“我注意你好久了……”汐奈突然出声打断了对方,然而却是一句……怎么听怎么歧义满满的话。
只是在银时还没来得及判断自己是应该警惕对方的来意还是该沉浸在“银桑的魅力果然很大嘛”的小嘚瑟中时……
“……白卷毛先生。”汐奈一脸淡定地说完了后半句。
瞬间警惕嘚瑟什么的通通化作面部及心头的大面积阴影。
“天然卷怎么了!天然卷有什么不好的!银桑我如果是直发的话绝对会很受欢迎的!”
岂可修,一个个的都患有天然卷歧视症吗!天然卷的家伙都是好人啊!
被对方对天然卷的执着所惊到,汐奈连连后退了两步,忙摆手:“抱歉,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情,请问你……认识畅夫先生吗?”
昨天离开那家酒馆前,她特意向老板打听了那位畅夫先生。
结果老板也只是说他之前来过那么两三次,其它的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一次是和一个有着一头白卷毛、一双猩红死鱼眼的武士一起来的。
虽然畅夫先生昨天对那个醉汉说可以去城北攘夷军驻扎地找他,但是万一她不被允许进入到军营里的话,她不就见不到畅夫先生了吗。
没关系,她也可以一直在军营外守着,一定能守到畅夫先生出来的!
……但是万一吓到畅夫先生了怎么办?
可是果然还是好想见到畅夫先生啊!怎么办,怎么办!
银时嘴角抽搐地看着刚刚还很正常并且疑似高智商的少女此刻双手捂着脸颊,看上去相当纠结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周身还粉红气泡不断肆溢。
从自己的小世界脱离后,重新抬起头的汐奈一脸笑意地注视着面前比她高出一头的青年。
不得不说,她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今天街上她居然意外地遇见了畅夫先生的那位友人……银色天然卷搭配猩红死鱼眼的武士,简直太扎眼了好吗!
如果有友人引荐的话,她能够距离畅夫先生稍微近一点吧……啊,啊,这果然是上天在指引她和畅夫先生的缘分!
“那个……你刚刚说谁来着?畅夫?”银时止不住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洞,“你认识他?呀咧,呀咧,该不会是那个小少爷又写了什么酸诗吧,这次居然把自己写的酸诗送给姑娘,堕落了啊,堕落,高杉同学。”
吊着一双没什么干劲儿的死鱼眼,一边弹着小拇指挖出来的耳(哔——),一边吐糟着自己的那位幼驯染。
他可是清楚得很,那位小少爷从小就喜欢没事儿写点诗来抒发自己那时不时冒出的各种多愁善感的情怀,顺带彰显一下自己文艺青年的气息。只不过小少爷脸皮太薄了,每次他拿着小少爷的诗集声情并茂地诵读宣传发扬的时候都会被一通追杀。
而诗的落款处,小少爷一般都会署上自己的字——畅夫。
“你也觉得畅夫先生的诗写得很棒吧!对吧,对吧!”汐奈自动忽略掉了对方话里的调侃吐槽成分,断章取义地给对方安利着自己的心上人:“畅夫先生真的是文武双全呢!啊……原来畅夫先生姓高杉啊,高杉畅夫……好名字,好名字!”
少女,你理解力有问题吧!还有,这个名字哪里好了!明明长得那么矮!
银时顿感有些心累,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啊咧,难道说……
察觉到了其中别样气息的银时立刻换上了一脸贱笑的表情:“哟~少女,是不是很想见你的畅夫先生啊,银桑可以帮你哦。报酬的话……一碗大份的红豆饭就好。”
大大方方地敲着竹杠……嘛,嘛,他还是第一次觉得高杉同学还是蛮有用(划掉)蛮可爱的嘛。
原以为汐奈会屁颠屁颠地跑去为他献上糖分大神,却见那双紫红色的双瞳只是眨巴了几下。
“白卷毛先生很喜欢吃甜食啊。”汐奈露出了清澈至极的笑颜,配上这张相当白皙的脸笑得那叫一个清新脱俗:“之前我有看到白卷毛先生在街头的那家糖果店买金平糖哦,啊,啊,原来军队的生活条件这么好啊,都有糖果当加餐呢。”
本来还保持着一脸贱笑的银时瞬间面色僵住了……他原以为这姑娘就一傻妞呢,长得这么白,原来内里这么黑!
……
“好了,好了,银桑带你去见你的畅夫君。还有,不要再叫我白卷毛,我叫坂田银时。”
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的银时只好妥协……岂可修,他都跟糖分大神脱离多少日了,今天好不容易开荤还被捉到了!
……都怪高杉那小子在外拈花惹草!
至于就这么直接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嘛,如果提到“白夜叉”的话,大概在攘夷战场上小有名气了吧,但是说到“坂田银时”……谁啊?
而汐奈则是走近了两步,白皙的面庞上笑容依旧:“金平糖,记得要分给畅夫先生哦。”
银时那双无神的死鱼眼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女人,内里不是一般的黑啊……
……
渐渐远离了闹市区,向着城北郊区以新成立的鬼兵队为主的攘夷军分队驻扎地前行。
虽然天已放晴,地上的积雪却还是很厚,踩上去蓬蓬松松的。道旁两排高树的枝丫上也全都积压着白雪,不时地窸窸窣窣落下来一些。
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照入,为这片雪林间的冷寂添上一份冬日的暖意。
推着装满了刚刚采购的蔬菜的板车,银时看了看身旁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少女,清了清嗓子:“那个,你叫松原汐奈是吧……你和高杉是怎么认识的?”
“昨天,酒馆里。”汐奈如实答道,又看了看板车上的那堆菜:“那个……你现在回军营,畅夫先生他在军营里吧,在吧,在吧?”
“啊,肯定在,那家伙正忙着给他的那支乐高积木队……”
话还没说完,突然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重重抓住。白夜叉的本能瞬间觉醒,刚准备做出下意识的反击时……好像,不太对劲……
在那双万年死鱼眼少有的写满了惊讶的瞠大中,只见汐奈一把托举起了眼前这个一米七多的大男人,相当潇洒地将其扔到了那堆菜上。
“喂,你太慢了。”汐奈平静地出声道。
接着,牟足了劲儿推着装载着足有七十多贯重的蔬菜外带白夜叉一枚的板车在雪地里极速狂飙开来。
快一点啊,她真的好想快点见到畅夫先生。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脸懵晕地银时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瘦瘦弱弱的少女如此逆天的怪力……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高杉,你从哪儿招惹了这么个怪物!
“停下,少女,停下啊!有根白萝卜膈到阿银的小小银了啊!”
……
城北郊,攘夷军驻地的门口——
额头上绑着攘夷志士标志性的白色发带,更显英姿勃发。挺拔的身姿,外披黑色为底嵌有紫红色底纹的西式军装,腰间是那把象征着武士身份的武士.刀。少了份昨日酒馆里清雅的书卷文人气息,更多的是武将的血性与肃杀。
……好帅。
……穿军装的畅夫先生,感觉,更帅了啊!
遥遥望到了那个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身影,汐奈顿感心跳难以抑制地狂跳着,胸腔里一股热流在澎湃。
澎湃着,澎湃着就……两手一撒地扔到一边,让板车和板车上的人乘着风去和一地的积雪相亲相爱去了。
……
刚刚踏出军营大门的高杉,那双祖母绿的双眸里映出了一个……诡异的景象。
只见眼前的这条布满了积雪的道路上……卷起了一阵暴风雪!他的那位卷毛冤家幼驯染干嚎着坐在装着一堆萝卜、土豆的板车上朝着他疾驰而来。
……这个白痴在搞什么鬼,只是去采购军中物资啊。
而下一秒,只见板车连带卷毛被扔到了一边,还没来得及惊讶后方是何人竟然有这般蛮力,便见落下的雪沫间,一个身影“倏——”地蹿到了他的面前。
“畅,畅夫先生,你好……”
肤色本就比常人更加白皙的汐奈,脸上的不由自主地生起的红晕也更加明显。
漂亮得如同水晶的紫红色双瞳里是满满的憧憬与小小的期待,还有丝略慌乱的手足无措。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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