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米雪儿都承认跟你一起作弊，你们老师调查很清楚，好几个同学也都作证了，你为什么还要一直争辩说自己没有呢？爸爸妈妈难道会因为你作弊就说你什么吗，我们只是想要你诚实，我们家的孩子可以不优秀，不大方得体，但一定要做人诚实，这是衡量你行为的内在道德标准……”

    “好了好了，你少说点吧，薇薇很懂事的，只是害怕我们生气才不敢承认错误。薇薇，爸爸向你保证，我们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批评你，你只要认识到错误跟老师好好写份检讨书，保证以后不再犯就行了……”

    耳边舌燥，罗薇抬眸就见李婉和魏光远并排坐在椅子上，正对她进行苦口婆心的说教，他们身后正对着卧室窗户，窗外阳光明媚，别墅后院种植的玉兰树长出一片新绿，昭示着春天的到来。

    她居然回来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们说话？”

    李婉见罗薇神情游移，像是忍无可忍，又必须把火气压下去一样，委屈自己好声好气地说出这话。

    魏光远见此忙站起来，“我们先出去，给薇薇留点个人空间让她好好反思一下。行了，走吧——”

    李婉被他强行拉出去，门一关就崩溃地低吼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沟通！她以前那个养父养母到底给了她什么教育，让她连最基本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魏光远急忙制止，“小点声，别让孩子听到！”

    两人交谈声渐行渐远，罗薇确定自己回到溺水死亡的半年前，就开始收拾东西，这里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很少，一只印着英才贵族高中部的书包，高一教材书本，除了自己身上这套，其余七套学校发的校服——这些都完完全全属于她，因为在没认回魏家之前，她就凭借优异的中考成绩进入英才高中，成为了免费生。

    不过上辈子，她的成绩在这次被诬陷作弊，被迫接受学校处分后就一落千丈了。

    一同一落千丈的还有亲生爸妈对她的印象，他们口口声声说不会因为她犯错就说什么，最后还不是因此看不起她？

    收拾完东西，她四周环顾一圈，再没任何留恋地走出房门。

    “薇薇，不是说好等你哥哥和湉湉回来我们就吃午饭的吗，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魏光远在客厅拦下她。

    罗薇掀起眼皮，冷冰冰道，“回学校。”

    李婉从楼上跑下来，眼睛还有点发红，“没吃午饭你去学校干什么？就因为爸爸妈妈教育你做人诚实，你就打算跟我们置气了吗？！”

    魏光远感觉女儿不对劲，她除了这回非犟着说自己没作弊，平时话少又乖巧，以至于让他们想补偿都无从下手，这次闹成这样，难不成真的有委屈？

    他正打算再问问，罗薇忽然喊了一声“爸”“妈”，然后说，“听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们。”

    李婉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魏光远也吃惊不已，“你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以后没必要再有来往的意思。”

    罗薇很干脆的挑明，“我没在你们身边长大，你们对我没多少感情，我也没法融入你们这个家，大家与其这么尴尬着相处，不如回到从前没有相认的时候。”

    李婉像看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样看着她，几乎声嘶力竭，“我们对你没多少感情？”

    能有什么感情？

    但凡有点感情都不会在灵堂说出她的死谁都怪不着，要怪就怪她自己命薄没福气这种话，还是在查了监控，明知她给他们小儿子捡橡皮鸭不小心落水导致死亡的情况下！

    他们儿子年纪小，她没法怪小孩子，但小孩子跑开连向大人求助这种事都不肯做，难道还不能说明他们平时教育的问题？

    ——妈妈，我不喜欢那个罗薇姐姐，她又土又笨没见过世面！英语发音没我标准，不会用智能马桶，出去吃烤肉居然把生菜烤了耶！

    ——你不还有你湉湉姐吗，你跟她一起玩儿就好了嘛。

    ——妈妈，那个土老帽儿为什么还待在我们家，为什么还吃我们的用我们的？

    ——嘘，你小声点别让她听到。

    ……

    一字一句在脑海里翻腾，罗薇以为放下了，结果没有，一旦想起就怒火中烧，他们不仅偏爱假千金，还任由小儿子的“童言无忌”羞辱她，像听笑话一样从来不加以制止。

    到她死了都把责任全部推在她头上，没有一点惭愧内疚之心，就这还敢大着嗓门信誓旦旦地质问她？

    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我说我没作弊，你们宁可听老师一面之词也不愿相信我，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法做到，谈什么感情？”

    魏光远嘴巴张了张，似乎有话说，但罗薇没给他机会，继续道，“今天如果是老师说魏湉湉考试作弊，你们对她也会像对我一样，不顾她申诉，非让她承认自己没有犯过的错，还是选择相信她，跑到学校据理力争，为她证明清白？”

    李婉脱口而出，“你的问题根本不成立，湉湉就不会作弊，更不会对大人撒谎！”

    她话音刚落，客厅里瞬间默下来。

    罗薇忍不住笑了一下，没有苦涩，只觉得十分可笑，为以前努力亲近他们，努力融入这个家傻乎乎的举动而可笑。

    她死后眼前模糊的同时，以为自己要消失了，结果在意识的漩涡中看到很多东西——原来她是一本书中的女配，尽管她是魏家真千金，但她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女主角魏湉湉有多大方得体、讨人喜欢，以至于在她死后，魏家人非但不再提起她，还让魏湉湉彻底取代她，成为魏家真正的千金。

    一个是气运女神，一个是炮灰女配，罗薇再争论什么也改变不了家人骨子里的偏袒，何况她对他们的感情，在少年为她打抱不平说出那番公道话的时候，就已经走到尽头。

    这辈子，她只想珍惜老天爷给的这次机会，好好活下去，从前对她不好的，她彻底抛弃，对她好过的，她加倍偿还。

    既然打定主意，还跟他们浪费什么感情？

    “对，你们认定她不会作弊也不会撒谎，她不会，魏季同不会，魏季浩长大后也不会，只有我，既会作弊又会撒谎。”

    “我不配做你们的女儿，从今以后，你们就当没认回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罗薇说完，绕过两人头也不回走了，彻底抛弃亲情的那一刻，她没有不安和茫然，只有前所未有的轻松。

    *

    “乡巴佬滚，滚出我们家，不许回来！”

    魏季浩许是看到客厅的一幕，迈着小短腿追出来拿玩具砸罗薇，一直不依不饶砸到大门口。

    罗薇猛地停下脚步，折回来将他一把抱起。

    “放开我放开我，土老帽儿放开我！”

    他挣扎着大叫。

    罗薇拎起他，手上使劲一抬，将他后衣领勾在围绕着别墅的铁栏杆上，一松手，他整个人就挂在了离地面一米七八高的地方。

    魏季浩手脚腾空，吓得哇一声哭了。

    罗薇嘘一声，“你哭得越大声，掉下来的越快，啪一声，胳膊腿儿都折了，身上流出来的血会像番茄酱一样弄得到处都是，脏死了。”

    魏季浩似懂非懂，眼里露出恐惧，但既不敢哭，也不敢扑腾了。

    罗薇刮了下他鼻子，“讨厌鬼，这是我对你的惩罚，让我知道你以后还不知道尊重人，我就继续这么对你。”

    不远处女佣火急火燎地找人，“小浩，你跑哪儿去了——”

    罗薇望了一眼，扬长而去，没走两步，一辆黑色汽车轰然停在她身边，她的校草亲哥哥，比她大两岁正在英才念高三的魏季同，率先从车上冲下来，一边往下抱魏季浩，一边皱眉看向她，眼里充满警惕和指责，不可置信地问，“魏薇你干什么，为什么把弟弟挂在这里？！”

    “因为他做错了事。”

    “那你也不能……”

    魏季同话没说完，转眼就不见罗薇踪影，他问后来下车的魏湉湉，“她人呢？欺负完弟弟就这么跑了？”

    “她背着书包，好像要回学校，”

    魏湉湉也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建议道，“哥，我送弟弟回去，你坐车去找找她吧，我听人讲我们模拟考试场上，她被老师发现作弊，当场取消考试，还计了零分，她心里肯定难受，面子上也过不去……”

    魏季同打断她，“作弊？她平时不言不语，居然会做这种事？既然做了难不成还要我跑去安慰她，让她再接再厉？”

    魏湉湉一时语塞，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人带着弟弟回到家里，李婉和魏光远正为罗薇跟家里断绝来往生气，见他们回来勉强打起精神迎接。

    魏季浩哭着扑进李婉怀里，“姐姐欺负我，把我挂在栏杆不许哭不许动！”

    魏季同没好气道，“魏薇干的，不知道她怎么回事。”

    李婉情绪猛地爆发，疯了似一样，“冤家，仇人！我们上辈子欠她债，她才要搅得我们家宅不宁！早知道就不该把她认回来，让她走，有本事永远别回来，谁都别过去找她！”

    她一向是养尊处优的富太太，突然这么神经质，魏季浩哇哇大哭，吓得不轻。

    李婉一把搡开他吼道，“给我闭嘴，还不够嫌乱！你不惹她她有毛病才把你挂栏杆，你还有脸哭，都你自找的活该！”

    魏季同和魏湉湉吓傻了，一时谁都没动，魏光远赶紧把人拉走。

    楼上主卧门传来啪一声巨响，魏湉湉不由道，“妈……怎么了，就因为魏薇走了就生这么大气么。”

    魏季同往常无论什么时候都回应她，这次紧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

    学校午休时间没什么人。

    罗薇一来到教室就开始争分夺秒做题。

    “一张英语卷，两道数学大题，背一篇文言文奖励多少？”

    她问系统。

    她回来的同时多了一个“扶贫女配之学习暴富系统”，写作业做题背课文参加竞赛等等，凡跟学习有关的都能在任务结束后得到相对应的奖励，大部分跟金钱挂钩。

    这也是她毫不犹豫离开魏家的底气。

    不过她也不指望赚多少钱，能赚到平时生活费就满足了，至于以后上大学的学费再慢慢想办法。

    “宿主，经过计算得出您做完这些作业能得到30元人民币奖励。”

    “帮我定个时，一小时四十分钟，这个时间内完成，额外奖励多少？”

    “20元人民币，不过据我统计，一张英语卷最少用时一小时，您一小时四十分钟大概率完成不了这么多，如果非要定时又完成不了的话，会在30元奖励的基础上扣去10元作为惩罚，也就是说您有很大几率只能得到20元收益。”

    罗薇不为所动，“定时。”

    随后她耳边响起滴答的指针声。

    差五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的时候，她放下书揉着酸痛的双臂坐起来，脑海中传来50元入账的金币响声，系统同时发出恭喜，“宿主您做的很棒，请下次再接再厉！”

    罗薇笑了一下，好像很久没人这么夸她了，她道，“谢谢。”

    “考试不是作弊么，还那么用功做给谁看？”

    “当初进咱们学校可是免了学费进来的，她不会连中考成绩都是作弊来的吧，那可太可耻了。”

    ……

    英才高中部冬季作息时间表下午两点二十开课，现在距离上课不到半小时，不少同学已经来了，正交头接耳议论罗薇作弊的事。

    罗薇熟视无睹，打算找班导要一个说法——上辈子她陷入思维误区，一心想证明自己没有作弊，可没有做过的事情又怎么证明没有做过？既然没法证明，又为什么由她来证明？

    但是她刚站起，不知道哪儿反射来的光点在她脸上晃了一下。

    她眯了下眼，看向窗外。

    原来是一名男同学手里抛着玻璃机身的手机玩儿，身边并肩而行的，赫然是黑发小圆寸少年。

    他今天穿高中部春季制服，合该显得干净明朗，可剑眉桀骜，黑眸幽深，眉宇间皱着一丝厌烦，看起来十分不好惹。

    罗薇突然想起来，他本来也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