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星际帝国一片安宁,第五区域一些主航道的路灯正泛着微光。
此刻,郊区。
治安警察和武装特警大队的悬浮车正包围着一个小小的俱乐部,声势浩大。黑夜之中,车辆上的警示灯一直闪烁不停。
歹徒持有危险武器,负隅顽抗,在交火争斗中,俱乐部的防弹玻璃门已经被AA-79形高能枪一枪报废,还染上了不法分子的血迹。
直到穿紫色外套的罪犯头目直到被枪击倒下,被囚禁在地下试验室的受害者被一一营救出来,这场声势浩大的行动已接近尾声。
那犯罪头目临死前,都不甘心的睁着眼睛,直勾勾瞪着前方昏迷着被营救人员抱上小型医疗运输车的少年。
他认出来了,那是他准备的最优秀的精神力移植体,是他原本翻身做人上人的希望。
罪犯的胳膊无力地落下去,嘴里吐着血沫,极为不甘地看着医疗车远去:“我的精神力。就差一点,差一点……”
心有不甘,企图损人利己的歹徒不止这一个,不过他们再也没有为非作歹的机会了,而被长期囚禁压迫的受害者们也终于脱离苦海。
现场一片混乱,医护人员陆陆续续抬着受伤的警察和受害者们向着医疗飞船走去。
出于保密原则,妄图探身过去拍照采访的记者被直接拉开。
“干什么、不要拦着我,我们有知情权,让我采访、哎你别推……”
一片嘈杂。
护士小旎细心地为医疗车上躺着的少年戴上防护拟态面具。
躺在医疗车上的少年的苍白秀气的面容被遮掩住了,他双眼紧闭,身上充满了疲倦。
即使在昏迷中也有些戒备不安,他的身体不自觉的想蜷缩起来,可他腿上有伤,医生怕他伤到自己,果断打开强制固定设备,固定住少年的伤腿。
仿佛感知到了周围的环境变化似的,少年长长的眼睫微颤。
精神力紊乱让他很痛苦,又很敏感,感知到环境的变化,本能反应的乱动起来,他手背青筋暴起,骨节分明的十指紧扣着医疗车的防护栏。
医生迅速反应过来,去了一支安眠镇痛剂给他打下去。
可是即便这样,少年也没放松多少。
急救医生有些发愁:“看样子,这个地下试验还有一些药物手段,病人身体对这种药已经有些抗药性。”
“回去得给他做个详细的检查。”
看着受害者紧闭的双眼,一瞬间,一边的护士不由得心生扼腕:
这少年还这么年轻,被那种非人实验摧残后,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可能,他原本璀璨的前途怕是会受到影响。
——如果精神力不能恢复,对他的人生来说,会影响很大。
况且,护士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少年是那个曾经的、精神力初级检测有s+潜质,红极一时的星一机甲学院校草。
如果非要用什么形容词汇来以前的少年,那么没有比“天之骄子”更合适的。
才华横溢,天赋极佳,外形优越,家世不错,还是星际一级机甲学院的优等生。
他曾经有无限光明的前途,也是许多星际少女憧憬过的如同初恋的少年,仅仅星际社交账户就有粉丝千万。
而护士小旎也曾是他的粉丝之一。
她见证过新星冉冉升起,此刻却很担心,这颗璀璨的星辰会不会蒙尘下落,再也无法绽放光华。
医生呼喊道:“这是最后一个伤患,后面没有了。快快快!准备启动飞船返程!”
有人提醒,“打开医疗舱,启动检测系统!”
医疗飞船的舱门缓缓关闭,忙碌的急救诊断拉开序幕。
*
地面现场也在进行收尾工作。
没有得到授权的记者被各种阻拦采访,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现场忙碌T39行动收尾完毕。所有的飞船缓缓起飞离开现场,只有一部分人留下,拉开系统智能警戒带,进行后续的现场取证工作。
这就更不是无授权记者可以接触的事情了。
记者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车子:“真倒霉,这种保密程度一定是大新闻,该死的不能拍!”
他低头看了看相机里唯一拍到有价值的照片——受害者戴着拟态面具,只能看到朦胧的脸部轮廓和闭着的双眼。
“睫毛还挺长哈。”
又打量一眼,觉得不对:“哎?奇怪,好像哪里见过。”
*
已经是深夜,第五区域高空主航道上只有一架医疗飞船平稳行驶。
船舱内,很多躺在病床上的人已经醒来,来到陌生的环境,他们多少有些惶恐:
长期的非法实验让他们受到伤害,有些出现严重的心理问题:有些人相信自己获救了,一脸解脱释然;有的人被虚拟环境骗怕了,认为他们还在困境里,一脸冷漠的旁观别人,猜测这又是什么情况?还有的人已经不剩多少理智,痴痴呆呆,一脸疯癫模样。
还有人在沉睡之中,无法睁开眼睛。
尤其是躺在最外面,最后一个进入飞船的少年,他伤得最重。
时鸣闭着眼睛,躺在医疗修复舱里,在蓝色的修复液中,他的呼吸渐渐地平稳下来。
被修复液包裹是很舒适的,就像是再次被母亲怀胎孕育,充满了令人放松的安全感。
可即便在舒适的环境,时鸣依旧紧皱眉头,似乎陷入了梦魇中。
梦,时鸣很清醒的知道这是一个梦。
站在熟悉的街角,看到熟悉的人群迎面过来,跟上他们的脚步,一起走进热热闹闹的宴会厅。
好熟悉的宴会厅。
时鸣看到,人们围绕着一个十层高的镶嵌着名贵巧克力和各类水果的奶油蛋糕,在场的宾客面带笑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蛋糕旁边,是个眼熟的男生,那个男生的视线忽然看了过来。
“过来切蛋糕啊,小寿星。”
时鸣不由得靠近两步,然后,他紧绷着的理智提醒自己停下来。
不,怎么可能呢?
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有个绝望的声音反复在心底回响:“不要相信他,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于是,“砰”地一声,梦境成了支离破碎的镜片,缓缓散开了。
他好像站在虚空,又好像只是站在熟悉的安全的环境里;对面有一个等人高的镜子,那镜面光滑且无限清晰。
他看着这面镜子,镜子里的少年也在对着他微笑。
那无暇的少年站在光明深处,低声对他言语:“你看,你手上已经沾染罪恶,再回不去了——”
*
时鸣猛然惊醒。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
护士小旎走过来轻轻帮他关上闹钟,接着一边从推车上拿修复药挂上给时鸣输液。
一边问他:“69床。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鸣轻轻摇头。
对于他异样的安静,护士习以为常:“今天A级心理专家来了,做完最后的心理检测和心理修复治疗,你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时鸣依旧没有回过神来,他眼睫上挂着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珠,眼角湿意未干,身上也是冷汗津津。
少年人大梦初醒,身上有种脆若琉璃一般的易碎感,惹得护士小琪不自觉的多看一眼:
“又做噩梦了吗?要不要喝点水,我帮你倒?”
时鸣轻轻摇头,一言不发。
他就保持着刚刚惊醒的姿态,静静地靠在床头上发呆一会。
直到护士转身准备离开,时鸣才回过神,声音沙哑着问道:“今天开始吗?”
“什么?”小旎护士回头,看着眉眼疲惫的少年,才想起来他问的是前一个话题:“噢,是明天。明天专家就到了。”
“我知道了,谢谢。”
“不用谢。”小旎护士笑了笑,轻快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时鸣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靠在枕头上。
他翻了个身,看了看左手边家里管家托人寄送过来的腕表:
第五区
3098:08:08:07:05
28℃东南风一级
周五 多云转晴
时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腕表,和之前一样……连腕表带的右下方那头发一样细的军刀划痕都一样。
除了时间。
从生日当天被绑架到现在,他被困298天。
终于出来了。
这一次,好像不是幻觉。
腕表的聊天区已经冷置了很久,每个朋友的最后一条消息都是问他去了哪里,此后没有回答。
再后面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时鸣切到同学群,旁观他们热闹的聊天。
机甲系一班聊天记录仍然很热闹,并不为少一个人而影响什么。
收作业,旅游,图书馆,男女朋友,各种话题一个接一个。
平凡而又琐碎,熟悉而又陌生。
时鸣不觉得无趣,一条一条都看完了。
于是他知道,学校西门口新开了一家实体机器人维修店,手艺很好,辅助他们学习的机器人坏了立刻就能维修。
班里好像换了一个班主任,之前的老班好像因为身体缘故提前退休了。
而他们这一级的同学即将毕业。
目前群里冒泡的同学还有不少,最近在说为学弟学妹们计划迎新晚会的事情。
时鸣的手指在对话框点了点,想打个招呼【我回来了,最近课程多吗】
忽然,他想到医院三番五次的检查,好久都没确定下来的出院日期……和那一份不经意间看到的,个人潜在危险评估报告。
时鸣的手指动了动,最终一字一字删掉对话框里已经编辑好的话,再没有发出去。
算了!
如果有机会,以后再说吧。
他退出聊天区,把腕表调整成休眠模式。
天光大亮正在晌午时候,时鸣再次陷入沉睡之中。
黑夜与白昼在他这里没什么分别,光影黑白界限模糊。
*
五周后,第五区第一医院心理科室。
时鸣缓缓睁开眼睛。
心理医师穿着雪白的大褂坐在他的对面,科室的消毒水味儿很浓郁。
“69号,你恢复情况很好,不过还是不太稳定。”
时鸣定定地看着他:“那还要多久,我才能出院?”
心理医师轻轻摇头,反问他:“你现在真的想出去吗,你准备如何面对外面的世界?最重要的,69号,你现在能控制好自己的精神力了吗?如果还是控制不好,那么对于人群来说,你是不安全的。”
时鸣没有回答。
他瞳孔微缩,闭上眼睛掩盖住瞳孔深处的复杂。
这是拒绝配合的姿态。
心理医师不以为意,他看着这个极其安静的年轻人:“你还需要做一个矫正治疗,通过最后一项矫正评估测试就可以出院了。”
时鸣睁开眼睛,看着他推过来一个塑封在“蝉模”玻璃里的脑域感应装置。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心理医师:“要我做什么?”
医生微微一笑:“绑定医疗模拟快穿系统,进入联邦和游戏公司及医疗系统联合开发的医疗模拟快穿世界做矫正。”
时鸣觉得荒谬:“用这种方法?”
他疲惫极了,“我拒绝。”
医生操控脑域感应装置的手停住,很是诧异的看着这个病人:“抱歉,病人,你不能拒绝治疗。”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早日恢复正常,请你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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