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不到一天,路岑亦再次回到了昨日的地方。
“从今天开始,你就住这儿。”
鸳北沁这话并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这小东西为了救那表姨,把他们原本住那间房子给卖了,现在租住在一处老旧的小区里,因为地处偏僻(不但在城郊,还在城郊最旮旯的地方),质量堪忧(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生活基础落后(水电皆无),每个月的租金非常便宜,就三百星币。
鸳北沁虽然没干过包养这事儿,但没见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圈里那些包养小白脸娇女娃啥的,谁不是房子车子名牌衣包豪气无比的送,那似乎才是正常的状态。
她虽然‘包养’了这小东西,但除了最初的那一百万之外,再没给过他什么,看看别人包养的小家伙白白嫩嫩水灵水灵,再看她的这个,不但黑了好几度,还瘦了好几圈,看起来像个社会底层的难民,哪里有被金主包养该有的模样。
所以这第一件事儿,就是先把他的住宿问题解决了,免得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小东西一个不小心就被塌了的房子压死了。
这套房子她买了七八年了,住过的次数一只手数的过来,拿来养这小东西刚好。
天上掉下来馅儿饼砸头上,路岑亦却只感觉到疼没有感觉到开心,即便再如何成熟,他其实也不过只是个刚刚成年的高中生罢了。
之前医院那边通知他说刘芳子突然情况恶化,需要用一种高级药物才能治疗,否则会有什么后果他们也说不好,所以他当时才会犯蠢答应那个人,然后扯出那么多事。
之后因为情况紧急,无奈之下,他才会再一次去找鸳北沁,毕竟他‘认识’的人里能一次性拿出很多钱的,只有她了,只不过出师未捷,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送医院去了。
他从医院醒来之后,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得知对方帮还已经他缴了医疗费之后,他觉得自己开不了那个借钱的口,所以他又跑了。
和利泽医院沟通了一番,对方好心给他延长了半个月的时限,可半个月,即使他拼了命,也根本凑不到那么多钱,所以才会有在最后时限时,又一次去找人的事情发生。
说实话,去找鸳北沁之前,他曾想过如果在她这里借不到钱,他应该真的会选择走上之前反悔的那条路。
万幸,她答应了。
即使条件有些——但对他来说,只要能救表姨的命,他都可以接受,毕竟对他这种人来说,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了,那便真的什么都没了。
出人意料的是,鸳北沁自打给了他钱之后便没了消息,虽然她之前说过有需要会找他,可战战兢兢等了几天,她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这让路岑亦不禁开始猜测,对方那话是不是只是和他开玩笑,毕竟他这人什么都普普通通的,压根儿没有啥值得入对方眼的,或许她会那么说只是怕他不还钱吧。
之后的日子正如路岑亦所想,鸳北沁一直没有联系过他,所以他潜意识更加深刻的认为,自己那个猜测才是真相,于是他放心了,并且满怀感激和希望的继续努力工作,想要攒钱还她。
直到昨天碰上被带到了这里,对方还让他脱衣服……
说实话,他那时真的以为她是想履行之前的话,想对他做些什么,却不料对方竟然只是单纯的给他上药,虽然之后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可到底还是没做什么,只是后来他太过害怕,所以趁着对方睡着的时候离开了。
只可惜,离开没多久还是被她带了回来。
路岑亦敛了眉眼,遮去了眼底的万般情绪,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他也不笨,从她如此轻易的便找到他就可以看出,他所以为的离开,其实只是对方的不理会,而不是找不到。
表姨还需要他,他不能出事,顶多有可能会被——忍忍也就过去了,等他毕业了,赚到钱,把欠的钱还了,又或者等对方没兴趣了,他就可以离开了。
鸳北沁并不清楚路岑亦一个人搁角落里做了什么样的心理建设,当然,她也不甚在意就是了。
“我知道你要钱是为了你的表姨,她的事我会接手,你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明白吗?”
接手表姨的事?他只要好好学习?
路岑亦瞪圆了那双猫眼,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呆滞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鸳北沁一脸莫名中带着理所当然“我包养了你,自然要管你,这不对吗?”
听到包养二字,路岑亦身体下意识的一颤,可心中涌出的感动却没有因此而有丝毫的消退,他不是拎不清的人,自然清楚鸳北沁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他们之间从开始到现在,他什么都没付出过,即便是那一次,也是他主动请求,对方好心救他才发生的,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欠鸳北沁,还欠了很多。
“谢谢你。”路岑亦满心感激的道谢“表姨的事,就不麻烦您了,我自己可以的。”
上次的那一百万主要是给表姨用了特效药,按照医生的说法,只要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表姨的状态就能稳定下来,也就是说,接下去除了每日的维生费用之外,不用在缴什么突然的大笔费用了。
这笔维生费用,每日大约在一千星币左右,他三天后就要进行统考了,只要成绩出来符合标准就可以拿到五千的补助金,这样一来,起码有五天的时间他可以不用再分心这个费用了。
按照他原先的轨迹,双休日时每天的收入大概能到一千星币,非双休日时趁着放学时间工作每天大约能存到两百星币,每周他差不多总共能存下三千星币,一个月便是一万二。
减去房租和饭钱,净剩一万一千,虽然这笔钱只能供给刘芳子十一天的维生费用,但加上他的资助金和奖金,还有医院偶尔会好心的延长他的缴费时间,这么些年他也成功熬过来了。
之前实在是因为事发太突然,他一时间实在凑不出那么多钱,才会脑子发昏应下那事,若不是碰上鸳北沁,他也不知道在那包厢中真的发生了那事之后他会如何。
虽然被救之后他照样失了身子,却并非是被强迫的,而且对方后来还送他去医院,帮他缴了治疗费,还借了他一百万……
桩桩件件,清清楚楚,历历在目,他如今所能做的,便是少欠一些是一些,能还多少是多少。
住所问题他可以接受,因为他现在住的那地方马上就要以危房的名义拆掉了,那是最后一片旧小区了,其余的地方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租不起,能有个暂时安身的地方,他很开心,而且他不会白住的,虽然他现在没钱,给不起房租,但只要他赚到钱,一定会把钱都给补上的。
房子归房子,房租可以拖欠,但表姨却是不同的,她是他的责任,不是任何人的,所以对于鸳北沁的好心,他心领,却不能接受,因为他不想欠她更多了。
鸳北沁什么人,她见过的人比路岑亦吃过的饭还多,一眼便看出这小家伙在想什么,但也正因为看出来,她的兴趣倒是更大了。
在她看来,所有的相互靠近都是带着目的性的,有些人是为了真情真爱,有些人是为了钱权财色。
这小东西的目的很明确,为了钱,但又不是全然为了钱,不然不会傻傻的拒绝她的主动赠与。
对路岑亦来说,之前会应下那个条件,只是纯粹因为他表姨的情况紧急,并不是他真心想要如此,所以现在面对她的援手,他拒绝了。
他这种不想欠她太多的思想,也侧面印证了他并不想和她有过多的牵扯,可是,这也得问她答不答应啊。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鸳北沁淡淡的陈述道。
路岑亦咬着下唇,眼帘不断轻颤,浑身写满了无助,猫眼眨巴眨巴望着面前这个独/裁的女王,却又不敢继续出言反驳什么。
瞅着他这幅可怜巴拉的小模样,鸳北沁除了些许心疼之外,更多的是竟是诡异的高兴。
捂脸!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欺负人的快乐。
“你既然答应了我,那就得照着我的规矩来,懂?”
鸳北沁肃着一张脸,语气中带上了些微的恐吓,然后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对方僵住的身体和那几乎溢出房子的无措。
“乖,听话的孩子有糖吃哦~”
走上前伸手将人抱进怀里,轻柔的抚摸着他僵直的脊背,柔声安慰起来。
打一棒子给颗枣,进退有度方能达成目的,作为一个商人,鸳老板更是深谙其理。
对路岑亦这样的,一味地放任忽视是不行的,这只会让他越缩越远,适当的给他普及一下他们二者之间关系地位的事实,然后在对方心思迷乱之际,以温柔撬开他松动的心房,成功在他的心上留下痕迹。
如此这般潜移默化之下,不许多久,她便能得到她想要的效果了。
然而,鸳老板显然低估了自己,或者说高估了路岑亦。
自从父母离世,路岑亦再不曾与人拥抱过,也不曾感受到过他人给予的温暖,而眼前这个抱着他,柔声安慰他的人,却三番两次的对他搂搂抱抱,虽然他觉得这很让人羞耻,但不能否认的是,他从中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这是一种和父母一样,却又不尽相同的温暖,如同罂粟般,令人沉醉上瘾。
可他路岑亦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除了会读点书,压根儿就没什么特别的,所以他一点都不明白为何鸳北沁为何会对他这般好,毕竟她是一个那么厉害,又那么美丽高贵的alpha,以她的身份地位,随便招招手,怕是就有无数优秀的omega趋之若鹜,想要成为她捧在手心的另一半。
正因此,路岑亦非常深刻的清楚一件事: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其实就是镜花水月,不过是会转瞬即逝的过眼云烟罢了。
但明白归明白,一个人孤独了那么多年,扛了那么多年,他其实也本能的在寻求着一份温暖,而眼前这个,是他的人生中第二个愿意对他伸出手的人。
如同飞蛾扑火般,即便知晓前方是万丈深渊,他也想要在掉下去之前,抓住这一点点的温度,即死不悔。
腰上多了一双手,鸳北沁下意识挑眉,这效果看起来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好啊,就是——
“这么用力?想要了?”
脑袋埋在鸳北沁怀里的路岑亦原本满脑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把自己感动的不要不要的,抱住那纤腰之后,纷乱无比的心情更是让他本能的不断用力收紧双臂,想要将眼前这一份带着迷人香味的温暖死死留住。
结果,耳畔炸响了一记惊雷,他只觉浑身血液刷的一下从脚底逆流到了脑部,那些纷乱的思想全都被倒流的血液冲了个七零八落,小脸爆红,头顶冒烟。
怀里的人儿先是全身僵硬,紧接着,便是熟悉的,恼羞成怒的,四肢齐齐用力的挣扎,见人反应这么大,鸳北沁好心的放过了他,任由对方飞快后退远离她的怀抱,没再继续戏弄这浑身都快羞着火的小家伙。
扬着嘴角,鸳老板笑的开怀,她觉得包养这小家伙的决定做的真是太对了,因为她已经很多年没遇上过这么可爱的人了,真的是太好玩了。
路岑亦一直垂着脑袋压根儿都不敢去看鸳北沁,两侧的双手用力搅着衣角,整个人看起来紧张无措又可怜。
耳边传来的是鸳北沁清脆悦耳的笑声,很好听,只是听的他恨不得原地刨个洞把自己埋了才好。
这人,这人真的是太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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