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及先生们,”罗恩佐·瓦莱诺站在正中央的礼仪座上,意气风发得像是已经接过了父亲手中唐·瓦莱诺的位置,“欢迎来到瓦莱诺的‘小宴会’。家父因我兄弟莱文·瓦莱诺的意外而终日一蹶不振,近来身体抱恙,希望大家能给我一点小小的关照,一切都按老规矩来。为表宴会时间毫无征兆地提早许多的歉意,我们为所有人准备了能够抵消五百万欧元的代金券,以及比以往更加丰盛的餐点——希望今天所有人都能满载而归,用我父亲的话来说,‘希望你们的钱袋都被掏空’!”
贵宾们发出应景的欢笑声,齐齐朝着罗恩佐举起酒杯。年轻的瓦莱诺挥手让仆人将人们引入另一间屋子,里面的陈设极尽奢华,甚至比刚刚的展厅还要耀眼,古罗马式的辉煌装裱充斥每一个墙角,甚至连里面的一粒灰尘都仿佛镀上黄金。
沢田纲吉皱了一下眉头。他就是因为听说了这样的装潢才不愿跑这边来参加宴会、担心自己的眼睛被这些奢侈品扎瞎。椎名葵则是十分吃惊,她从没见过这么金碧辉煌的地方(除了在电脑里),显得对所有物件都很好奇。
“你觉得怎么样?”纲吉为了摒弃身边叽叽喳喳的吵嚷声而把头转向了挽着他手的葵——她很害怕跟他走散,于是一直都跟他跟得紧紧的——小声地问道。
“怎么说呢,这里很漂亮,但是总感觉缺了什么。”葵四处望了望,但还是没找出她直觉缺少了东西,“在……彭格列的房子里有,但这里没有。”
纲吉闻言笑了起来:“啊,是吗。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虽然这里人比较多,但还是空荡荡的。”
“就是这个!”葵点头赞同。果然是彭格列祖传的超直感,一下子就把她想不到的东西给找出来了。
葵感觉到了这里就像小时候在外走亲访友时与外人共用晚餐似的很不自在,特别是总有带着不同心思的人跑过来敬酒这点让她十分不舒服,其中讨好一般递给她的酒杯一律被纲吉礼貌而不可反驳地给挡了下来,于是宾客们总会瞟一眼她伤痕累累的脸,眼里浮现出轻蔑,最后殷勤地向彭格列十代目道别后走开。
“对不起啊,阿纲,害你喝了那么多酒……”又是一轮敬酒过后,葵观察了一下纲吉的脸,虽然在他脸上看不出不适或者醉酒的痕迹,但她还是很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就是来碍事的。
“没事,其实我酒量很大的,一般没人灌得醉我。”纲吉露出安抚性的微笑,“但你可别在隼人在场的时候说漏嘴啊,要不他肯定会自责得吃不下饭。”
葵抿着嘴,点了点头。岚守刚才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出去了,她猜应该是去办正事。碧洋琪信守了她对葵的承诺,抱着里包恩一直待在他们身边,不时地稍微走远一点把一些餐点盛在盘子上带回来。碧洋琪很开心,她的菜谱上又多了几样新菜。
拍卖不知不觉中进入白热阶段。葵看着纲吉十分专注地看着一个个被推出来的拍卖品——正如里包恩所说,其中包括了人。她心情复杂,既觉得这样做很不正常,但心里又窜出“这不关你的事”的心声,让她觉得自己很糟糕——心想他明明好像并不在乎拍卖会的样子,为什么现在又这么专心呢?
迪诺·加百罗涅是在拍卖中途回来的。他接过罗马里奥手上垒满杯子的托盘:“来啦,最棒的侍应生迪诺·加百罗涅为你们服务,先生小姐们!”
“我可不给小费哦,迪诺。”里包恩从迪诺手上接过了一杯白兰地。
“是,是,你是我的家庭教师,肯定特别优待啦,”迪诺将一杯浓浓的咖啡递到纲吉手上:“喏,阿纲,刚刚看你被灌了不少酒吧,用咖啡醒醒酒。”
“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意大利会有用浓咖啡醒酒的习俗啊……不过还是谢谢了,迪诺。”
“两位女士就喝果汁吧,我问了,全是用最新鲜的水果榨出来的,没加别的东西。”
葵拿了两杯橙汁里的其中分量比较小的一杯,向迪诺道了谢:“谢谢你,迪诺先生。”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啦,可别挪开眼睛哦,女士们。”迪诺挤了挤眼,“阿纲,差不多要到了。战利品可别忘了给我留一份。”
“当然不会少你的。辛苦了,迪诺。”纲吉点了一下头,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和衣摆,“小葵,等一下要拜托你跟着我去了。就跟我告诉过你的一样,尽量不要说话,好吗?”
“哦,哦……”葵有些疑惑于他的再三叮嘱,但还是点了点头。说起来他要带她去哪儿呢?
纲吉有些歉意地看向她:“我待会儿可能会冒犯你,请你谅解我。”
“欸?啊,没关系……?”什么叫“会冒犯我”?葵更是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啊,但是阿纲都跟我事先道歉了,那应该没问题吧!
看纲吉妥帖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葵心想待会儿可能要去了一个重要场合,于是也动手将自己鹅黄礼裙上的皱褶拉平了些。
场上的拍卖品此时已经叫到了最后一号,但拍卖品却迟迟没被推出来。正在与别的家族谈码头生意的瓦莱诺次子蹩起眉头,将还剩下半杯的朗姆放在一旁的侍者盘上。
“怎么回事?罗莱人呢?”罗恩佐走向拍卖品入口,呼叫负责拍卖物轮场的侍者,“罗莱!”
经过他的传呼,有人终于从昏暗的房间里出来了。宾客们霎时开始了或惊讶或惶恐的窃窃私语。瓦莱诺次子的脸扭曲起来、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刹那脸色发青。
“午好,罗恩。”莱文·瓦莱诺用没打上石膏的右手推着唐·瓦莱诺的轮椅缓缓地从里室走出,“好久不见。”
蓝波·波维诺跟着他们也从里边走出来,手上拖着两个浑身抽搐、身上隐约能看见电流滑过的白人壮汉。他手一甩就把两个倒霉蛋丢到地上,眼睛四处转了一圈,最终将视线锁定到了纲吉脸上:“喂,彭格列!活儿干完了!”
纲吉开始往前走。葵还没反应过来,脚就先跟着他一起动了起来。
“站在那里发愣的先生是瓦莱诺家族的次子,蓄意杀兄弑父上位,但没有成功。”葵听见纲吉在她旁边说着,音量大到足够令见他上前而瞬间鸦雀无声的众人清楚听见,“那两位是被我们的人找到的,尊敬的唐·瓦莱诺和长子莱文·瓦莱诺。”
葵点头。虽然听懂了纲吉的话,但还是觉得这种事跟自己离得很远……啊,又来了,那种没有实感的感觉。不过这样的话突然就不紧张了。葵又一次为自己这项“特长”感到啼笑皆非。
纲吉带着葵走到唐·瓦莱诺前,笑着问道:“您过得怎么样,唐·瓦莱诺?”
唐·瓦莱诺坐在轮椅上朝纲吉颔首:“有唐·彭格列的关照,我这把老骨头都更硬实了点。”
“万分感谢您的帮助,尊敬的唐·彭格列。”莱文亲吻了彭格列十代目的手背,“我和父亲都由衷地感激。”
“该死的……瓦伦汀!把他们押出去!”罗恩佐陡然间褪下所有冷静的外衣,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这两个骗子!莱文早就死了!”
被叫到名的瓦伦汀·努希尔不为所动,走到了唐·瓦莱诺身边。
“你这样子真给瓦莱诺家族丢脸,罗恩。”莱文冷淡地朝罗恩佐扬起下巴,“你已经到头了,还需要我多加解释吗?”
次子突然拔出了□□,咚咚跨步向前,枪口对准了站在纲吉身后的莱文的头。
葵看着黑洞洞的枪口朝他们这边转来,一时间短促地惊叫出声,下意识地往后退。纲吉极快地稳住她的步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罗恩佐快要扣下扳机时,蓝波在一旁准确命中了他的手腕,把他的枪打飞出去。刚从门口进来的狱寺隼人反应迅速地补了一枪,击中他的大腿。
“别冲动,罗恩佐·瓦莱诺。在父亲面前做事应当更有分寸。”纲吉看着跪倒在地、疼得浑身发抖的瓦莱诺次子,不急不慢地说着,“似乎我未婚妻的脸也是你给毁的吧?”
“我真是没想到你会对自己的妹妹下如此毒手,罗恩佐。”唐·瓦莱诺说。
葵听着有些懵——欸?我是瓦莱诺家的人吗?不是说这只是谣言吗!?她努力控制自己惊讶的神情,转头看向纲吉。他点了一下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所有宾客被他们的话所引导,齐刷刷地朝葵的脸上看去。她低下头,尽可能地将自己的身体缩起来,希望能躲避他们的视线。而这种姿态在当场的人看来就像是她回忆起了兄长对自己的迫害而感到恐惧,于是对她的身份更加深信不疑。
原来阿纲说的“冒犯”是这个意思……果然还是有点难受。葵垂下眼。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这也算是我唯一能做出的贡献吧。
“真是家门不幸!”唐·瓦莱诺用手猛垂了一下轮椅扶手,“罗恩佐,你太让我失望了!唐·瓦莱诺这个位置永远都不可能给你!”
纲吉将手扶在老人的肩膀上:“虽说告知您这件事可能会使您更加伤心,但您的次子还跟人体实验的勾当有关联,并且牵连了一个无辜的小家族,唐·瓦莱诺。”他将“人体实验”四字咬得清晰又确切,全场的人都没法将其忽略,“我想您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吧?”他还余有闲暇跟赶到他身旁、怒得想再给地上的瓦莱诺次子一枪的狱寺投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唐·瓦莱诺好似没听见他的话,视线转向从惊吓中缓过来的葵:“亲爱的教女,你还好吗?”
“啊,嗯……还好……”葵说话有些磕巴。这个人到底和我是什么关系?
凭空认一个教女而毫无心理压力的唐·瓦莱诺好似发自内心地关心她:“我很抱歉,没能保护好你……为了补偿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吧,教父会给你一切。”
老人心中实际上在不停地盘算,但根本没将这个“教女”放在心上。一个从街上捡回来的流浪儿能有什么大志?无非是珠宝和金钱,说不定她只要一件漂亮的衣服。没有什么是瓦莱诺给不了她的,为了与彭格列更加紧密地联系起来,这么一点小损失无伤大雅。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答复,葵心知肚明。空气安静得吓人,只能听见罗恩佐·瓦莱诺忍痛的嘶嘶声和他低声的咒骂。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当她下意识地转头时,看见的是纲吉安慰她的微笑。
“没关系,小葵。”彭格列十代目温和地说,“你的教父说,什么都可以的。”
葵睁大眼睛,突然计上心头——欸,说不定这样……!
“教父……”她咽了咽唾沫,让自己能清晰地将话说出口,“我现在是……唐·彭格列的未婚妻,马上我就要,嗯,成为他的妻子……”
“所以——我的丈夫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这就是我希望您能给我的东西。”
纲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短暂地惊讶过后,他眼含笑意地朝她弯起嘴角。
“您也听见了,唐·瓦莱诺,”彭格列十代目说,“恰好的是,我正有想要的东西——而且只有您能给我。您还记得科莫省的那座赌场吗?”
唐·瓦莱诺脸色铁青,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敲了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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