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醒吗,阿纲?”椎名葵开了病房的门,素绿围裙在她身上还没脱下来,“晚饭做好了,换我来守着她吧——我已经吃过饭了。”

    沢田纲吉把眼镜从鼻梁上摘下来放进衣袋里,又理了理一摞已经处理好的公文:“不知不觉这么晚了啊……”

    “晚上我来守夜吧,狱寺先生很焦虑,说你这一个星期都没好好休息过。”葵说,“嗯……如果你同意的话。”

    “不必了吧,有夏马尔在,应该没问题的。”纲吉拿着封好的公文站起来,“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小葵。”他体贴的语句里掺杂进一丝不可抗拒的意味。这是他成年后不自觉养成的习惯,特别是在对外时。

    纲吉觉得自己不太对劲,近来这种感觉甚至越发强烈。他自从十八岁正式继承彭格列十代目的位置到现在已经五年,这五年里无时无刻不纠缠他的是某种遗忘感——好像他有什么东西应当被使用但却忘记,又好像他忘记了本该熟识的人的脸,又或者二者兼有之。

    他记得当年取得彭格列指环后应当与某人敌对、与某人结盟(或者只是事实结盟而非正式),但现在他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是谁。这种感觉在椎名葵出现时逐渐升温,看见那白发的女孩时达到顶峰,好像不是他却又是他的情绪冲昏他的头脑,让他觉得理性总会时不时逃逸。

    超直感告诉他,有什么东西被无名的力量隐去了。在弄清楚它是什么之前,只能想办法避免最糟糕的状况——比如椎名葵本人的确是“玛琳菲森”,她与瓦莱诺以至于瓦莱诺身后的势力有着某种关联,说不定是那个被当做人造兵器处理的女孩的“减震器”;她出现在这里、装作自己是□□控并且失忆、取得所有人的信任、融入彭格列,以惊人的耐心等待在未来某一天露出真面目的机会。

    ……毕竟“玛琳菲森(MALEFICENT)”这个名字本身就是“罪孽(MALEFICENTIA)”的衍生词,实在让人没法往好处想。他坐在病房时用各种渠道查了这个名字,发现原来这还是一个童话(《睡美人》)中的反派女巫(给纯洁无瑕的公主施下手指被纺锤刺中就永生沉睡的诅咒)的名字。

    从名字到角色,哪一个都无法让人为其辩护啊。纲吉边走向门口边想着。但奇怪的是,超直感起了作用,并告诉他“没有问题”这一事实。年轻时向来虔信超直感的纲吉到了这个年纪反而对它产生质疑——太多的条件、证据和假设让这种“第六感”显得幼稚又轻佻,他已经不敢把一切都押在自己的直觉上。他要背负的东西比十年前要多得多,并且每一样都无法舍弃。

    倘若这次真的是他看走眼……

    纲吉看着葵为难了一下、但还是马上就点头、懂事地表示自己知道了,又觉得她不应该是那种人,她对那孩子的担忧不像是利用性的,只是一种对小孩的怜爱罢了。

    几个小时前葵跟着碧洋琪进了病房,非常熟练地开始照顾那女孩。期间纲吉曾试探性地问过她为什么好像很有经验,她于是告诉自己家里的亲戚中有假期总要自己照顾的小孩,如果家里没人而孩子又生起病来时都是她帮着照看,不知不觉就对这类事相当擅长。她顺势跟他们讲了讲亲戚中一对双胞胎的事情,那副回忆起熟悉的人们的模样绝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两个人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葵看纲吉完全没有挑起话题的意思,自己就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原本想直接留在病房看看那孩子的情况,但他都这样说了……怎么说,感觉不听就不行似的。沢田纲吉的言语——亦或说本人——有一种让人无意识追随的特质。

    啊,难道这是大空都有的特质吗?几个小时前里包恩口中说出的“XANXUS”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那个指环战里跟纲吉争夺指环的瓦利亚首领,印象里是个脾气说不上好又爱骂人的人,脸长得也很凶,看他的背景故事感觉这人本身也自傲自大,但就是这样一个大空也有一整个瓦利亚的追随——嗯……大空都有无与伦比的凝聚力?

    当时追番时葵还很小,正好处于人称“中二病高产区”的国中二年级。沉默走着时的胡思乱想倒让她想起那个时候自己还很纠结地思考假如自己也拥有死气焰的话该是什么类型的火焰,最后得出结论是:一种都没有,就是个普通人。她觉得自己既没有可以夸赞的天赋也没有惊人的意志力,想来想去自己没有资格拥有这些能力。现在真的被卷进这个世界后证实了她的结论,她的确就是个在热血漫画中毫无特征的配角甲乙丙之一,就算阴差阳错得到“未婚妻”这个头衔也是如此。

    到今天为止我就是个拖后腿的外人啊,各种意义上的。

    葵向前走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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