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助手们的会议

    在顶头上司们都开始着手工作的同时，众守护者的助手们此时都聚集到了他们常用的小型会议室里。

    “欸——大姐头，意思是我们要互换队伍再干活？”宫野奈绪美在会议中途举手发问。

    海伦娜·德·费勒挑了个最小的白板擦扔过去，准头极好地“嘭”一声命中雨守助手小姐的额头：“就是这个意思，奈绪美。”

    奈绪美捂着额头十分委屈地小声嘀咕：“明明我都说对了干嘛打我……”

    芬恩·科斯塔在一旁幸灾乐祸：“嘿嘿——宫野姐姐，谁叫你打断大姐头的话啊！这就是现世报！”看样子他还对那笔金钱债耿耿于怀。

    “你小子——”

    “略略略！”

    坐在雨守助手和晴守助手中间的雷守助手先生欧文·科伦坡抬起双手，一人给了一下收了力道的后脑勺冲击：“你们俩都文静点。”

    这时手中拿着几个文件夹的戴维·艾斯波西多正站在海伦娜旁边，依旧觉得自己跟他们格格不入。

    戴维不但比他们年纪大（二十四岁），待在彭格列家族的时间也比他们长——彭格列九代目的护卫队队长，也就是他的师父，在他六岁的时候就在由彭格列资助的、他成长的那家修道院对他进行训练，但直到他十五岁时才得到修女的允许将他带离。曾出乎他预料的是那位先生还征求了他的意见、完完全全将他当做了成年人而不是受到了恩惠的孩子。

    他至今都记得师父当初的那番话——关于黑手党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光景，以及他那句严肃的“你真的能接受吗？”。说实话，戴维那时被那些血淋淋的事实给吓住了，养育他的修女一时也沉默下来……可她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你要选择自己的道路了，我的孩子。”

    他对即将做下的决定感到惶恐不安，而少年至青年的间道又长满小刺、令他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再加上他心思重、想事情容易钻牛角尖，坐在那里考虑的脸色十有八九已经出卖了他自己。

    前任首领护卫队队长雷蒙德·斯坦科看他这个样子，与修女对视了一下，随后就借口有事而起身离开了，离去之前，他温和地表态道：“这个星期家族内部有些忙——所以戴维，不如下个星期我们再来谈谈这事儿吧！”言外之意是给了自己的学生一星期的考虑时间。

    那一个星期对戴维而言既重大又艰难—— 一方面他所见的黑手党曾帮助过他和他的朋友们，原本他早就下定了决心加入彭格列家族……可另一方面，雷蒙德告诉他的一切又出乎了他的意料。那个世界似乎超越了他对“黑暗面”本身的理解、直接打破了他尽管思虑良多却依旧稚嫩的预想。

    自小将他养育大的修女苏珊娜向他保证，雷蒙德·斯坦科是个正直的人，就算他没有选择跟随彭格列前行，他也不会危害他们什么。“不管你想做什么，亲爱的戴维，只要那是善的职务，我绝对会支持你。”苏珊娜修女按住自己的颈上的十字架，“天父的身边永远都有你的位置——这里会有你的栖身之地、你的应允之地。”

    当时十五岁的戴维沉默片刻后，向她发问：“如果我成为了黑手党，肯定会不可避免地夺走别人的性命吧。

    就只算这一条……我不觉得天父会接受我的，苏珊娜修女。”

    但是已经行至中年的修女否认了这一点。她摘下自己的十字架，将它放进戴维的手中。

    “只要真心忏悔，戴维。只要真心忏悔。”她说，“我们没有谁是一辈子行在善中的——但所有人都会被宽恕。

    这就是主因何而成为主。”

    苏珊娜知道戴维最终还是会选择彭格列，毕竟在他从垮塌的孤儿院中被雷蒙德抱出、受到他仁厚的教育后，他就已经将那位先生视作他的父亲了。她没法阻止这个年轻人深涉险境，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循循善诱、尽力让他清除能将他压垮的心理负担，让他能够昂首挺胸向前行走。

    ——毕竟她也早就将他视为自己的孩子了。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苏珊娜并不知晓。

    直到多年之后，弥留之际的她躺在温暖的床榻上、等待虚无柔和地包裹她时，她想，大概是那孩子仰起头、第一次呼唤她“苏珊娜修女”的时候吧。

    由此，戴维·艾斯波西多成为了彭格列家族的一员。三年后，在彭格列总部的书房里，雷蒙德将队长的位置交付给了他，彭格列九代目蒂莫特奥则将即将上任的十代目介绍给了他。

    那时刚成年的沢田纲吉在近四年的实践锤炼下已经有了首领的样子，衣着整齐严肃，比起九代目的褐色暗纹西装，他那套纯黑的西装本该更显得不怒自威——但准十代目却有能将这套硬邦邦的装束穿出温和感的本事，或许是他那绝不是假装的笑容导致。

    纲吉一见到他就向他道歉，这让戴维当场懵了一下，随后他才知道原来他未来的顶头上司并不希望他带着整个护卫队的成员成天跟在旁边当人墙，而是将整个彭格列庄园的安保都交给了他们。

    戴维第一反应是十代目并不信任他，但纲吉早就想到这一点，看见他脸色变了后马上就诚恳地进行了解释——“我原本只是个普通市民，实在是不习惯这种场面……”——九代目则在一旁点头：“你们要自己协商好啊。戴维，如果你觉得不妥的话，只要跟纲吉商量就好了，没必要全盘接受的。”

    戴维早已知道自己未来的顶头上司是跟九代目一样平易近人的人，可戴维斟酌片刻，决定还是照办。理由说起来很奇怪——他不自觉地就想跟从十代目的意愿，他原以为只有自己是这样的，但日后的实例证明，十代目沢田纲吉就是有那种奇妙的人格魅力让别人心甘情愿接受他意见。

    守护者们的助手（除去云守助手由一直跟随云守的草壁先生代理）则是在十代家族正式登台的同年才选拔进来的人才，从助手入职到十代家族宣告接替前后也不过三个月，这种看着十分不靠谱且风险又高的助手选取法听说是现任门外顾问的隐形老大（正式老大名叫巴吉尔）、最强阿尔克巴雷诺，里包恩先生硬性规定的，戴维不是很明白这种方式有什么脱颖而出的优点，但既然是十代目的老师开的口，那肯定也不是因为纯属好玩（虽然多年以后他终于知道这其实也是其中一个理由）。

    比起他来，新来的助手们实在是手脚忙乱，一方面他们要熟悉自己职位的工作，另一方面他们还要跟守护者们混熟。

    其中能将两项平衡得最好的当属是海伦娜，这也是为什么两个年龄压底的小鬼头们都将她看作了守护者里的大姐头。

    奈绪美和芬恩虽然见面就互相坑害，但这两人属于同一类型：跟守护者们玩的时间超过了熟悉工作的时间，为此他们连带雨守和晴守都没少挨岚守和岚守助手小姐的教训。

    欧文岁数与海伦娜相仿（二十三岁），属于率先选择熟悉本职工作的一方，至于与雷守的交流……或许是他直接把自己的顶头上司当成自己难缠又爱偷懒的弟弟或干脆是儿子，跨过了这道寻常下属都有的心理障碍后，助手兼管家兼保父工作做得十分顺手。

    至于最终确定为内奸的雾守助手，戴维只与他见过一面，见面当即就觉得这人不太对，但毕竟是雾守选出来的雾组成员，他不太好说些什么——现在他极为后悔，如果当初他多留个心眼，或许这次的突袭就没机会发生。

    有关这场突袭，戴维已经向纲吉递上了报告，附带着向他请罪。好脾气的十代目并没太为难他，而是跟他分析起了这场突袭让他们的防御系统暴露出了什么问题——等他们讨论出了个七七八八后，戴维才发觉这次的事件有些麻烦。

    首先是敌方的武器，论普通武器，绝没有哪一种是能做到这种远距离且不考虑障碍物的狙击的，再看那些痕迹，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使用火焰填充的武器，可这类武器早就在几年前由各大家族签下了针对性禁令，为的是维持和平的光景以求各自的发展，市面上也严控了其销售，那么大数量的火焰填充武器完全不符合常理，销售它们的暗线也没有眉目，这很奇怪。

    再来是敌方的隐蔽装备。彭格列总部周边的触发器都是尖端技术，也有固定的巡查机器放出，但那些徒步冲进来的敌人却没有触发哪怕一个，如果不是机器集体瘫痪，那就有可能不止尼克拉·艾斯托拉涅欧一个内奸，不管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什么好事。年关将至，人员流动变大，到时候追查起来会更加麻烦。

    纲吉思量了一会儿，觉得这事最好就近解决，以绝后患。

    硬件问题上就有了这么多疑点，软件问题也不甘示弱——明面上是三个家族的联合袭击，可本为同盟者的波维诺家族居然不惜落下骂名、也跟着试探风声，艾斯托拉涅欧家族则从一开始就插手其中。这两个顶尖的技术特点家族同时对彭格列动手动脚，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有共同的利益作祟……某种无法复制的技术是最有可能的选择项。

    十代目说到那项“无法复制的技术”时就停下了话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们的谈论至此为终止，在戴维离开房间之前，纲吉将那几份文件递给了他，希望他能与海伦娜一起组织一下助手们的临时工作调配。

    “多跟他们接触的话，很快就能混熟了。”纲吉如是告诉他。

    戴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这种算得上私人问题的小事居然都被十代目发现、还提出了自己善解人意的意见，他既意外又感动。

    “好了，现在要开始工作部署。”海伦娜拍拍手，转身抬手将简略的分配表写在了白板上。

    “欸欸——！！为什么我要跟这个死小鬼交接队伍啊！？”奈绪美抗议道。

    “我这边也不肯啊！宫野姐姐这个白痴肯定会把晴组的支队给弄得乱七八糟！”芬恩第二个举手抗议。

    海伦娜等他们嚎完了后才继续开口：“如果奈绪美你能熟练运用雨之火焰，那就不用调换了。芬恩也是，等你能激发使用晴之火焰的潜力之后再来反对。这是十代目和狱寺先生的意思，现在要处理的事情很杂，日程很急，人手又紧张，大家都得多分点工作。”

    欧文坐在一旁极有默契地接住了海伦娜的话头：“不止是你们，海伦娜与我也需要暂离原有岗位，戴维更是要同时兼顾多个岗位的工作。我们这些助手都这样了，首领和守护者大人们肯定更加焦头烂额——现在又快到圣诞节和新年，努力工作的话，我们就能在年假里好好玩一把了。”

    “话是这么说——”奈绪美用手肘拱了一下恶友的腰。

    “那年假的时候——”芬恩做了一个拿麦克风的动作后狠狠反揪了一下恶友的手臂，力道之大让奈绪美当场揍回去。

    海伦娜从鼻子里叹出一气：“年假我们去大教堂广场唱歌行了吧？”

    欧文从口袋里掏了十欧元，起身把它塞进一脸状态外的戴维手里：“反正你们俩肯定要开盘——我赌平局。”

    “我也赌平局。”海伦娜同样往戴维手里塞了十欧元。

    奈绪美眼睁睁看着那些钱飞走：“喂喂！明明开盘的是我们，怎么赌金就给戴维老大了啊！”

    顺带一提，由于戴维的顶头上司是彭格列的十代目先生，所以雨守助手小姐直接就把他默认成了助手们的名誉老大。

    芬恩本来看戴维就不爽（原因不明），此刻更加不满：“我抗议！明明是我们开的盘！”

    “放戴维那里我比较安心——前两年你们俩不就把赌金全给卷跑了吗？这笔债你们现在还没还呢。”海伦娜发声。

    欧文在一旁点头附议：“以后所有赌金全部只能通过我们之手，最后全部汇总到戴维手里。”

    “可是——”两个小鬼同时试图反抗。

    “不行。”两位前辈（因为年纪更大）同时无情驳议。

    实力上位大姐头海伦娜：“事情解决了。那戴维，来详细说明一下大家的具体工作吧。”

    名誉老大戴维：“呃……好……”

    首领，我觉得我还是很难跟上他们的节奏。彭格列护卫队队长，戴维·艾斯波西多，在心中默默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