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突然看见了那张本该早就远离他生活的桌子——此刻就在他面前,上面摆着笔记本电脑和吃了一半的泡面,旁边还散落着好几份文件,而手机正在桌面上嗡嗡地响着,来电显示是“部长”。
周边的环境光怪陆离,就像是尚未完工的建模一般,显得不真实又令人困惑——这是什么情况?这是在叠间里……我还在公司里上班?
开什么玩笑,我明明就已经——
——“又来了?职权骚扰?”
他愣愣地抬头,看见了他极为熟悉的一张脸。
“————。”
……我在说话吗?
“所以说,不如接受‘桔梗’这个名字吧——跟我一起去创造你的光辉未来!在别的世界里,你可是能激励众民的伟大将士呢。”
“你不想试着去享受那样的人生吗?哈哈,比起被上司这样压榨,不如成为将他踩在脚下的人物吧,你说呢?”
“现在放弃性命有点亏本吧——明明我都说会帮你了。”
桔梗察觉到“自己”低下了头,手里空着的瓶子上清清楚楚写着某种复杂的药学名称,而脚边有个被狠狠摔烂的玻璃杯,未被喝完的水溅了一地——紧接着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药片塞满了一般,头脑逐渐地变得晕乎、视觉如泥水般混沌不堪,一时赌气吞下的药片此刻终于发生效用,呼吸的动作好像突然也不起作用,而他的白兰大人就坐在他对面,用怜悯的眼神注视着他。
“很难受吧?让我来帮你就好了。”
桔梗看见有双手胡乱地将笔记本电脑和那些文件、那杯泡面全部扫到了榻榻米上,六叠半的小房间此时像是膨胀了似的塞进他的眼睛——这双手想必就是这个“自己”的手——他意识到这双手随后做出的事情是催吐。尽管他本想下意识地朝厕所跑去,可某种令人恐惧的东西把他拽在地上没法动弹。
白兰大人对他这种行为不置可否,也根本不在意那些吐得到处都是的秽物。等他整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满脸都是鼻涕和眼泪的时候,那位大人站起了身,朝他走过来。
——他感觉自己的脖子和背脊被从上至下轻轻安抚,那手掌的主人叹了口气,用温柔的语气说着:“别再这么可怜下去了,为什么要为那种压根不在乎你的人卖命呢?”
——“我可是很希冀你的到来啊,桔梗。”
以第一视角感受自己痛哭流涕的样子实在是难以言说。桔梗只觉得自己的喉咙生疼,胃部也有了些不对劲的感觉,大概是仅仅催吐根本就没有太大的用途——恐惧连绵而来,即便这场景他压根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但依旧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死去了一般。
“我不要死!我不要,我不——我不甘心!救救我!救救我!我想活着啊——!!”
朦朦胧胧的景象里,唯有这句话仿佛是化为具象了一般在他的脑袋里轰鸣、爆裂、炸开——随即就是深深的恐惧,连绵不再而尖锐留存,化作了真真切切的绞痛拉着他弯下腰去,趴在那位大人的怀里嚎啕大哭。
“嘘,别怕,你不会死的。”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会救你的。”
“来,这是手机,已经给你拨好了急救电话,接下来,你只要最后一次使用你现在的名字,就能从那个名字里彻底解脱了——”
“在那之后,会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迎接你,我的六弔花,桔梗。”
“但你不能被骗,他是个假货,是把我的存在抵消掉的家伙,我需要你的帮助才能重新活着——就像我现在让你活下去一样——嗯?哈哈,我们是平等的关系,你不需要把自己放得那么低呐,桔梗。”
桔梗觉得“自己”说了些什么。
“未来你会有自己重要的同伴——但是那家伙会让他们走向灭亡。”
“————?”
“没错,我用这双眼睛真切地看见了噢。”白兰大人眯笑着说道,“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死去的时间、地点和方式——当然,是指将会死去的那些人。”
“……————……”
“没错,里面包括了你。”他叹了口气,“但是啊,桔梗,现在不赶快打电话的话,你可能马上会死噢——啊,其实也不会啦。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吗?”
——“那是那家伙过来了的声音。有着跟我一样脸皮的恶人马上就要来了,虽然他会救你,但你可别被骗啊——不然就前功尽弃了。到最后,你们都会被他害死的。”
桔梗觉得那位大人慢慢地把他轻放在了干净的榻榻米上,随后低下脑袋,将两枚状如黄金羽翼的崭新耳饰分别扣在了他的两耳上。
“既然恶人要上场了,我也必须要去找她了呢——哎呀,真是费力。”
“那孩子也是你将来的同伴呢——很可爱的小姑娘喔。差不多就是游乐园里经常出现的大棉花糖级别的可爱孩子。”
“给你的礼物里也有为未来所准备的信号。为了防止你暴露,所以在我离开之后,你应该就会立刻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情——未来哪一天,你如果想起来了的话,就自己去看看吧——啊,要是不会太迟就好了。”
“等你验证了那些信号之后,就来帮助我吧,桔梗。”
眼前的景象逐渐地具象化起来。
“要记住啊。虽然已经跟那些信号写在了一起,但姑且还是口头再告知一下。”
“需要你去做的事情是——”
桔梗呆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那位大人身后伸展开来的事物:洁白,斑斓闪动着的光线如化为线条的瀑布般下落而后融化在无之中,宽大,柔软,美丽的而又惊人的,完全是神迹一般的——
“——帮助彭格列家族,把那个自称白兰·杰索的、偷窃了我名字和脸的恶人,一口气地除去吧。”
——只在神话传说中出现过的,鸟羽织成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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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这是我的位置。”
桔梗嘭地一声被石榴从沙发推落到地上。
“哇啊!”正好坐在附近跟自己的鹦鹉螺玩的铃兰给吓了一跳,“——搞什么啊石榴!你脑子又坏掉了吗!?”
“吵死了,电波女。”
“Nia!?你这个头发黏成一坨的红海藻!!”
躺倒在地上的桔梗还有点懵——他不是个经常做梦的人,更不擅长记住梦,但刚刚的所见那样真实。
(“帮助彭格列家族,把那个自称白兰·杰索的、偷窃了我名字和脸的恶人,一口气地除去吧。”)
头顶上盘旋着石榴和铃兰的闹腾声(虽然岚之六弔花只是懒洋洋地应付她,而小姑娘的声音占了很大比例)。桔梗躺了片刻后,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一声不吭地找到了视线死角、在那儿从自己的耳上将耳饰摘了下来。
——然后他看见了,在那耳饰的里侧拓着几行短短的字:
“三艘地中海上的战舰被雷之六弔花GHOST击沉,复仇者监狱将他带走。”后面还有一个事发时间、预计接回与实际接回的时间。
“Choice战时,回旋□□选出:彭格列家族,大空、岚与雨各一人、无属性两人;密鲁菲奥雷家族,云、晴、雾各一人。”
桔梗皱了皱眉——这是未来的日期;“Choice战”现在他还没听说过……是未来发生的战斗吗?
继续往下看去,他瞪大了眼睛。
——“铃兰与石榴死于GHOST之手,火焰被抽干,身体呈不正常枯萎状,下命令者为‘白兰·杰索’。”
在其后,有一个明确的日期,甚至精确到了时间段。
(“未来你会有自己重要的同伴——但是那家伙会让他们走向灭亡。”)
“这到底是……”
桔梗在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的腹部仿佛融化了一般——剧烈的惊颤与迷惑充斥在那儿,与脑中倒下的惊惶混在一起,让他甚至都丧失了直起腰的能力。
(“帮助彭格列家族。”)
完全与白兰大人所给的指令相反……!
(“把那个自称白兰·杰索的、偷窃了我名字和脸的恶人,一口气地除去吧。”)
这意思……是要我想办法杀了白兰大人吗?
——杀了那个名叫“白兰·杰索”、有着“白兰·杰索”的脸与声音的骗子与小偷?
不可理喻——匪夷所思,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那场梦到底是——
(“……我梦到白兰了。”)
(“但是我一点都不开心。”)
(“做了梦……我不记得梦见什么了——不,我记得一点点。白兰说要开始玩游戏了。”)
可桔梗突然想起不久前铃兰跟他说过的话。
(“那孩子也是你将来的同伴呢——很可爱的小姑娘喔。差不多就是游乐园里经常出现的大棉花糖级别的可爱孩子。”)
“他真的有去找铃兰……”桔梗捏紧那枚耳饰,闭了闭眼睛,“……不是想象。”是回忆。
是他曾被抹去的记忆。
——但是这种事不敢就这么妄然下结论……一旦做出决定,白兰大人的整个战局都会被打乱……
桔梗陷入深深的纠结与迷惘之中——总之,首先需要验证。
(“等你验证了那些信号之后,就来帮助我吧,桔梗。”)
“……只能等了。”桔梗重新安上耳饰的手都有些抖、拨弄了好几下才将它妥善处理好。
等到那个雷之六弔花GHOST与所谓的“Choice战”到来之时——
尽管验证是否正确之后该如何,他也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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